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隔壁屋里的青丘姥姥,已然醒悟到林熠忽怒忽笑用意何在。他是看准金城舞懦弱虚荣的弱点,一上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将这小子揍怕,尔后只需稍加颜色便能让他唯唯诺诺,服服贴贴。
反之如果采取和颜悦色的态度,以图搏取金城舞的好感,这个浑不更事的白痴说不定只会顺竿往上爬,还真当自己了不得。
由此可见,金城舞的这顿皮肉之苦是白挨了。但林熠是否能凭一通拳脚,就成功套出金城舞的话,还得看他接下来的表演。
屋子里的林熠,海阔天空和金城舞调侃起来。说得高兴时拍着他的肩长吁短叹,转眼换了脸色,又吓得他心惊胆颤。没多久,金城舞俯首贴耳,直和一只一心想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差不多。此刻若真让他学狗叫,也绝对没问题。
话题又逐渐转回金城舞在忘忧崖的生活上,林熠道:“你成天被关在这间石屋子里,不会闷么?过几天找个机会,我带你出去转一圈如何?”毕竟笼中的鸟过得再舒服,有时也会想着能到外面扑腾两下翅膀。金城舞六年不知寒暑春秋,闻言心动不已,却犹豫道:“山尊他老人家恐怕不会答应吧?”林熠一摆手道:“我当然会选个山尊不在的日子。哼哼,底下那些蠢材谁敢向他告密?在这儿,老子的话多少还有点分量。”金城舞大喜道:“多谢兄台,小人委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您才好。要是我日后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一定要好好提携,哦不,报答你。”林熠不屑道:“你能报答我什么?老子只是可怜你,一想到除了这些娇滴滴的娘们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也闷死了。”金城舞瞥了一眼那群少女,压低声音叹道:“可不是么,要是兄台能天天来这就好了。”林熠哼道:“你当老子和你一样,成天吃饱喝足没事干?咦,奇怪,就没有别的家伙进来找过你么?”金城舞道:“小人一年也难得见到他们一回,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会从那扇光门直接传进来的。”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今天早上倒是来过一位。”话刚说出口,立即又说道:“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便又出去了。”林熠的眼神猛然变得凶狠,盯得金城舞浑身不自在,结结巴巴问道:“兄台,您、您怎么了?”林熠道:“老子我原本想把你当个朋友,还打算冒险带你出去逛逛。哼,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太让老子失望了,咱们的交情到此为止。”金城舞惶恐道:“小人并没想欺骗兄台,但、但鲁爷说,那话是山尊他老人家独独交代给小人的,对谁也不能说。万一泄漏出去,小人就要被扔进烛魂渊里哭死。兄台,小人不是不愿说,实在是不能说啊!”林熠“啪”地拍碎扶手,指着金城舞的鼻子道:“放屁!姓鲁的算哪根葱,也配带个‘爷’字?老子回头就把他做了,看谁敢多一句废话?”金城舞扑通双膝倒地,作揖道:“兄台息怒,兄台息怒!”林熠一脚把他踹翻,骂道:“就你这熊样也敢和老子称兄道弟,那姓鲁的岂不也成了老子的爷爷?”金城舞几乎哭出声来,哀求道:“兄||祖爷爷饶命,饶命啊!小人绝没这个意思啊!”林熠见火候差不多了,忽然缓声道:“起来吧,也难为你了。老子既然要当你是朋友,就不该再逼你。”金城舞没想到林熠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用袖子擦擦脸上血污,坐在地上又问道:“您、您老人家真还当小人是朋友?”林熠苦笑道:“说起来,咱们两个也是同病相怜。你不晓得,老子原本可是个世家子弟,可惜老娘死得太早,老爷子偏又迷上了一个妖妇。那妖妇看老子不顺眼,就整天变着手段折磨老子。
