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
张入云见艳娘言语粗陋,只摇头叹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思有些狠辣,但为人也还清雅,却未料到与人斗起口来,也是如寻常妇孺一般。小雅总也是你姐妹,何苦为了一时口底畅快,却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来!”
不想艳娘闻言便得大怒,又喝声道:“说我言语浅薄!那你呢?在白沙帮中一月,那死丫头被你天天放出扇外不加拘束,我却要在每日晚间被你拘回扇中!如你这般手段却又算做什么?”
张入云听艳娘这一番言语不由有些震惊,口底喃喃道:“在白沙帮寨中是你一天至晚没有生气,不欲见人,而小雅也只比你多留在扇外几次而已!”只是话音刚落,张入云心中也确实承认自己有将二女区别相待。思忖之下,到底自己也有偏心的地方。一时无语反倒于艳娘赔礼道:“如此说来,确是我的不是!无怪你连日来嗔恼不已,且先告罪了!”说完又是一礼。
可艳娘却一丝也不领情,只冷声道:“谁要见你这般毫无用处的致谦!如今作软于事又有何补?”
张入云知艳娘性子乖张,自己实在难以领受,只是他生来痴性,即觉自己有不妥当处,却并不再着恼。一时于旁稍候,见艳娘再无声息,便转过话道:“即如此,你今日且在这野外自由随意,只要不歉着天气恼人,便不回那桃花扇中即是!”说完又四处回顾一番,便欲率艳娘与雨中寻迹赶路。
未料艳娘见他起点,只在旁冷声道:“慢着!你这般没头没脑的是要往哪里去?”
张入云知道艳娘早已晓得自己要去谷中寻找顾神斧,有此一问不是找茬,就是有些话要唠叨,但空山之中两人若再闹别扭,只能耽搁自己行程,一时只得安下心与其往答道:“正要是去寻这谷中的顾老先生,我二人已在这雨雾下行了个把时辰了,虽是天色还早,不过到底加紧寻觅才是正事,若到了晚间还不找到正处,只怕今夜我二人就要在雨中露宿了!”
不想艳娘闻言只将四野一扫,又举首闭目,轻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雨露气息,便回复张入云道:“今日还是不要入谷了!不远处妖气众多,此刻入谷,只会正撞在档口上。”
张入云闻言也逞动鼻间,作势连嗅了几嗅,却是一无所得,正在疑问时,艳娘已是讥讽道:“你这点微末的道行怎可与我相比,你若是不怕惹麻烦,只管自去就是!”
张入云虽知艳娘奸诈,但寻思之下觉艳娘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姑且信之,只是他一来并不在乎什么妖魔,二来又欲寻找顾仙人,三上还欲早点找寻到安歇处。当下即分辨道:“即来之则安之,何况还未见一些妖物的影迹,此刻便要趋退也老没意思!”
艳娘哼声道:“你只当你能走得进这山谷中吗?实告诉你,这些雨露半由天生,另一半却是由妖精施法摄来的。只这般能够呼风唤雨,其法力便不在小,就怕你到时候对付不了!”
张入云笑道:“它做它的妖,我做我的人!我只不过借道走一遭而已,大家相安无事,何必争斗。何况这谷中人物我初来又不明白,若是顾前辈家养的妖兽呢!总不能错过吧!”
艳娘见张入云与自己强辩,即翻了一眼他道:“是其手下才怪!你即有能为,你尽管去就是!难不成我见你自寻苦处,还要阻拦你不成!”
张入云得艳娘这句话,知其已首肯,当下也不再罗嗦,只一躬手,便是率步先行,果然待他行出六七步后,艳娘已是随后跟上。
当下张入云仍是信步率性而走,并没个规程,一个时辰之后,虽是间中多被艳娘讥讽,但二人也已在谷中渐行渐深,艳娘见张入云只凭一身灵感,便得入阵这许多,虽口上不说,但心里也自有些佩服。只是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不奈之下,却是踱至张入云身前道:“如你这般要走到哪年?哼,还是跟着我走吧!”
张入云不惯与女子交接,不过他耐心倒足,见艳娘终是不能忍耐在野外长久驻留,竟主动带路,心上自是一乐。不想他这边脸上才刚挂笑却已被艳娘查觉,立时喝问道:“笑个什么?是不是因为有我替你引路,便借机讥笑我吗?”
