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林熠点头,视线重新移转回石道隼的身上,徐徐道:“你听清楚了么,是不是还要重复一遍?”
石道隼抗声道:“石左寒的所作所为,令正魔两道人共不齿,他又岂会亲口承认?”
林熠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话,叹息摇头道:“你真的不明白么,只要是石大公子说的话,每一句我都会相信,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石道隼面色越发难堪,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一拳把面前这张令人讨厌的脸打扁,但理智告诉自己,假如真的这么做了,扁下去的很可能是自己的胸口。
聋子都听说过,两年前雍野一战,林熠负伤之下,仍只以一招便干净俐落地格杀漱心庵辟魔神尼,石道隼再狂妄自大,也晓得自己招惹这位魔主会换来怎样的结局。
石道隼强按住心中愤怒道:“林教主,你这么说话也未免太霸道了罢?”
凌幽如娇哼道:“圣教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莫非到今天你才晓得?是天石宫妄自尊大,还是你孤陋寡闻?”
石道隼冷哼道:“既然如此,看在林教主面上,今日之事暂时作罢,咱们后会有期!”说着挥手示意一众部属,欲向北面退走。
林熠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打算就这么走了?难道刚才凌长老说的话不算数?”
石道隼心里一寒,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发作道:“林教主,杀人不过头点地!真要翻脸动手,天石宫虽不及贵教,但也绝不做让人随意捏的软柿子!”
林熠不动声色道:“显然,你误会了我和凌长老的意思,诸位万里迢迢南下雾灵,一路风尘劳顿,想必都有点累了,林某不过是想请你们就近到空幽谷小歇几日,待贵宫石宫主登门后,自会欢送大伙儿出谷。”
石道隼冷笑道:“敢情林教主是想把老夫扣为人质,逼迫石宫主南来?倘若他久候不至,咱们这些人难不成就要在空幽谷终老?”
林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点头道:“空幽谷山清水秀,的确非常适合养老,不过我相信,以石宫主的性情,绝不会坐视手下在外如此悠闲度假,最多三五天,你们还是要回天石宫的。”
牺牲一个石道隼,乃至整个豹卷旗的主力,对于天石宫或许不算什么,然而消息一旦传出,石品天若不南下赴约,面子未免就丢大了。
也许当面不敢说,可背后不知会有多少人在暗笑他贪生怕死,畏惧冥教威势不敢前往空幽谷,白白葬送手下的性命。
石道隼实在想不出对这该死的邀请该怎样拒绝,可事到如今,无路可走,唯有自求多福。
他暗中提气准备放手一拼,拒绝道:“林教主的盛情石某不敢领教,恕我等不能奉陪!”
他的话音刚落,身侧柳长风身如流星倏地掠起,朝着林熠的反方向飞速逃逸。
邙山双圣异口同声叫道:“哎哟,这王八羔子没义气,居然独自开溜!”
林熠淡然一笑,笃定地道:“王八爬得再快也没用,他跑不了!”扬手祭出锦云丝带,犹如蛟龙飞天,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缠住柳长风的腰。
林熠手腕一抖,冷笑道:“朋友,上面风大,下来躺会儿罢。”
“砰!”柳长风结结实实摔跌在石道隼前面,满身泥泞狼狈不堪,手脚麻痹,连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一面暗骂邪门,一面借势翻滚想挣脱锦云丝带,只是这玩意儿看起来细长单薄不经一挣,偏是越收越紧,陷入肉中,勒得他气喘吁吁,满眼金星。
石道隼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若非顾及身分和身前的林熠,只怕三拳两脚就揍上去了。
豹卷旗众人也是同样心思,故此也没人出手相救。
林熠松开锦云丝带,目望远方微笑道:“罗师兄,你怎么才到?等你半天了。”
遥遥有个爽朗的声音笑答道:“还不是你传书说要多调集人手前来救援石兄,若是我一人早到了!”
