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
三娘子见他刁滑,旋即翻脸不悦道:“你这老道士怎么这么赖皮!我今已将这玉帛和经典送至贵观,毒龙丸怎不交与我?我知你这做兄长的小气,一干事物都要经你的手,那丹药定不会在你兄弟身上,我不问你要却问谁要!”
浮云子本想借此机会刁难一下狐女,以讨回些先时服软赔低的脸面,无奈他一见三娘子嗔怒,心气已自泄了。当下忙嘻笑着自怀里摸出一支碧翠的玉瓶交于三娘子道:“该死!该死!方才与三娘一番争论倒把这要紧的事给忘了!三娘大度,可别见气!”
狐女接过毒龙丸,见那盛丹药的翠玉瓶也算的是一件珍器,知老道人于此也颇为慎重,不由怒气倒是先消减了一半,再略启瓶盖,鼻下即是一股辛辣味,是毒龙丹不假。她初得宝物心上欢喜,也就将此事作罢。一时却又行至承放内典铁叶的案前,将后两页铁叶又放入怀中。浮云子见她要将经文取走,不由脸色又是一变。
未想三娘子早在一旁开解道:“我知你这老道人精鬼,已乘方才我取树的档儿将这四叶经文录走。实和你说,这内典第一页我已习会,第二页也是多有领悟,只是后两页烦难还未有深造。我与你这前两页经解足够你三数年内运用,何况你已拓走全副经文,也不在惜什么。如今你我将这秘典一家一半,一是公平,二来这折解秘典精要本就是我类精擅,昔日尚有蛋生和尚求教狐老译经的典故在前,你这老道平日少有钻研,功法又粗浅,却与我争要这真经做什么,待日后我又有进益,自会将这经解差人送交观中,如此两利岂不是好!”
一时浮云子闻言还在犹豫,而张入云目光锐利却看出三娘子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内里却又有一番私心,但算来到底也是彼此有益的事,当下略推了推兄长的肩膀即与三娘道:“即如此,就依三娘子吩咐,如此两厢交好,又得其利的事,自是再好不过。日后我二云观时有讨教芙蓉谷的地方,还望三娘子于期不吝赐教!”
狐女不料张入云遇事思虑竟比浮云子还要周全缜密,说出来的话,竟似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心里就是一惊。再看张入云只微笑目注自己,一双明眸又亮又有神采,两眼精光直似能射进自己心底一般,当下一个激令,却是脸上有些泛红。知自己平日将张入云机智看的低了,如今被对方窥破自己心意,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是再又想着张入云到底心诚,确是有心与自己结纳,心下有感,就闻她轻启朱唇道:“还是你这二观主懂事明理的多,不像你兄长又小气又痞赖。如今你二云观即有诚意,我芙蓉谷也当投桃报李。”说着却先笑了,众人见三娘忽然作笑,心上都是不解,一时正满脸疑惑,再见三娘子轻掩朱唇害羞道:“我与你兄弟二人说件事,只怕老道人可是要连夜下山快些去阻止才好,不然惹被那些凡夫俗子将那些石拓都给砸了,可就太过可惜了!”
张入云与浮云子功行浅陋,素将那道家经典放在心上,此时一听得狐仙说的石拓二字,便知其中含义是什么!一时浮云子首先忍不住,竟上前一把抓住三娘子的衣袖道:“你!你说些什么!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三娘见这老道人一闻有道藏,竟是不顾小节与自己拉扯起来,当下将老道人枯手拂落后,才没好声气道:“这要问你啊!当日你为开那铁匣上的上清符印,不是伙着祝海客开了间什么叫养心斋的古董行吗?不料他只这一年下来,生意却是越做越大了!财源滚滚,自是要扩建了!不过这老爷子心底倒好,做生意生了利倒知道体恤穷苦百姓,常日里施舍苦人,也顺便为自己家人积善。
数月前他听你一言,又要在养心斋里开个生药铺,半卖半送,好为穷苦人行个方便。许是他多行善举感动上苍,竟有过去得益的乡人闻此,自梁子湖畔觅来一些石料相送。我上月就见那些石料异质,内里有精光放出,只是其上遍布你峨嵋符印令我不能接近。这几日那养心斋扩建工程正在动工,那些凡人可不比我不能接近那些石拓,你若去迟了,已被无知匠人将经文砸碎,到时就算你将那些拓石尽都收了回来,只怕等你将其拼得完整时也要花你数年时间不可!”
