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
张入云知自己兄长会得一点医术,此刻二人与老汉走在前首,便趁空问兄长,小蛮腿伤如何,是不是还有救治回转的可能。老道人闻言回头瞧了瞧已没了拐杖只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见她虽是没了拐杖,行路颠簸,但伤腿却能落的实地。跟在众人身后并不见落慢,不由倒是皱了眉道:“只怕有些困难,这孩子骨头已长实了!她又是有些禀性的,如此反倒不好调理!”一席话说的连同张入云也皱了眉头,老道人见此赶忙又道:“兄弟别作难!我看,也不一定就没个医法,等日后请三娘子来看这小丫头罢,那狐狸这半年来各般道法都得大进,只怕她倒有些办法呢?”张入云闻此才稍放下心,只是回头看看女孩颠簸而行,不由又些皱眉,只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为难她了!
未料那孩子一时进了屋内落坐,却是老实不客气的开动吃喝,她想是饿的急了,一时间只将珠珠两位女弟子携得的糕点片刻吃了个顷尽。一时将才喝了口茶,眼角描了描道爷与身边女弟子,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浮云子虽是有些心痛弟子们精心调制的千层糕,香酥卷被她风卷残云不辨滋味的吃了个干净。虽有些王八吃大麦的嫌疑,但还不至于吝啬几个铜钱。一时叫个茶店伙计,只命他只将店中精样糕点尽上。一边嘱咐小蛮道:“吃!道爷爷管够!”说话间又醮了口水将撒落在杯盘里的糕点食屑沾了放在口里道:“就是要爱惜东西,吃不了可别糟贱!”
一旁小雅见小蛮吃的开心,自己却不能动人间烟火,当下又羡又炉,只娇嗔道:“看你这样吃喝的难看样,还是别叫小蛮了!否则古人都被你叫丑了!”
小蛮正在用心大嚼,闻言自是不知其中典故,浮云子与张入云倒是知道些缘故,一时听小雅说的有趣,也得一笑。自此后山中人物俱都以阿蛮称呼她,至于原来的名字倒是少有听闻了。
第四十三回 …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群英 (陆)
至夜,在张入云授意下,祝玉彬果然安排阿蛮在城内养心斋一陋室住宿,平日里只管教她每日迎送珠珠二女往返玉泉山两趟,兼还于店中做些粗使的活计。因是张入云有心之下,反倒命祝玉彬不要对阿蛮另眼相看,只一如平常店中伙计使唤。唯浮云子看出张入云对这孩子多有回护之意,日后许有期许,目下也只是为其精神毅声才出此苦心调教而已。
自此后鄂州城每日天不亮便要有一孩童的身影于玉泉山上来回往返,虽是她身有残疾,极是辛苦却从不见有一日间断。且那孩子每日来去时总要在掌上托得好些香油酒水之类易颠簸的物事,如此之下愈发难为,只是阿蛮生来性格坚毅异常,每日都只得咬牙坚持,却从不叫苦,可她并不知自己身后总有一人影暗中相随,日观其身法脚力,只一味的苦自思索。
阿蛮到底天赋异禀,只一个月的功夫,便可做到持物不洒不漏,身法也逐渐迅捷,已可轻松跟随珠珠二人上路。正待她刚得松了一口气,却不想珠珠二女自第二日起,步伐便忽地加快,任是她怎生加力追赶,也是无能为力。阿蛮只当二人故意刁难自己,虽心有不服,当下却并不叫苦,只一味追赶。
不料二女见她行的慢,反倒出语指教她步法不对,略一指点下,阿蛮果然大为轻松,为此上才知二女这般只是有心传授自己本领,心下不由大是感激,却不知道二女出口指点的精要都是张入云连日来观察阿蛮脚步身形,专为她腿有残疾而想出的轻身路道。阿蛮本是珲金璞玉,一得指点,不出十日便是轻身本领大进,往来山野之间已是纵跳如飞好比灵猿。且因是得了张入云这样轻功绝顶的高手指教,脚下登踏游行之间却又得随行潇洒,再看不出一些身有残疾的迹象。
自这一日起,珠珠二女身法也是随之加快,又比起先时迅捷得好些,阿蛮每日背负的行囊也日亦加重,阻其身法长进。但阿蛮每有求救时,珠珠二女却并不隐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传授,每有自己不能回答处,到的第二日却总能回复完转圆满。
