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说着,弯下身子将赵干仰面朝天翻转过来,洁白滑腻的脸庞上浮起一层绿光,双目微合,琼鼻中喷出两道墨绿色的妖艳光束,正钻进赵干的鼻子孔里。
罗禹低喝道:“妖女,你在做什么?”
有心阻止,奈何力有不逮。
黎仙子全神贯注,口中不以为然道:“你说我在做什么?自是采补他的元阳。为了救我的好妹子,本姑娘不得不大耗真元,施展出千幻灵心术,若得不到阳气滋补,不仅功力大损,更会种下走火入魔的内伤。
“说不得,只好委屈这位赵师弟献出阳魄,解救本姑娘了。”
那两束绿光越来越亮,渐渐从赵干体内有一缕缕红色光丝回涌,黎仙子的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罗禹怒道:“妖女,你恁的歹毒,为了一己之私,竟无端草菅人命,罗某容你不得!”
黎仙子轻蔑笑道:“要充英雄,当侠士,那首先要有命出得了这金光洞。再说啦,这姓赵的未必就是什么好人!何况,我这么做也全是为了玉茗妹子和你。”
短短几句话工夫,已将赵干元阳吸食殆尽,脸上的绿光徐徐褪淡。可脚边的赵干却面色灰暗,病恹恹没了丝毫精神,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罗禹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茗妹与我,异日罗某纵然粉身碎骨也会图报。但也绝不敢由此就因私废公,纵容你为祸苍生。阁下若是觉得不服,尽可现下就杀了罗某!”
黎仙子怒道:“姓罗的,你当本姑娘不敢么?”
两人怒目对视,互不相让,却把玉茗仙子夹在当中好生的为难。
她内心里也对黎仙子的做法不敢苟同,但毕竟人家是为解救自己才施展的千幻灵心术,委实不好意思指责什么,只想着将来或可炼制出一味丹药,令黎姐姐行功后不必再采补元阳筑基。
当下她一手牵着罗禹,一手拉着黎仙子,劝解道:“罗大哥,黎姐姐,你们都看在小妹分上各退一步吧。咱们身处险境,实不宜耽搁太久,还是赶紧出洞。”
黎仙子道:“好,看在好妹子的脸上,今日就算了。姓罗的,出了洞咱们就分道扬镳,日后你要来找本姑娘替天行道,我接着就是!”
三人振作精神,出了厢房。
一路上虽遇着几个把守各处的金光洞弟子,却被黎仙子的特异灵觉早一步查知,几乎没费什么周章就打发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洞来,外面秋阳普照,恍若隔世。
三人不敢在蓬霞山附近停留,由玉茗仙子携着罗禹,御风朝东疾行。
刚走出不到一百里,耳畔忽响起金光圣母恼怒的声音道:“丫头,你与罗禹这臭小子,乘老身不备逃了也就罢了,却为何勾结妖狐伤我弟子,吸其元阳?还不快滚回来认罪!”
黎仙子大吃一惊,说道:“那老妖婆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左顾右盼,周围空山寂寂,苍郁葱翠,却并没有发现金光圣母的身影。
玉茗仙子道:“快走,我干娘必是施展出”居高声自远“的千里传音功夫,以她的修为,用不了多久便能从后面追到!”
罗禹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可逃过她的追捕。”
玉茗仙子道:“没有用的,我干娘本是得道千年的蓬霞金蝉,可极目三百里,咱们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她的眼线。”
这时,又听金光圣母的声音道:“丫头,你既不肯回来,便休怪老身翻脸无情了!”
黎仙子“呸”了声道:“谁有这样的干娘,着实倒了八辈子大楣。妹子,稍后等她追上来,你莫要再顾什么母女情分。咱们联手舍命一拼,未必就输给了她。”
玉茗仙子苦笑道:“我干娘的修为深浅,小妹再清楚不过。如今罗大哥身负重伤,不能出手,仅凭你我两人,怎也抵挡不住。”
罗禹这刻恨极了自己,他素来自诩昂扬男儿,现今非但被人撵得狼狈不堪,反要两个少女出手救护,实是愧疚之至,沉声说道:“茗妹,你们两个先走,我身上还有几道师门所赐的灵符,设法再拖住金光圣母片刻。”
玉茗仙子摇头道:“那怎么行,要留下也该是我。毕竟她是小妹干娘,纵是被擒也不会害我性命。”
黎仙子道:“妹子,你也忒天真了。到了这个地步,那老妖婆还会顾及什么母女情分?干脆由我在此阻截她片刻,你带著姓罗的小子快逃吧。”
罗禹道:“那更不成,金光圣母要抓的就是你,你留了下来只会更糟。”
黎仙子这时也顾不得与罗禹赌气,说道:“正因她追的是我,你们才有机会逃走。”
三人边走边说,猛然头顶风雷响动,划过一道耀眼金光,在远处高空停定,阻住去路,正是金光圣母从后追到。
黎仙子叹了口气,道:“好啦,这下咱们不用争了,谁也走不成了。”
金光圣母满面煞气,左手持着一对薄如蝉翼的金色弯刀,背负身后,扫视过三人冷笑道:“丫头,你逃得过老身的掌心么?”
