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她心中感动,第一次真心对邓宣道:“谢谢你─”
邓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谢什么,你把我当哥们儿,自然要义气当先。”
花纤盈灿烂一笑,补充道:“对,铁哥们儿,谁也拆不散。”
邓宣转开话题道:“花宫主来了,你是否要去见一见?”
花纤盈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吧,等找到楚大哥再说。”提到楚凌宇,这丫头又气不打一处来,恨道:“他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和林大哥拼什么命?”
邓宣道:“师门血仇不可不报,楚凌宇是别无选择。”
花纤盈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晓得林大哥怎样了,说不定邙山双圣和小衡已找到他了。但愿他不会被那群正道的笨蛋追杀到。”
这时另外四名风卫也陆续回返,居然也没能带回关于楚凌宇的消息。
正在花纤盈想拆桌子的时候,一名花枝招展、娇柔动人的少妇袅袅婷婷走上竹楼,朝着邓宣妩媚一笑道:“这位便是邓宫主吧?”
花纤盈很受不了这少妇的做派,绷着脸没好气地冲口而出道:“你是谁,找邓宫主干什么?”
少妇涵养颇好,笑容不改回答道:“你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吧?姐姐我姓凌,在雍野唐教主手下混口饭吃。特奉命来请邓宫主莅临雍野,惠顾今次的圣帝寿辰大典。”说罢取出一封请帖递向邓宣。
一名风卫抢先接过,查验没有异常,才恭恭敬敬双手转交到邓宣手上。
邓宣展开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贵教还请了谁?”
凌幽如道:“凡是驾临雍野的各路贵宾,敝教都发了请帖。其中自然也包括花小公主的青木宫在内,可说是无一遗漏。”
花纤盈不屑地一哼道:“请了就一定要去吗,我要不想去呢?”
凌幽如道:“哟,我一个跑腿发请帖的,可不敢硬架着诸位赴约,再说,敝教只是发出邀请,去与不去悉听尊便。”
看到邓宣沉吟不语,凌幽如笑问道:“花小公主,听说你在找人?不夜岛的楚凌宇,对不对?”
花纤盈道:“那又如何,我找不到他,难道你就能找到他了么?本小姐才不信呢!”
凌幽如回答道:“姐姐我不用找他本人,楚少岛主的爹爹也就是不夜岛岛主楚镇昙,今日上午已接受了敝教的邀请,一准赴约。我想楚少岛主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赶往雍野与他爹爹会面吧。”
邓宣收起请帖,沉声道:“邓某赴约就是,不必将楚少岛主拿出来说话。”
凌幽如娇笑道:“邓宫主少年锐气,说起话来就是爽快。敝教的车队已在街首恭候,诸位赶到雍野正可用宴。”
花纤盈懒洋洋道:“谁稀罕一顿晚饭?咱们多留会儿再走不许么?”
凌幽如明眸闪动抿嘴一笑道:“当然可以,那就明日一早与正道八派的车队一起出发好了,花小公主正可趁此机会见到楚少岛主的爹爹,只是委屈邓宫主和花小公主要在玉水寨再将就一晚。”
并入正道各派浩荡的车队中?拜见楚镇昙?这两项打死花纤盈也不愿意,可又不肯服软,便把眼光递向邓宣。
邓宣淡淡笑道:“好,就烦劳凌大姐在前引路。”
众人下了茶楼行到街首,果然看见一列车队停在玉水寨后门。
率队的,依旧是昨日接待容若蝶与仇厉的叶幽雨,天石宫的右天尊石右寒、穹海宫的宫主水无痕,还有那个自以为是、惹人厌烦的隆雅安尽皆在场。
这些人三五成群,散坐在西冥事先搭建起的凉棚里饮茶聊天,虽多为旧识却又壁垒分明。
稍过片刻花千迭率着青木宫的部众赶至,凌幽如道:“二哥,除了烈火宫外人都到齐啦,我可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叶幽雨笑问道:“三妹不和老朽一起回雍野吗?”
