寻妖
八一人独吃了五六枚,至后还余了五枚,俱为汪剑秋收在囊内。那木棉枣果然罕有,当下竺十八食的多枚后,就见他两眼充神,行动间极是精神有力,却是不自觉间举拳踢腿,只觉双臂间有使不完的力道,至后却连午饭也无心吃了。
至此后又行了一日,汪剑秋才与张入云止了指教,众人都是炼气之士,日前三餐顿顿不落,只为有心于汪剑秋指点张入云,同时又担心张入云功力不到,辟不得谷。只这两日间略一张入云接触,便知其一身道力不在众弟子之下。当下众人再不沿路耽搁,却是一味的赶路,只两日功夫便来到了青海最西北端的寒鸦谷。
汪剑秋见来的早了一日多,他知道张入云绝要入洞相救香丘不好阻拦,一时思量半日,却是避了众弟子传了百字真言于他。当下只让他熟熟记在心里,直到能背至颠倒反复,熟极而流为止。不然的话,却是绝不容他进洞冒险。
张入云虽然有些不解,但见汪剑秋辞色坚决,闻言也只得照办,一时那咒语实是艰涩,自己自幼又不擅这些如绕口令般的玩意儿。但只为了救香丘,却是拼了命的记诵背颂。不想到了第二日夜里竟是能反复颠倒背熟,这才至汪剑秋身前禀报。汪剑秋本是为了难一难他,却不知他近日道法精进,竟能在一日内背颂出这般高深的咒法,当下知他此行乃命中注定之事,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明日带他入洞救人。
待第二日晨时,汪剑秋见约会时日即到,却是唤过张入云到跟前,一时在他左掌凌空划了几笔,即时就见张入云掌上一阵金光灿烂,显出一个隐字来,却是转瞬即又不见。再听汪剑秋道:“各门各派,单论隐身法术却以我峨嵋派最为神妙,你不算是我峨嵋嫡传弟子,我却不能传授于你,何况这法术若用于世间实是太过险恶,这也是我峨嵋近百年来不传门下弟子的规矩。今只授你咒语,不传符篆也为的是你日后难以运用。我虽知你心境平和,不会用这类术法行恶事,但终是要告诫你一番。”
叶秋儿等人也知本门隐身法术高明,但向来在门中已是被例为禁术一流,即便是自己师长也多半不会,未想汪剑秋却专擅此术,此一番术法不比前日张入云就地依形掩体,而是可随意出入自在,端地是非同小可。一时众弟子见汪剑秋竟会得这多门中秘术,不免心中惊叹。且汪剑秋说的如此慎重,已知自己便是上前央告要学,也是绝不得允许。
未知汪剑秋又再叮嘱道:“此行玉音与鸥鹭子的功行俱都非同小可,你是初学乍练,还谈不上什么功行,虽得我替你画了符印,但至时也要小心才是。到时如在红鬼出世后却救不得香丘,你却要小心提防其赤炼角生出的宝光破了你的隐身术,切记!切记!”
当下不得多时,即听汪剑秋作警,张入云闻言知有人来了,忙诵动咒语。果然只一阵金光浮动,其身影便已不见,任众门人怎生察找也是一丝觉察不出其身上的气息。当下张入云按先前汪剑秋的吩咐,浑在了众门人当中,因他是男子,即与竺十八二名男弟子挨得近些。
东方文宇见汪剑秋竟真的容张入云入雷音洞内救人,当下却是暗自皱了眉头。此番入雷音洞伏妖寻宝事体重大,掌门师伯行前已有过吩咐。虽说汪剑秋是一行人的首脑,但他现下所为完全是与掌门人入洞寻宝的意旨相违。东文文宇本就与张入云有嫌隙,此时见还要自己相助于他,却是满心的不愿意,但又不知怎地却始终无明言相拒。
正在他犹豫不绝之际,却见汪剑秋回首冲他一笑,好似自己的一番心理已为这位师伯窥破,一时自己反觉心虚,只暗道一声:“罢了!罢了!天叫我欠下他的,如此一行助他一臂之力,只当还了一年前失手伤了这小子的报应吧!”一时主意打定,他倒反觉一身轻松,面色也跟着转和了一些。