张入云见艳娘也为自己心上变卦着意,眉间随即一动,而口中却道:“这倒不是!只是我还以为你今日再不会开口那呢!这山谷之中,只你我两人,且还一先一后行走,又不说话,也确是无味的很!”
艳娘嘲弄道:“可惜小雅已随人去了,不然倒可和你谈笑!现下只得我这恶人在一旁,你自是懒得说话了!”
张入云闻言摇首道:“你也不必这么说,一直以来我并不觉得你有多不好,人生来一无所有,就以本性而论,纵谈不上好,也说不得坏,你会有如今这样的心性,照我想来也绝不是你一人造成的!”
哪知艳娘闻声目光一寒,只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同情、可怜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竟也敢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待别人!”
张入云忙回道:“岂敢!我有何能为可如此放肆,我只是想你能真的做到依自己真性行事便是了。只是你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却要去伤害到别人,到时我却一定回来阻止你!”
艳娘冷笑道:“那要是我了一己之私,未害别人,却害了你呢?”
张入云亦笑道:“我会小心提防的!”
艳娘诡笑道:“你提防得了吗?”
张入云又笑道:“这就要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张入云一再作笑不着恼,艳娘也不免受其感应,不好再作脸色,只是她又觉就如此收了冷脸反倒不好,当下面孔上竟有些不自然起来。
张入云本就心细,一时已是观察出艳娘脸上变化,却怎么也不敢出声,只为他深怕自己无甚之间羞恼了她,如此却反要让艳娘日后更加张厉不讲道理起来,当下只在一旁装做不知。
只是二人一番相谈之下,都得张入云处处忍让,艳娘至此时脸上到底转了些和色,二人虽仍是一先一后于山中行走,却已靠近了许多。张入云见艳娘难得清静不生怨恨,有异于往日,心上大是宽慰。再侧眼看去,就见得身边艳娘确是生的美艳,如此山间闲步,却能有佳人相伴,为此上其心里着实畅意。
第四十五回 …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陆)
二人走得良久,天色愈发阴暗,雨丝也更加稠密了起来,艳娘嫌身上沾满了雨水,只将身一抖,便见其她满身露水皆被其解下,只是她发际如云一般堆起,倒容易被水珠浸润,是以只得将长发解开,披散了开去。
张入云见她解脱雨水甚是爽利,又难得见她散发披肩,倒将一身尊容改了三分清雅,不由开口赞道:“你倒自在!这般雨露不沾,不似我被雨水浸了个透湿。”
艳娘闻声转身回顾,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半日方道:“此地阴寒,又得灵气,倒甚是宜我。你一身纯阳与其相冲,自是难耐。”说完又深吸一口气,但见她胸膛起伏,舒气时娇躯略作颤抖,确是一副自在受用的模样。
张入云往日总与艳娘相恶,时时口角,不想此刻与其单独相处,艳娘气性倒似有些婉转,不比先时三人做一处时那般刚硬,一时意外,反倒有些受宠惹惊的意味。再见艳娘细腰盈胸,周身女性气息拂卷四散,张入云嗅觉灵异,一时不查,已闻得其女子体香,只觉其香犹胜兰麝,一经嗅取即好如似物一般的只钻自己心尖,不由眉动一皱,待醒觉时自己面孔上已是有些麻麻的。
再定眼相看时,但见艳娘虽不如小雅那般高雅清致,但此刻于空谷中长身俏立却另有一般丰艳绝伦,娇身玉面好似深谷得绽芙蓉,纵是眼见绵绵细雨,深深寒意,竟也被艳娘魅影照得明妍了许多。张入云总也见得过众多美女,但如艳娘这般照人心魄,妖媚动人却又是其中首屈一指的,虽明知她毒心辣肠,恍惚之际,反倒为其添了几分颜色。
正在张入云着意处,却忽听的艳娘娇声呼唤道:“喂!怎么不走了!”
待张入云抬头细望时,却见艳娘已行出十余步,此刻正倒转身子,眼角含笑看着自己。张入云只一与其对视,便觉艳娘目光幽深,心头不由雷电交动,到底他十年苦修不是易与,当下一个激令便将自己打得清醒。当下也顾不得解释,只将头甩了甩以振做精神,暗道一声侥幸,看来日后与艳娘相处,确是要处处提防,前番刚与其一番言谈,还说得自己自会留意小心,今时却差点中了对方道儿。
一时上张入云吐了吐舌头,气吁不已,再见艳娘正用眼神打探自己,忙手指西方道:“我不走是因为你半日下都与我绕路,照我方才耳中听得一丝讯息,只该往这个方向走才好!”