黎仙子横身拦在玉茗仙子与罗禹身前,朗声道:“老妖婆,你向自己的干女儿下药,不就是为了从她身上迫出本姑娘的下落么?而今既然我已在此,咱们俩一较胜负高低就是,你犯不着再为难于她。”
金光圣母恨恨望着黎仙子道:“妖狐,若非为你,又何至于毁了我们数百年的母女之情。你不开口,老身第一个不放过的也是你!”
黎仙子咯咯笑道:“老妖婆恁的大言不惭。明明是你品性低下,利令智昏,罔顾了母女情分,要拿玉茗仙子邀赏,却与本姑娘何干?”
金光圣母怒道:“老身不与你啰嗦,你自缚双手就擒吧!”
玉茗仙子道:“干娘,您老人家就放过黎姐姐吧,日后女儿定不忘报答您老人家。”
金光圣母道:“丫头,你且闪到一边。待老身拿下妖狐,再与你细说。”
玉茗仙子反向前走了数步,与黎仙子并肩而立,说道:“干娘,您一定要捉拿黎姐姐,便连女儿也一并抓了去罢!”
金光圣母面罩寒霜,森然道:“你这是在要胁老身么?”
玉茗仙子心里酸楚难言,凄然道:“女儿不敢,只求干娘高抬贵手,放过黎姐姐。”
金光圣母脸色数变,一咬牙道:“滚,老身只当从来也没你这不孝的干女儿!”
黎仙子听她出言不逊,勃然道:“妹子,还和这混帐干娘废话什么,赶紧离开!”自背后掣出仙剑“多情”,挥出一溜粉红色的绚丽光芒,直射金光圣母咽喉。
金光圣母的蝉翼刀左右一分,朝上封架,“叮”的一声迸开仙剑,右手金刀去势不止,反守为攻向黎仙子头顶劈落。
黎仙子闪身避过,仙剑横走,削往金光圣母左肩。
她虽与对方从未交手过,但适才听玉茗仙子所言,不敢有丝毫怠慢,振奋精神,将一套“玄机百变剑法”施展得光华环绕,眼花撩乱。
金光圣母手中一对蝉翼刀见招拆招,攻守应对毫不费力。二十招一过,黎仙子渐落下风。
金光圣母的招式依旧不疾不徐,由外而内缓缓压缩对方闪展腾挪的空间,远远望去,就如两团金云罩住了黎仙子全身。
忽地金光圣母刀势骤紧,挟着锐利风声呼啸,幻化出一道道追魂夺魄的刺眼金光,暴风骤雨一般涌到。
“叮、叮、叮─”刀剑交接声音急响,黎仙子每接一刀,脚下便是一沉,转眼坠下足有三丈,剑招渐渐散乱,更不堪抵挡金光圣母蝉翼刀汹涌的攻势。
突然侧旁掠来一束银光,“叮”的接住金光圣母左手劈下的一刀,正是玉茗仙子。
金光圣母左腕一振,顺势将蝉翼刀推出,冷笑道:“臭丫头,你终究忍不住帮着这妖狐来对付老身了!”
玉茗仙子退身闪过刀锋,说道:“干娘,刀下留情,女儿无意与您作对,只求您老人家能放过黎姐姐。”
金光圣母道:“老身饶过了她,却拿什么去向左天尊交代?”蝉翼刀一紧,光芒大盛,将玉茗仙子也卷了进去。
三人翻翻滚滚在空中激斗正酣,绚烂夺目的各色光华纵横交错,煞是好看。
黎仙子得玉茗仙子之助,缓过一口气来,重振旗鼓,与金光圣母全力周旋,两下斗得个旗鼓相当。
玉茗仙子心情矛盾无比,既怕倾尽全力误伤了干娘,又恐略一保留害了黎仙子,只得采取守势,将银锄舞得风雨不透,却不愿攻出一招。
如此一来,金光圣母压力大减,只管放手猛攻黎仙子,恃强硬撼,又将黎仙子杀得娇喘连连,透不过气来。
就这时候,东面空中忽然飞来一人,远远就叫道:“喂,刚才是谁叫罗禹的名字?”