凌幽如叹苦道:“不行啊,赤宫主他们还没找到,这跑腿的活儿实在不是人干的。下回说什么也不接了。”一阵香风飘过,踪影渺然。
叶幽雨将众人请上车,这前后的次序也大有讲究。依照“金木水火土”的序列,邓宣在各宫首脑中虽资历最浅,却仍被请上了第一辆大车。
花纤盈当仁不让也坐了进去,六风卫与太阴四圣骑上蛮牛护翼左右。
隆雅安作为云怒尘派出的副使排在了最后,本是老大的不快,但临上车前叶幽雨却笑呵呵地奉承道:“隆公子乃是云老门下的贵宾,身分非同一般,怎也该请在最后出场。何况咱们同气连枝原是一家,所以教主特意吩咐,对隆公子万勿见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幽雨的话听着又让人舒服,所以隆雅安明晓得是托词,可窝了一肚子不满也不方便发作,冷着脸坐进最后一辆车里,放下珠帘闭目养神。
车行辘辘,临近傍晚时分抵达一座山口前停下。
花纤盈从车里探出脑袋疑惑道:“怎么停下来了?”
叶幽雨一路和她谈笑风生已混得极熟,笑答道:“小公主仔细了,老朽给你看一奇景。”说完这话,左前方的那座山峦自上而下,宛如瀑布般亮起一束银光,转眼延伸到了山脚。
银光缓缓朝着两边扩展,放宽到三丈左右才凝住不动。
花纤盈目不转睛咋舌道:“你变的什么戏法?”
叶幽雨捻须道:“这可不是戏法,而是正在开启通往雍野的”九曲幽径“。”说着向前头的扈从吩咐道:“走吧,路上加紧些。”
车队避开那条谷口的山道,转向闪着银光的山脚行驶,花纤盈干脆坐到了外面的车辕边四处张望。
忽地,眼前银白色的柔和光澜扑面而来,视野短暂地失去景象,待一切恢复时,车子已驶入银光背面。
脚下伸展的再不是黄土大道,而是一种流动着、深不见底的青色光波。
蛮牛的腿有一小半没入了光波中却不沉下去,反而走得越发轻快。
这条奇异光波铺就的道路宽约三丈,刚好与银光展开的尺寸相符,两边光雾缭绕,影影绰绰都是浮现于虚无飘渺中的峰峦迭嶂,亭台楼阁,如同真的走进了一幅水墨山水画卷。
花纤盈留心细数,车队沿着光波幽径接连转过九个弯,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门楼。
门楼背后两侧青山如画,当中一片葱翠沃野,河流湖泊星罗密布,村庄小镇遥遥相望,直抵百多里外的另一座雄峻山脉。
天高霞远,风清云淡,令人谈虎色变的冥教起源圣地,竟是一番世外桃源的安宁秀丽景象,若非花纤盈身在此中,绝难相信。
她仔细打量门楼,正中金灿灿的“雍野”两个大字映入眼帘,让人不能不相信的的确确是到了地头。
门楼前红毯铺道肃立着十二名西冥弟子,左侧为首的中年男子冠插四羽,阔步迎上躬身施礼道:“叶长老一路辛苦。”
叶幽雨点点头,回首扬声招呼道:“请诸位在此下车,咱们步行前往”忘尘泉“。”
众人下了车抬目眺望,果看到门楼后百丈远处,有座巨大的喷泉从地底涌出,高达十数丈冒着腾腾的雾气。
喷泉周围是座小潭,架了座竹桥直深入泉水中央,桥边守着八名冥教弟子,两两相对目不斜视,对来人不看一眼。
如花千迭、水无痕这般阅历老道之人,一路行来,对雍野的一景一物大感意外。
然而除了花纤盈可以心无旁骛地猎奇探幽外,其它人暗地里无不在提高警觉,仔细观察强记沿途状况,早做准备以防不时之需。
但万一局势改变,是否真能找到出路顺利退出雍野,此间任何人都不敢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两名门楼外的弟子引导邓宣、花纤盈等人走上竹桥,顿时感到寒气森森沁入骨髓。
花纤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道:“好冷!”
西冥弟子走到桥尾朝左右一闪,彬彬有礼道:“请。”
花纤盈看看面前哗哗喷射的忘尘泉有点踌躇。
邓宣皱眉道:“你是要我们淌过泉水?”