老道人闻言大惊失色,只张大了一张口,半日里才愤声说道:“你即知道内情!你怎不早说?”
不料三娘子却撇着嘴道:“这也要怪你啊!这几日你二云观与我芙蓉谷生恶,我凭什么要将这消息告诉你!再说也怪你疏懒,整日只在二云观里纳福,也不下山走动,就连鉴赏珍玩的差事也交于你新收的两个徒弟去做,不然岂不早被你发现了!况且,你得了那些宝典却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即不能……。”话到这里,三娘子却又是止了口。
浮云子与张入云俱是男子或是不懂,但在场所有女子却都是尽晓其意。盖为三娘虽是得道狐仙但因身为女子仍是不免心窄,即是自己不能得的东西,却为何要便宜他人取到手。浮云子自是不懂三娘子心理,当下只气得指了三娘子半日却始终没有将话骂出口,一时想起到底将石拓取回才最要紧。忙大声与一旁的张入云叫道:“兄弟!”
岂不闻他话声未落,张入云已如惊鸿陡起,身势迅捷无匹,竟似拖着精光芒尾向山下奔去,其势若电,只片刻便已消逝于夜空之中。
一旁三娘子与桃花扇二女从未料道张入云一身功力竟是精进如厮,当下也为其气势虽夺,均是遁起空中细观其身法,但见山野里人影好似萤火,直往山下一泻千里。众女眼见张入云陆地神行般的本领,均是遥望其身影久久不语……。
自当夜起三日内,鄂州祝府都是往来不断得将城内一批石料运至玉泉山二云观中。而观中上下老小却都整日价与一堆石头打起交道来。
那批石料虽是运来时均有破损,但好在毁伤并不严重,且内里有些也只是普通无字的岩石,其上并没有载有经藏。但一时里因石块为数太多,分解拼凑却要费上好些人工。可如此机要事一来不能假手外人,二来乡人无知,未有修炼道术,便是眼见了载有经解的石块,也多是不能记认出什么灵异。也幸是浮云子收得五位徒弟俱都是心灵手巧的聪慧女子,一时做起这样的事来,怕比男子强胜不止百倍,如此来倒是省了老道人与张入云太多心力。
可即使如此,二云观老少七人也足花了十多日,才从千百块岩石中挑选出数十块青石一一拼凑,结成一幅长廊。虽是张入云目力过人,但一时也只能从那些岩石上略微分辨出些形迹,正在为此犯难之际。多亏老道人浮云子近来道法渐增,知此是峨嵋施放的一些遮掩形迹的小法术,当下连逞动了两日功夫,终将岩体的法术破去,显出字迹来。
一时间就见本是青冷的石料,尽皆变为淡赤色,其上满是经文讲义,上清符印,只是生有精光,真将众人映得头晕目炫不敢逼视。当下五位女弟子目注经文时且还好些,而两位观主却是久久盯着满眼的图解半日不语。直过了半日,方听得浮云子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纵得真解,却还不是完璧!”而一旁张入云闻声只痴痴看着岩壁分辩道:“兄长不需如此,天下事难有周全,当日小弟即有闻只得前二十七解即可造就,如今这满眼经义,只怕有四十解还多,日后我二人勤奋修行,一般可得造化。”
浮云子何尝不晓得其中道理,只是修行人总想求个完满,如今道藏只得半幅,终是让他有些遗憾。一时闻得张入云劝解,也只能是默默点首,正待他欲与张入云和众弟子们说些振作精神的豪语,不想一直于身旁凝视那岩壁的义弟却是忽然颓缩了身子,本是八尺来高的长大汉子,却于忽然间将身子埋落。当下就见他竟得一时间内满脸萧索,呼吸沉重,似有满腹的的悔恨,整副人形像是疲倦到了极处,平日里挺拔的身子,竟是有些摇摇欲坠。
浮云子见此大惊,正欲开口相询,不料张入云已是当先开口道:“兄长且在此处打理,小弟连日劳作,身子很有些困乏了!且告退休身,待明日再与兄长谋此大事!”说完也不待老道人答允,便已是摆了摆手,倒提衣袖,失魂落魄般的往自己行居中走去。
老道人不知张入云往日到底出得些什么恨事,只是以眼前计,足见自己兄弟伤魂落魄,虽是心上担忧,却又不敢打扰,半日里说不出个话来,只得仍其去了。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连着与自己内室里打坐五日,直至二云观上下俱都担惊不已时分,才见他踉跄着步子从室内走出,一副人形竟在五日内饿至精瘦,只是双目中的精光,却又比往日明亮许多。