罗禹正自焦急懊恼中,不耐的将视线投到来人身上,却错愕不已。
那来人其他地方倒也罢了,竟在肩膀上生着两个硕大无朋的脑袋,一个朝前,一个往后,四手四足,仿佛是将两个人的身子硬生生合在了一起,而后再狠狠压扁。
这两个脑袋的相貌、五官,任罗禹是个粗豪男子也不敢恭维,头顶光秃秃,只有脑门心上长了一簇赤色头发,乱糟糟的,像没人打理的野草往上竖起。
两双小眼睛高高鼓起,面颊却偏又往下深陷。两张大嘴嘴唇翻卷,几乎要舔到扁塌的鼻子,颌下留着赤色山羊胡,松松垮垮数也数得清。
身材中等也还算看得过去,只是两半身子背靠背连在一块,让人不自在。
一件破破烂烂的灰布衣裳套在身上,也不晓得有多少天没洗,远远就能闻着刺鼻酸臭。在腰间束了根明黄布带,满当当插了四柄白金月牙轮,上面尘垢无数,枉费了大好的仙兵神器。
罗禹诧异道:“我听师父说起过,有一种孪生兄弟自出生起便身体长在一处,甚至共用体内器官,却从不曾真见到过。难不成这眼前的一位就是?”想了一想,或许该称作“两位”更加妥帖合适些。
来人在十多丈外停住,见没人理睬他们,脑袋朝前一个不耐烦道:“你们四个谁叫罗禹?”
脑袋往后的那位道:“笨蛋,那小子不是说了,罗禹是个如咱们兄弟一般英俊威武的汉子,你问问那边站着的小白脸就是。这面的三个娘们压根不用管。”
罗禹听得云里雾里,暗忖自己从没见过这两位仁兄,为何他们会唤着自己的名字,一路寻来,难不成有与自己同名之人,又或他们是受人所托找寻自己。当下说道:“两位前辈,在下就是罗禹,却不晓得是不是你们要寻之人?”
两个丑汉、四只耳朵听到罗禹自报家门,齐齐耸动,尽皆大喜。
后面那人道:“我说的嘛,只要找这小白脸一问,保管不错。”
前面这位仁兄不服气道:“咱们还没问呢,你怎么就知道不错。万一他是同音不同字,又或者假冒罗禹的名头骗老子开心,岂不空欢喜一场?”
后面那丑汉怒道:“你是有意找茬。你不长眼睛么,没看出这小白脸英俊威武,虽比咱们兄弟差了一点,但也相去不远,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两人吵得起劲,竟把罗禹扔到了一旁。
罗禹心悬玉茗仙子,也无暇听他们胡诌乱扯,道:“在下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两位前辈可是要找晚辈?”
两位老兄同时住嘴,又异口同声问道:“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罗禹,林熠那臭小子你是否认得?”
罗禹惊喜道:“两位前辈认识在下的小师弟,不知他在哪里?”
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闪,两个丑汉已冲到。一伸左手,一探右手,抓住罗禹肩膀,竟是快逾闪电,令他连反应几乎都不及生出。
两人前脑挨后脑,侧转的身子对着罗禹,两眼放光,大喜过望道:“这就错不了了,好小子,老子总算逮着你啦!”
罗禹真气不能运转,被抓得生疼,苦笑道:“两位前辈,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前面仁兄道:“也没什么贵干,你跟着咱们去见林熠那臭小子就行啦。”
后面丑汉接道:“对,赶紧走,那小子还在等咱们回去认输呢。哼,这回老子捉到了人,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手上一运劲,想提起罗禹就走。可罗禹的身子在原地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
他右手一挠脑袋,咕哝道:“奇怪,这小子分明真气涣散,怎能站着拉不动他?”争胜之心一起,左手又加了三分劲道,却没有注意,另外一位仁兄也正拼命拽着罗禹往反方向使力。
这下可苦了罗禹,身子几乎被两人扯成两半,胸前伤口也迸裂了,急忙道:“两位前辈住手,在下如今还走不得!”
两人一愣,同时卸去手上力道,一连串问道:“小子,你为何不跟咱们走,你很喜欢站在这里吹风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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