说着话的时候,四周山林岩石之后,人影绰绰、此起彼伏,一望即知尽是精锐。
四名男子一前三后,阔步行来,风雨之中更见气势。
当先一人相貌堂堂、神情威武,背负一柄三尺黑鞘仙剑,正是罗禹,后头紧随着老奉、瞿稻和朱武。
众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欣喜,瞿稻等人更是争先恐后叫着“大哥”,上前与林熠招呼寒暄,将石道隼他们晾在旁边,只当他们不存在。
凌幽如好整以暇,笑盈盈朝着石道隼道:“请罢?”
石道隼扫了眼身后死伤惨重的部下,再看看四下上百神精气足、铁壁合围的空幽谷部众,晓得自己已是插翅难飞,强行突围只不过是枉送了手下人的性命而已,低低哼了声,他双目一闭道:“林教主,这次算你狠!”
背心一麻,老奉出手如电,禁制了他周身经脉。
其他的豹卷旗部众见石道隼放弃抵抗,当然也不愿再枉作挣扎、自讨苦吃,一个个垂头丧气、束手就擒。
留下瞿稻率手下清理善后,林熠、罗禹等人押着天石宫战俘返回空幽谷。
朱武人高马大、不由分说就俯身想将石左寒背起,孰知石左寒往后一退,挣脱他的双手淡然谢道:“不需麻烦,我自己走。”
一咬牙运转才积聚的些许盘罡魔气,腾身御风,追着老奉等人去了。
朱武一怔,瞧着石左寒满身怵目惊心的血污和伤痕,由衷赞道:“大哥的朋友挺硬!”他料石左寒未必能强撑多久,赶紧从后追上在旁守护。
抵达空幽谷,大雨徐歇,玉茗仙子已得到通报,率着丁淮安等人远远出迎,人群里居然还有曹彬夫妇和曹衡、曹胤与曹妍。
原来曹彬夫妇自从迁移到空幽谷后,过得十分惬意安稳,干脆彻底结束了涟州府镖局的生意在此定居,许多旧部也闻讯来投,大伙儿齐聚一堂,倒也热闹。
见着玉茗仙子,林熠含笑迎礼道:“嫂子,这回小弟可给你和三哥添麻烦了。”
玉茗仙子对这位小师弟极为钟爱,当年寄身昆吾山时,人人看着她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不屑甚至厌恶,简直把她当作妖女,唯独林熠满不在乎,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还一直坚定地支持罗禹与她的结合,令她大受感动。
眼见这小子如今已是威震天下的冥教教主、魔道至尊,可对着自己依旧谦恭有礼,玉茗仙子芳心更是欢喜,她嫣然笑道:“有什么好说的,空幽谷难道不是你的家?”
林熠愉悦一笑,全无方才面对石道隼的冷峻倨傲,说道:“麻烦是一定有的,不过嫂子放心,小弟自当解决妥当,绝不给空幽谷留下后患。”说着将石左寒引见给玉茗仙子道:“这位就是小弟的好友,天石宫石大公子。”
提到石左寒的名字,玉茗仙子不会不记得,当日金光圣母正是受了他的指使,迫于他的威压才设计陷害罗禹和她,将两人和黎仙子逼得走投无路,多亏邙山双圣及时赶到出手相救,才保全性命。
但时过境迁,兼之玉茗仙子性情天生宽容柔和,自不会故意去提这段尴尬往事,点头问候道:“石大公子一路辛苦,请入谷歇息。”
忽听人群里有个悦耳的声音叫道:“林大哥,你还记得我是谁么?”一个婀娜的红影从曹彬夫妇身后闪出,脸上依然掩不住娇俏之情。
林熠微笑道:“我怎会忘记青木宫的小公主?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花纤盈笑道:“我在空幽谷已住大半个月,玩的不知有多开心,这里真的越来越热闹,我都不想回青木宫了。”
是希望能在空幽谷等到楚凌宇罢?只不过,即使等到了人,也未必可以等到了爱,林熠面带微笑,心中莫名一叹。
错爱伤人!
当下众人一边谈笑,一边入谷,玉茗仙子早已摆下盛宴,为林熠等人接风洗尘,一时间空幽谷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石左寒缺席,独自在一间特意安排的静室里疗伤休养。
石道隼他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尽数被囚禁在临时的牢房里,等着石品天来换人。
晚宴直到半夜才尽欢而散,邙山双圣尚缠着林熠不放,要再多喝两坛。
林熠笑道:“七兄、九兄,我知道今天这里有位酒林高人,你们两个若是能把她灌醉,要我喝多少,兄弟绝无二话。”
白老七环顾周围寻找着所谓的“酒林高人”,可看谁都不像,眨眨眼问道:“你说的那高人是谁?他一个能喝得过咱们兄弟俩?”