第四十三回 …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群英 (壹)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即在二云观内足不出户的修习经解,他此时功力强的浮云子甚多,在参研白阳图解一途上,浮云子并不能给他有多少帮助,是以二人干脆将经解分工各自修研。张入云专工图解,而浮云子则一意钻研《内景元宗》前两卷经义,待二人各有进益时才相互讨教传援。
不料那《内景元宗》果是如狐女所说精深繁难,老道人所知有艰,又是内功底子浅薄,竟是数月修习也是进展甚微,而浮云子又是一意的计较那铁匣和石拓上禁锁封印的符篆,当下里进益更是缓慢。
反观张入云却也是难有精进,盖为他长年修习白阳图解,因图解一直不得周全,平日里每遇好多不明白处,俱都全凭自己心力与东鳞西爪的峨嵋正宗心法相补,如此一来自己一身内劲不免与真解上略有差异。如今只为了纠正融合两厢参差的真力,就让张入云重复走了许多弯路。虽是只有五式便可将前二十七解习全,但实际上却直用近半年功夫张入云才将全部经解与自身内力融会贯通。就如此,也让张入云兴奋莫明,知自己自从后内劲提拔再无阻滞,待遇敌运功时,已是再不会像先时那样出显因心法不善而真气不继的窘境。
而待半年后两兄弟两厢印证各自功法,浮云子自是看着张入云所注的满纸经解受益良多。但张入云瞧的兄长与自己叙述的各类奇门法术,却是大摇其头。他此时修习武艺已有十年,一直都是以拳法出色。而此刻忽地要学习法术,却让张入云有生涩之感,再往下连用了十日的功夫,竟是毫无一些进展。
老道人浮云子旁观者清,知道张入云学有专工,虽是拳法技击本领高强,但与这道法仙术一途上却是天生的资质不高。想不到自己兄弟这般高的悟心却有这一桩短处,老道人也是心头一笑。为此上只得收整心经,于一旁遁遁善诱,一点点的自张入云最不通晓的奇门心法教起。好在张入云于此上虽不精晓,但他韧性耐力极强,当下悉心受教,一遍又一遍的精研法术。
只是张入云到底资质有限,又过得月余,便是入门最晚的珠珠与巧巧竟也能仗着浮云教习的法术于空中飞行一两炷香的功夫,而张入云置身于空中竟也不能做到。老道人见此知如此下去张入云走的路子不对,便干脆劝他暂缓修习道术,还是先将中段的残破十五解习完再计,到时他功力再精进一些,晓习仙术时也可省力一些。而老道人也趁此时刻,多多习练内典上的吐纳呼吸法门,打定主意还是先让张入云于内力上打得极深厚的底子,到时再习法术,或可事半功倍。
果然张入云修习图解时,确是驾轻就熟,进步神速,虽是中段十五解威力更大,但却只用了一个月多一点的功夫便已全副习会,正待张入云再与精进钻研,详注这十五解时,却在一日被浮云子拦住道:“兄弟这半年多的功夫,无一日不在苦习心法,虽是用心良苦,但也该算算时辰月份了!”
张入云闻言不解,只问兄长道:“兄长所言何意,难道这几日有大事要发生吗?”
老道人料定张入云久日练功已练的糊涂了,当下见他一脸无辜的神情,不由乐道:“你且往窗外看看,都是什么天气了!如今鄂州城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预备辞岁迎新,只我这二云观上因你这二观主日夜肃着面孔打熬功夫,却累的玉柔她们五位女弟子也跟着没心思过节,至今连个红灯笼还没挂上呢?”
张入云此刻行近窗前,但见屋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玉泉山已是化为一座冰峰,此山本就灵秀,此一刻着了这一件雪白的新装,越发显的山野奇丽,仙气十足。张入云于二云观内七个月来不曾下山,不知不觉夏去秋往,竟已是到了腊月天气。
正在他为自己悉心练功竟不识山中岁月,暗自惊心之际,却闻的身旁兄长开解道:“入云你心无杂念,一意练功自是好的,只是这道家仙法修行,也需有人间历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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