“后来更不得了,她生下个小崽子,老子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连老爷子都开始拿我不当人看。有一日惹急了老子,我趁老爷子不在,一刀一个将妖妇和那小兔崽子全都砍了,逃到外面东藏西躲直到山尊收留,才算有了落脚的地方。”林熠满口胡话,金城舞居然信以为真道:“天啊,怎么会是这样?原来兄台的身世也这般凄惨。”林熠道:“所以等老子知道你的境遇,才心生同情特意来找你结交。说到底,你是私生子,我是家门逆子,我不同情你,还有谁会同情你?”金城舞眼泪怔怔落下,回想起年幼时遭人耻笑的日子,心酸难耐。
林熠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瘦弱的肩膀,用力一按道:“是个男人,就别哭。”金城舞哽咽道:“兄台,我活了快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把我当朋友看待||刚才是我不对,可我也没法子啊!”林熠温言道:“我明白,你是身不由己。我也是随口一问,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手下背着老子私传山尊的旨意,换谁心里都不会舒服。”金城舞愣道:“私传旨意?你是说鲁爷他?这是为什么?”“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林熠冷冷一笑,突然回身凌空弹指,点昏那群张望的少女,才继续说道:“我当你是朋友,就只告诉你一个人。那王八蛋看老子年纪轻轻便坐到了他的头上,早心怀不满,他想藉你除去老子。”金城舞听呆了,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你一定在奇怪,一句话为何如此重要。老子不妨透露给你晓得,姓鲁的这么做就是想向山尊炫耀,这里的人可以不听老子的,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嘿嘿,他也太小看老子了,山尊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哄骗打动的么?”金城舞恍然道:“哦……难怪,我总算明白,早上他传给我的那句话,为何那般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了!原来是想做给山尊看,故意整治兄台的。”林熠道:“你明白就好。既然你觉得老子摆不平那姓鲁的王八蛋,怕日后挨他的整治,我也不勉强你了。可惜,往后我可能就没法再照应你,你好自为之吧。”金城舞问道:“如果小人将那句话告诉兄台,鲁||那王八蛋就会完蛋?”“那是当然。只要山尊相信没有姓鲁的,老子也可以管控住这儿,他在山尊眼里便会一钱不值。届时我杀了他,山尊知道了也只当死了一条狗。”金城舞低下头,显然敲打的火候还不到位,林熠一把拽起金城舞,怒道:“说了半天,你磨磨蹭蹭就是不相信老子!好,你不当老子是朋友,老子还帮你作甚?将来就让姓鲁的好好照料你吧!”金城舞一哆嗦,脱口而出道:“今早他进来吩咐小人,不管谁来问,小人都只能回答不能说。这是山尊单独交代小人的话,泄漏出去就要被投入烛魂渊。”林熠奇怪道:“不能说,就这样,没有别的了?”金城舞道:“实在不敢骗您,他真的就是这么吩咐小人的。”林熠追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究竟什么是不能说的?”“小人问过,结果只多挨了一个巴掌。”林熠松开金城舞,踱步沉思片刻,再次问道:“所以其实你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有些什么是你不能说的?”金城舞回答道:“小人也一直没想通。所以兄台先前问起小人,小人只好这么回答,就怕万一说错了鲁爷饶不过小人。”林熠已经确定,自己需要的答案事实上早已得到。金城舞早上得到的吩咐,就是他刚才说的那三个字。
他拍拍金城舞的肩头,微笑道:“很好,我没看错你,你果然还是个男人。”金城舞稀里糊涂,飘飘然呵呵傻笑道:“这儿的丫头,也都这么夸小人。”林熠道:“我要去见山尊了,你接着在这儿享受吧。”金城舞愕然道:“兄台,您还不晓得鲁爷到底不让我说什么呢?”林熠走到石壁前,按照青丘姥姥事先约定的方式轻击三下道:“那你也就不必再担心,姓鲁的会把你扔进烛魂渊了。”金城舞想想也是,看来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自己都可平安无事。林熠会怎样,自己又何苦担心?