艳娘见张入云已识破自己故意绕路,却借此处阴寒气加以色诱,不由眉间一蹙,只是张入云一身修行到底不凡,终不是一时三刻便能窃取得了的,当下只得寒声道:“你倒是生了一双好耳朵,可我也与你说过了!那里有妖精作祟,前往也是无意!”
张入云闻言一笑,暗想纵有妖物,只怕于这为恶上也要比来的你好些!当下却假意答道:“你即故意避过,想来一定是些威力绝大之辈了!”
不想艳娘却讪笑道:“什么威力绝大,左不过是些蛇虫鼠蚁罢了!”
张入云笑道:“你将对方这般小看,倒好似你自己颇有身份呢!”
艳娘见张入云有讥讽自己同为妖类的意思,立时喝怒道:“不许你拿我出身玩笑!”正在她还要加意喝骂张入云时,却见对方已是笑着恭身致谦道:“对不住,方才是我不好!不该拿你取笑,只是事先我曾有言纵是有妖物,也要前往打探一番,这会子被你带得绕了许多弯路,耽搁了不少时辰,如今即被我识破,你总该随我前去查探一下了吧!”说话间,已是折转身子径往西方行去。一时上艳娘倒是左右他不得,气恼之下一个跺脚只得跟了上去。
张入云即已寻得方向,他又是一身超绝的轻功,纵是山谷幽深不得路径也是难不到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与艳良便已行至一处临水而建的别墅外。
如此幽深的山谷中竟凭空建起这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庭院,倒真让张入云吃了一惊,再待他眼望艳娘时,却见对方眼里有些疑惑,看情形,即便是艳娘也觉先时也是将这院落中的主人看的小了,此刻脸上也露出些许犹豫。
再看眼前的庭院四周,除庭院一角的水榭临水外,其余各处全取了新鲜的翠竹新砌了一道六七尺高下的篱笆,其上还上布满了如长蛇般纠结的蔷薇花,但见满眼的绿藤红花,花儿顾是明艳,那长藤上却尽是两三寸长短的倒刺,且刺尖寒光掩蕴,竟似是钢针一般锋锐尖利。
见此,张入云不由惊赞一声道:“喔!好厉害的一道篱芭墙!”
艳娘在旁道:“怎样,到现在你还要再往前进吗?只看着蓠笆,就该知道这里主人不喜欢外来客呢!”
张入云答道:“呵,我又没有歹意,以礼相待总没错吧!”说完便要敲门,只是那竹栅栏上也生的满是绿藤倒刺,没个安手敲门处,张入云也只得扯动嗓子呼唤庭院主人。
只是过了良久,也未见内里有人走出,张入云和艳娘都是一身本事,虽是先时都有查觉此地藏有妖气,但如今近至院外,却又再寻不得一些妖迹了。一时上张入云皱了皱眉头,他好不容易才在之谷中寻至一处生迹,要是未有所获,便是弃之身退,却又有一些不乐意。当下只举动眼望着庭院四周,查探有无空隙可好进入。
查询良久,除一处水榭迎水,看似没有阻搁,其余却均为竹墙拦住去路。再定睛看那水榭,就见其四周百丈方圆内的湖水竟如镜面一般,点波不起,此刻又是阴天,湖水幽深直将个四周景物映了个分毫毕现。张入云凝望之下,即觉得那湖水古怪,不敢轻易上前涉险。
未想一旁艳娘却鼓动他道:“你当日在苍龙岛上不是水性极佳吗?只这数十丈的水面,你一个起伏便得到达,还在这里犹豫些什么?”
张入云笑道:“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呢?这水面平滑如镜,显是被人种了禁制,我又不擅各类法术,空中飞遁也差得好些,哪敢上前轻范。左右还不如在陆地上生根,跃过这篱笆恐还容易些。”
艳娘闻张入云已辨明那水中的厉害,闻声只气恼道:“由你!且看你如何跃得这竹篱?”
当下张入云只在篱笆前略望了望,却深吸了一口气,只轻轻跃起七尺上下,堪堪要从那竹墙上跃过。
果不其然,只待张入云身刚纵起至最高处,便见得那篱笆上的蔷薇花藤已如长蛇一般的扑天而至。张入云早有准备,一遇变化,便已身似炮弹一般向院落中斜插而至,竟比那纵起的藤蔓还要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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