而再过得一月功夫阿蛮竟于自己不知觉中开始修习白阳图解,她不比珠珠二女元身缺漏又是资质有限,只一得心法后便是轻身功夫大涨,不过数日功夫便任是二女如何施展,也再奈何不了她了。
张入云与浮云子每日看着她功力增长心下亦喜,却不知她功力竟会增进的如此迅速。无奈之下只得将每日职守养心斋的任务交与惜霞姐妹二人。而珠珠与巧巧此刻已是大为羞愧,只为自己功行浅薄人前不济,却每日里痴缠张入云求教,为此上倒耽误张入云不少功课,至后无奈,只得传求祝玉柔代为教习。
祝玉柔为众女大师姐,平日里威仪反比其浮云子还教众师妹尊敬,且她一身心法道力此时已不在其师之下,出手管教帮带反更为相宜。当下不过一月功夫,二位师妹在其指导下也是多有进益,只是惜霞两位姐妹此刻也已被阿蛮比了下去。如此二代弟子中只祝玉柔一人有资历指点其心法武艺了。
祝玉柔知师叔张入云对阿蛮甚是爱惜,是以每一日的研教越发的尽心着意。她一身本事远非自己四位师妹可比,自此后阿蛮怎生逞动心智武功也是难以企及,这才有些畏服二云观中确有能人。阿蛮虽是心生顽劣,不通俗务,但数月相处下来,也知观中一众上下对自己都得善意,尤其张入云一身本领更是远超出自己想像,虽有心拜师,只是又为先时自己于人前与张入云恶语相向,总是拉不下脸面来求其收录,且又怕张入云不收自己,如此反将这桩事有些耽搁。
而张入云倒是不以为意,他本就无心收录弟子,先前欲将其渡入浮云子门下,未想却未能成愿,因是他心上名利心单薄,只此这般匿迹传授武艺也没觉有什么不好。再说阿蛮这孩子虽是任性顽劣,但生性至孝又知尊老,倒不是不可调教,此刻暂不收她为弟子,也怕她得了本领后反容易生的好胜性高。只这般日日往返与二云观里轻功试炼,又受众姐妹气性沾染导其向善,诸般苦心只为洗涤其心境,不要得了些传授反走了岐途为非作歹起来。
再说自新年后这两个月来,张入云却是于一夜忽得心智开蒙,旧习之下的所有四十二解尽行融会贯通,不再心生阻滞。他知只需得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七解自己一身功行便已立了根基,之后中下二段五十四解得与不得与他年功果倒不是多有妨碍。值此之际可算是了了他十多年来的心愿,一身功力终是踏入厅堂,日后只需再加锤炼便是第一流境界也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虽是张入云此刻尚未得剑术,但自负只凭拳脚之力已可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他自从得无色僧尽心指点传授,技击功夫真可为人间绝流,当夜里他一身劲气流动循环不息,意气奋发时分,竟在月下吞罡吐气,引颈长啸。
只是初时作啸他只为修炼至今日终可稍吐平生夙愿,待啸声经天直破霄汉之际,却再又想起香丘为自己一意孤行惨死。当日若听从石姥姥授意只回二云观修行过得两三年之后,自可得《内景元宗》与《白阳图解》,不用再经历那多人间苦处。思来想去都是自己的错,复又想到隐娘若在时,定能寻法将万事周全,自己虽是年来功有精进,但一切的一切却总是自己在做些徒劳的功役,终没能正经做成一桩事情。思至伤心处,只是满腹愤怨自悔,凄伤之下其啸声只如山中老猿悲泣,闻者无不惊心动色。
张入云此刻功行已渐进仙流,一时引声长啸吞吐一身乾阳真气,直使声传数十里,方圆百里内人家无不从梦中惊醒。玉泉山左近的精灵古怪尽为拜服,只狐妖三娘子一身功行不在其下,不受其拘服,只是闻得耳中悲音,不免抬眼遥望玉泉山上,一时也为作啸人心意为痴为醉。而向不服张入云的桃花二女不料他竟得这般功力,齐齐的惊惧莫名,二女本就因张入云自上年得了无色僧的传授平日里有些见惧他,但今日一闻其音,才知张入云深藏不露,一身内外功力终是龙虎交会得了大成,一时间小雅故是惊大了一张口,便是艳娘也是秀眉深锁,一双明眸只打量着不远处的张入云,心上又怨又妒。
张入云于当夜作啸过后,想起自己已有两年多未得回归雷音洞前将香丘遗冢前进香,有心要将香丘尸骨迎回百花谷安葬,也可稍慰其入土芳灵。当下念头即起,便如野马一般的止不住,决意第二日便与浮云子师徒相辞上路。且这一路上还有师父傅金风的遗蜕需要进见,顺便也一访师叔与阿甲。