光华一闪,林熠已回到隔壁石室。
青丘姥姥仍坐在原先的座椅里,轻抚小青道:“恭喜你这么快就通过了考验。这家伙真是个蠢材,对吗?”林熠淡淡问道:“我可以回龙园了么?”青丘姥姥起身道:“好好休息,别再找老峦他们鬼混。明日一早再到猎苑来。”林熠跟在她身后笑道:“我怎么听都觉得,你说话好像照顾小孩子的奶妈?”青丘姥姥走出石室,冷冷道:“你该庆幸小时候的奶妈不是我,否则,那条烦人的舌头早已被我割了喂小青。”出了忘忧崖,青丘姥姥迳自去了。
林熠回转龙园,远远就瞧见在门口张望的藕荷飞步跑来,欣喜道:“公子,您可回来了。奴婢真怕您出事了。”林熠笑道:“我能出什么事?这两天还有谁来找过我么?”藕荷道:“中午南老爷子来过,他让奴婢将这本小册子转交给公子。”林熠接过小册,原来是炼化驾驭锦云丝带的心诀和真言。他收起册子,问道:“有酒么?这两天忙得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藕荷娇笑道:“公子忘了临走时吩咐奴婢做的事了么?奴婢一直给公子存着那坛酒呢。”进了屋,藕荷抱出酒坛,林熠一手拎起撕去封口,猛饮一大口,好不舒畅地感慨道:“还好你记得替我把这坛酒藏了起来。”藕荷喜滋滋道:“公子吩咐藕荷的事情,藕荷岂敢忘记?您要不要先打上热水洗个澡,身上的味道可不太好闻。”林熠心道:“从猎苑、破庙和忘忧崖这三个鬼地方转了一圈回来,不管是谁,身上的味道能好闻么?”他嘿嘿笑道:“好个丫头,居然敢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藕荷一点也不怕,抿嘴笑道:“公子要收拾奴婢,奴婢岂敢不从?不过最好等到公子沐浴完毕再动手不迟,不然奴婢瘸腿瘸脚地,如何服侍公子?”林熠笑骂道:“鬼丫头,学会和我讨价还价了,还不快去烧水?”喝完了酒,藕荷来请林熠。一进浴室,里面一大池的热水蒸气腾腾。林熠夸道:“看在你辛辛苦苦替本公子烧满一池洗澡水的分上,这回的惩罚就暂时记下了。”藕荷从后替林熠解去衣带,笑吟吟道:“奴婢早知道公子心地最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绝不会动真格的。”林熠道:“好啦,别拍马屁了。让我舒舒服服泡上一会儿才是真的,你乖乖出去替我把门吧。”藕荷问道:“公子不要奴婢伺候沐浴了么?”林熠一本正经道:“有你在,我只好连衣服带人一块下池子洗了。”藕荷咯咯娇笑,像羽快乐的小鸟飞出浴室,临走不忘交代道:“公子若是觉得水冷了,就招呼一声奴婢。”林熠苦笑摇头,道:“难不成我还让你拎着水桶进来么?”脱下衣物,一头跃入滚热的池水里,暖洋洋的感觉令他舒服得像飘上云端。连日的紧张劳累,也随着池子里蒙蒙的水蒸气一起蒸发。
他松弛身心泡了片刻,疲乏稍去,凝神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藕荷已经离开,又仔细打量浴室里的布置,同样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才徐徐运转太炎真气,将左臂上隐藏的传音法阵祭出。
他束音成线,注入传音法阵呼道:“我是龙刃,渔夫在家么?”一个声音模糊传来,虽然稍稍有些失真,但仍能听出是个男子的嗓音回答道:“在家,龙刃稍等。”少顷释青衍的声音传来,问道:“龙刃,我是渔夫,你现在在哪里?”林熠道:“无涯山庄,但具体位置我不清楚。我已见过龙头,更准确的说是见到了他的影子,他应该就是水无痕所说的龙尊。”释青衍道:“传音法阵维持不了太久,你拣要紧的简略说。”林熠简短扼要叙述了这些日子以来在无涯山庄的见闻,最后道:“依照我的估计,很快我便会以金城舞的身分进入金牛宫,到时候我该怎么做?”释青衍沉吟着回答道:“你最要紧的,是尽力争取龙头对你的信任。”林熠问道:“龙头要收齐六卷《云篆天策》,可是至少有一卷已经由黎仙子的手交到仙盟,他为何还有把握对我这么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林熠道:“明白了。那你是否有法子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查出老峦的底细,见过的人里除了龙头,我最拿不准的就是他。”释青衍道:“好,我们会尽力配合你。”林熠想想接着问道:“现在昆吾山的情况如何,他们对我被人劫走的事情,做何反应?”释青衍回答道:“这笔帐现在是算到了冥教和蝶儿的头上,当然也包括你。当日看管你的法堂弟子,全数死在了血罩神功之下。”林熠沉声道:“是云怒尘。”顿了一顿,又问道:“若蝶好么,我能否和她说上一句?”“她很好,不过筝姐已护送她回筑玉山了。冥教里,还有她的任务。”
第四章 新生
林熠勃然生出一股怒气,低声质问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她,为什么还要让若蝶回冥教?”释青衍道:“这个世上,除了你之外,最关心蝶儿的人便是老夫,但是,有些事情非她不可。我会?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