汪剑秋见自己这位师侄根性到底天然,并未为少年心胜而蒙敝,知其日后也与竺十八等人是教中一流的人物,想着峨嵋这几位后进都是难能可贵的人才,不由也深为自家门户得有佳弟子而欢喜。
正在此时,却见空中忽然飞来四五道飞影,一时满天均是清哨声,待行的近些,果然是崆峒、武当两派人马。待来人落地时,却见黄青白三色涌动,立时便显出七位男女来,唯姚花云使的是排云驭气的功夫,不及众人迅捷,但落时却是无声无息。只其一落地,却忙上前与汪剑秋见礼。
汪剑秋见她年纪轻轻竟得这般神通也是惊讶,他虽久闻崆峒绿牡丹的艳名,但未料得年轻一辈的女弟子中,竟还有功力能高地过沈绮霞的门人。当下不由望了一眼玉音师太,果见其虽仍是一副垂眉冷目的神态,但口角间也不由地露着悻悻之意。汪剑秋虽知道她心底狭窄,但此刻也不得不为其能调教出这样的佳弟子而惊叹。
只是再看众门人却都面露羡慕的神态,知其为来的一行人俱都有飞天遁地本事而倾心不已。一时只心中暗笑道:众弟子只知羡慕别家本事,却不知自己腰间配带的诸多仙剑,实已是惹得众位前辈连眼睛都要盯出血来了。
当下三方人马少不得一番客套,因鸥鹭子是辈份最长,一时少不得由他做个统领。当下即由他主事放话道:“贤侄们此来辛苦,今日情势险峻自不必说,但为世间伏妖本是我正教修行辈份所应当之事。我众人各遵掌门法旨,特意早来两个时辰至此,为的就是欲先在雷音洞显形之前,好乘那红鬼未能精神坚固时,予其重伤,也好轻松让它重归地底深穴深眠。只是此刻时辰未到,雷音洞又未显得形迹,此刻还需有一位贤侄施展法力,搬腾地穴,先为我众人开一条道路才是!”说完却是笑眼分看峨嵋、崆峒三位长老。
汪剑秋知这位老前辈喜出风头,这番话虽是说出来了,却不是真有心要众人在其身前施展神通。反正此刻正主未见,也乐得自己省番手脚,他在门中本就少言寡语,此时听有鸥鹭子的吩咐,却只作不语,当下其举止却与张入云当年在金燕门中的情形有些仿佛。
毒龙师太虽是有心争强,但她自忖自己并没有这般的法力,一时却是开不得口。直过了半晌才闻得玉音师太垂目说道:“鸥鹭子师叔法力高深有通天澈地之能,又为这次我三大门派的首领,虽是我三人也为各门中长老,却如何能在师叔面前逾前专擅。且师叔功高,有您出手却强过我众人多矣,此刻时辰不早,还请师叔早些施术,不要推辞才好。”
鸥鹭子此时已是等了半日有人接他这话碴,无奈半日里之间众人装聋作哑,好没兴头。一时间崆峒这位例来难说话的老尼姑却是推祟自己,心上也自开心,只是尚无人于一旁附合,却没得足采头,未免意犹未尽。
汪剑秋见此无奈,少不得打点精神道:“还请师叔不要推辞,虽说此行危险,但有师叔在绝不能出甚危急。且此番前来的都是各门中出类拔萃的小辈,有师叔您大展身手,也当得为小辈们开开眼界。”一时他说到这里,已是再打熬不住,却是暗使手势给门下弟子。
竺十八是个乖觉的,当下见了,忙开口说道:“就是!就是!晚辈等向在门内修行,只如井底之蛙,未见过大海之宽广。今日有师叔祖您老人家在,如何也得让侄孙开开眼界才不枉此行呢!”一番终将鸥鹭子说的得意不已,却是闻言哈哈一乐。
竺十八见自己说的惹得老前辈开心,却是抖手与汪剑秋。意似自己说的怎样,未令师叔您作难吧!却见汪剑秋见了他的脸色后,也使一眼色还他,好似在说:恶心是够恶心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通,待日后回至门中,却要好好读些诗书典藉,以免今后夸人也夸的不通透!