转念时分又想起当日于野外受女鬼月奴相托寻觅的深林冤魂,自己过了三年后还未将其起出择址埋葬,实有些心上生愧。再又想起当日若不是为了一念仁心,却多半不会与得玉音师太一行。脑中思绪反复,难道做好人却只能得此下场。张入云本有些痴念,一时自怨自艾竟与一夜内身形瘦削了好些。
到了 第二日,张入云与兄长将自己欲再上路辞行的心意说了,老道人知他夜中悲鸣,心上已生了异动,也不再强欲将他留下,只嘱他此回上路,却要比上一回还要小心,要知张入云此刻功行虽进,但到底未得大乘,周身灵气时常走漏,反易招惹妖物凶灵窥伺。虽是张入云已有伏魔神通,但若是遇得敌手必是本领高强之辈,反比往日来的危险,是以淳淳教诲自己二弟路上小心不要生事。
张入云见兄长难得细心垂训,实是为了防备自己为心魔所困,当下诺诺受教,只为自己连日所悟还未尽行书录,一时再耽搁的一二日功夫,也方便兄长与弟子为自己准备行装。
当下张入云连用了两日功夫,才将自己长日里修行精要,尽行绘编成册,待丢下笔墨时,却见窗外早已是月挂中天,满天星斗。因是三月天的时分,气候极是宜人,张入云连日运用心力,略嫌胸中烦闷,一时便得举步出了屋子。想想还是后花院清静,信步游走,穿堂过室,便已是至的二云观后院。
虽才三月天气,但山上有灵角树提拔灵气,即便是晚间院中俨然还是一片百花盛开的胜景,张入云回首见当日为浮云子预前埋于土下一两尺的玉蕉树,此时已被老道人提植了出来,虽只过了一年功夫,但已是尽复旧观。想着当日三娘子志得竟满提起灵树的得意神情,却不知终是自己兄长更加精鬼些,还是被其算计,不由忍不住莞尔一笑。
第四十三回 …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群英 (柒)
正在他嘴角含笑间,却忽听得自己脑后传来一声娇笑道:“怎么!只昨晚上喊了那么一会子,就把你累的瘦成这样?今夜却又鬼鬼祟祟的一个人跑到这后花院来做些什么坏事?”
张入云此时功行已是大造,十数丈方圆里便是一草一木的声响也是尽收耳底,周围数丈内因其一身特质的灵感,便是针尖毛发拂动也是瞒不过他。此刻那声音只在自己耳后上方不过三四丈处响起,如何令得他不惊,一时忙转身回头,却又将他吓了一跳。
但见身后树梢上正有一女子正轻若无物的仰卧于枝头,身上一袭长绫只从四五丈高下的桂树冠上直拖至地下,其白胜雪,却又见一副萧煞清寒气紧绕其上,犹似活物一般只在白绫上翻滚。那眼前女子虽美,却是眼角隐蕴张厉,月下看来更是吓人,即是张入云胆大一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张入云初看那女子生的绝美,又是气质洁雅,除有些寒煞气外,颜貌之秀丽隐有胜出叶秋儿,沈绮霞诸女子之上,且此刻她一袭白衣如披霜戴雪,月下看来佳人好似熠熠生辉,如个透明人一样。尤其女子虽是长衣加身,但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却又露于服外,只在树梢间勾搭,任月光抛散,轻风揉搓,更显得肌理晶莹,肤似玉屑,微微勾动之下只撩拨的月儿也见羞涩。身驻树梢,随风轻舞,更似桂中仙子,哪有一些人间鬼气。张入云纵是年来道力精进,见得如此夜下美人,也是不由的心上浮动。
几眼看了下来,才发现原来竟是小雅醉卧树上,想是心意阑姗,正在树冠上小憩。小雅此刻见张入云难得半日间还在打量自己,不由盈盈作笑,讥讽他道:“怎么?平日里于人前你不敢露出这般色狼模样,到了夜里却终是露出猥琐的本性了吗?”
张入云确是为她美色所惑,当下闻言也不羞恼,只轻笑道:“我又不是和尚,美色当前怎会视而不见。再说你确是生的美,一时才多看了两眼,你若是生气不高兴的话,我先向你告罪了!”说完便是一揖到地。
小雅难得见张入云竟会说出这般言语,倒有些不知怎生应对,只得又娇声笑道:“哦!这话说的倒是有些真心的模样,如此说来,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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