“是,”一名弟子回答道:“穿过忘尘泉便能直接到达”轮回台“,敝教周长老正在台上恭候诸位贵客大驾光临。”
邓宣从说话弟子的脸上瞧不出什么异色,点点头暗吸一口气,低声叮嘱花纤盈道:“我先走,你在后面别走得太快。”小心翼翼地迈步跨入泉水。
出乎意料之外,他非但没有一脚踏空的感觉,甚至没有一点沉入泉水被浸湿的感觉,但眼前水幕腾腾,分明人在忘尘泉中,耳朵里仍能清晰听到跃动的水声汩汩而鸣。
走出丈许,水幕消失,前方是一座建筑于高台之上的三层红楼。
这座高台完全用上等的汉白玉砌成,拔地而起超逾十丈,四周暮霭缭绕凉风习习。
他微觉惊诧地回头一望,恰好看见,花纤盈正从身后凌空悬浮的一片云层里漫步而出,向他娇声笑道:“邓宣,这儿又有趣又古怪,太刺激了。”
邓宣定了定神,俯瞰台下才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经是高台的顶层,下方还有两层平台相拥环抱,每一层上亦都赫然屹立着布局精美、气象万千的建筑群。
而高台本身则是筑造在了万仞雄峰之上,距离山顶却尚有不短的一段路程。
透过脚下盘桓的云雾山岚,依稀可见广袤的绿野碧湖无限伸展,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暮色之中静谧而祥和。
从方位判断,此处应该就在那座面对门楼、遥在百里之外的雄峻山脉中。
花纤盈艳羡道:“以前我只当青木宫已经拥有天底下最宏伟的楼宇建筑,连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今天总算大开眼界了。”
邓宣也深有同感但没说出来。
花千迭、木仙子等人从云雾深处鱼贯现身而出,花纤盈冲邓宣小小地扮个鬼脸,迎上前去亲热地拉起木仙子的手道:“姑奶奶,您看这儿真漂亮。”
花千迭朝邓宣稍一颔首示意,说道:“邓宫主,有劳你一路照料盈儿。”
邓宣不卑不亢地略略躬身道:“花宫主客气了,其实邓某并未以此为苦。”
后面有人轻笑道:“早先听说金阳堡一场惨变,青木金牛两宫兵戈相见势同水火,老朽心下不胜唏嘘。可如今看到两位宫主谈笑甚欢,孙侄女儿又与邓宫主把臂同游情投意合,才知谣言绝不可信。”
这声音犹如忘尘泉的水音般柔和悦耳,但邓宣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一阵别扭,抬眼打量,见说话之人是位身着水绿色长袍的老者,肌肤细嫩光洁,相貌秀雅清俊,一双丹凤眼神韵内敛,遥想当年必是位风流倜傥的俊彦才子。
不需谁再费舌介绍,对方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身分。
果然花纤盈一撇樱桃小嘴道:“水公公就喜欢拿盈儿说事。”
水无痕哈哈笑道:“乖盈儿,你可以叫我”水叔公“、”水爷爷“,哪怕直呼”水无痕“都行。可”公公“这两个字却千万乱用不得,那可是别人专用的。”
花千迭神色不动,答道:“水兄说笑,只怕没有哪个皇帝老儿有此福气,能请动水兄屈尊伺候。”
这时一名白袍老者率着四名随从迎面行来,遥遥以冥教礼节欠身招呼道:“老朽周幽风恭迎诸位大驾。”
花千迭还礼道:“周长老盛名,百年之前本宫便已如雷贯耳,大凡上些年岁的人,有谁不晓得雄踞”风雨如晦“四大七羽长老之首的”风扬“大名?”
周幽风谦逊笑道:“花宫主过誉,老朽蛰居雍野远避红尘,不过是个半死之人而已。早年的那些事情,说来不免更让人惭愧。”
几句客套话一说,叶幽雨陪着隆雅安也步上了高台,所有来宾尽数云集,当下由两大长老一前一后,陪同邀引走进红楼底层大厅,分宾主落坐用茶小憩。
石右寒滴水不进,抚杯问道:“叶长老,我们何时可以得见贵教唐教主?”
叶幽雨不慌不忙道:“稍后的晚宴便是由唐教主亲自主持。”
隆雅安冷冷哼道:“请问叶长老,贵教唐教主打算什么时候单独会见本使?”
周幽风摆手笑道:“不着急,一切都有安排,请隆公子稍安毋躁。”
叶幽雨接口道:“诸位身后都专门安排了一名敝教的弟子随侍,如果想早些前往馆舍下榻的,只需向他交代一声。晚宴开始前,自会有敝教弟子相请。”
隆雅安率先站起来,一言不发步向厅口,周幽风向他背影望了一眼,端起茶盏满面笑意道:“诸位,请用茶。”
隆雅安出了大厅,从后追至的西冥弟子恭声道:“隆公子,往这儿请。”穿过一条纵贯轮回台的玉石长廊到了红楼背后,立足之处是一片向外凭空凸出的平台,倒有些像运河岸边的船码头。
平台外悬浮着十几片狭长如舟的白色云絮,那侍从轻盈跃上其中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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