再说鸥鹭子得了便宜,心满意足之下,到底此行任重,不敢耽搁,却是即刻作起法来。当下就见他一摆手,其身后的董玉琛即刻提过一柄只有一尺三寸来长,晶莹剔透的小桃木剑来。那剑这般小,好似幼童的玩具一般,若真个有小孩子在旁,只怕不免当真要上前抢夺。且鸥鹭子本就是生的极奇矮小,此时拿了一柄小剑在手更是显得人物有些滑稽。可偏见他此该已然庄了色,只领了手中木剑,先在地上划了足有百十丈方圆的图阵后,即又提剑往八方遥拜。
一众年轻弟子中除姚花影与沈绮霞略瞧出些路道来,其余都是心中疑惑一丝不解。唯三位长老见了,却是脸上俱都皱了眉头,竟有些不信的面孔。当中又以玉音知识最为广博,一时虽是知鸥鹭子意欲何为,但到底是仗了外力,脸下不由地一阵冷笑。
原来汪剑秋等长老之所以会皱眉,只为鸥鹭子此刻施的是如同扶乩请神的小术。虽是他道行高深,所请来的必是较高一等的神人,但此法终究是几近江湖行走的末流。且此地寒鸦谷地理不同,为魔域圣地,但有鬼神也不敢行的近前。他如此这般作法,只怕是更难得甚功候。
第三十二回 … 春雨不知愁 残风扫落秋 (三)
正在众人犹豫时,却见鸥鹭子将手中剑连展了两展,原本暗红色的剑身,此刻竟如火一般的光鲜耀眼起来。即时便见其射出漫天的光华向四方荡去。至此时汪剑秋等人才知这般小剑竟是这般神通,只怕还是万载悬空木,也不知这鸥鹭子有甚本事将之得到。
再说此时立在一旁的董玉琛已自取过一方古朴稚拙的小铜炉,其中点了一方信香在内,片刻内即是香气四溢。又见得一缕乳白色的浓烟从上冉冉升起,却是极慢,过得好会儿功夫也不过升得二三尺而已,且奇香之浓郁,竟比香丘腋下香气,也是不承多让。
汪剑秋虽不知道这燃的是什么东西,但能依其香气之浓郁来定夺。有闻得北海极寒之地曾有人鱼出没,极为珍稀,若得其脑髓炼香可驱鬼神。现下这香气这般古怪,鸥鹭子又是在此时作的这样的法式,只怕也不外是这般的事物了。一时见鸥鹭子心贪残忍,只为得这雷音洞内宝物却是这般涂毒生灵,汪剑秋想至此不由地暗中摇头。
果然鸥鹭子施剑将那浓烟挑了几挑,竟如裹蜜浆一般,却将那浮白色的浓烟缠得在剑身上。当下翻手一抖,那白色的烟气即随着剑身上赤光飞射而出。只瞬时即听见四周传来阵阵风声涌动,片刻功夫内,却见四面八方无数神鬼俱被鸥鹭子行法术拘来。
当下鸥鹭子见得这人鱼香脑之力终将千里之内有功行的鬼神拘唤而来,赶紧左手一展,即刻拍出一记神雷,旋将众神鬼制住。一众神鬼至此被他拘至早已设好落神阵内,只能受其驱使,一时受其挟制只得听其号令,即刻便在众人的脚下开凿起来。因来的神鬼不下千百之众,一时声势浩荡,却也气派,至此时鸥鹭子见自己施展的这般神通,得意之下不由地抚须自慰。
只可惜现下是白天,虽是众后进弟子能看得出眼前一众鬼影,但终是日头在上有嫌朦胧,看不太真切。不及尽显得他这番势派,如此倒是令鸥鹭子有些不太满意。但即便这样,也已看的众门人个个睁大了眼睛,就见脚下一方硬土竟是如流水一般的不住倒退流出,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竟已挖出数十丈深的孔穴。
待半个时辰之后,终将地底百十丈的地穴挖通,而鸥鹭子已趁这当儿,却命董玉琛在旁取过香茗来烹制好了,供其享用。他素精幻术,一时不只是一应的茶具被其变幻出来,竟连座椅茶几也是一样不缺。当下众弟子依长幼次序纷纷坐定,只看着众鬼劳役,却哪还有一些外出降妖的举止,众人里有老有少,却好似合家出来郊游踏春的意思。
汪剑秋见此只是摇头,如此这般强拘鬼神服役,若有一丝疏漏必遭其反噬,鸥鹭子这般轻松举止只为显其绝大法力,却不知他这般为老不尊,却容易带坏众年轻弟子的心思。一旁的毒龙虽也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的,但此刻见了鸥鹭子这般无视天地间的神鬼,使之为奴为仆,一时也是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倒是她两名弟子却是看的如痴如醉,直挣地满面通红,恨不得自己立时也有这般驾驭群鬼的本事。只玉音师太始终枯坐不语,一旁侍立的姚花影也是心有牵挂,只在那儿静默不与众弟子言笑。
此刻隐身中的张入云因始终见不到香丘显身却是焦燥不已,虽是先还安心在一旁倨守,但时间长了仍是有些坐立不安。汪剑秋见了,怕他容易被人发觉,赶忙暗中用手势将其制住。无奈之下也只得先行隐忍。
待众鬼神将地穴挖透,鸥鹭子方站起身来,一时解开那香炉,任其中薰香飘散以为众鬼的酬劳,待香尽时,方转动摄神阵将一众劳碌了半日的鬼神放走。至此时方收了诸物,告了众人,携了东方文宇当先飞降开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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