林熠伸手一引凌幽如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凌长老乃是敝教第一海量,连小弟也自愧不如。两位白兄要是有兴趣,不妨与她切磋切磋。”
凌幽如今晚自始至终滴酒不沾,再加上一副娇媚动人的模样,邙山双圣哪里肯信?
白老九怪笑道:“林兄弟,你不敢和咱们兄弟拼酒,认输就是,干嘛要拉出个女人家做挡箭牌?”
凌幽如将胸一挺,双手叉腰哼道:“女人怎么了?就凭你们两个家伙那点酒量,不信?那就试试!”
邙山双圣见她三言两语、爽快俐落地发下挑战书,不似作伪,当下收起笑容,白老七挠挠头问道:“你真的能喝?”
凌幽如也不多讲废话,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坛百花仙酿,拍开封泥,仰首“咕噜咕噜”倾入口中,片刻之后,“啪”地将空空的酒坛倒扣在桌面上。
回过神来的邙山双圣齐齐睁大两双小眼睛,异口同声道:“好,咱们跟你喝!”
凌幽如顺手抹去唇角的酒渍,斜眼瞟着邙山双圣道:“你们两个家伙若是喝输了呢?”
白老七含糊其辞道:“输了便输了,本就是喝着玩儿的,图个热闹。”
凌幽如笑道:“不行,没有彩头的酒喝起来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要是输了,从今往后,只要见着我就得躬身施礼,乖乖地叫上一声“凌姑奶奶好”,有这个彩头,今晚我就陪双圣兄弟喝着玩玩儿。”
白老九一听有点不乐意,立刻追问道:“那要是你先喝醉了呢?”
凌幽如吃吃笑道:“我若输了,自然一样处理。”
邙山双圣没听出凌幽如话里的蹊跷,不过见她豪爽不输男儿却犯了犹豫,一旁的花纤盈已大力鼓掌道:“凌长老要和双圣拼酒,我来做公证人!”
曹衡本已睡意朦胧,此刻也不甘示弱,跳上桌子举手道:“还有我,还有我!”
林熠火上浇油道:“算了罢,万一栽在凌长老的手里,邙山双圣一世英名可就要付诸东流了,我看时候不早,大家都休息罢。”
白老七一拍桌子,吼道:“喝!谁躲谁他妈的就是龟儿子!”
瞿稻眉开眼笑地凑了过来,把一坛坛未开封的百花仙酿摆到桌上,道:“酒备好了,三位放开酒量尽管喝,不够的话我带兄弟们去酒窖里扛。”
众人多已散了,但闻讯又纷纷聚拢回来,连罗禹也牵着玉茗仙子的手跟过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邙山双圣挺胸迭肚,豪气凌云道:“好,咱们兄弟两坛换你一坛,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曹衡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可看到人家凌长老刚喝过一坛了,你们得先补上。”
白老九一瞪眼道:“臭小子,还有点兄弟义气么?下回别跟着咱们出门!”
曹衡理直气壮道:“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
白老七抗议道:“那咱们兄弟先前喝的那些酒就不算了,全当白喝了么?”
花纤盈笑道:“那是你们自愿喝的,跟凌长老可没关系。”
朱武在旁帮腔道:“说起来,你们两位是慢慢地热身润过肠子了,人家凌长老才叫吃亏呢。”
邙山双圣终于领悟到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的痛苦,痛心疾首地叫道:“这些就是咱们的好兄弟、好朋友么?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哄堂大笑里,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各自举起了酒坛。
林熠悄然退出宴会厅,向着石左寒暂居的静室独自行去。
雨收月悬,背后灯火通明处,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兼或夹杂着花纤盈、曹衡兴高采烈的欢呼鼓掌声,将空幽谷的夜色衬托得分外温馨美丽。
漫步在飘散着清幽芬芳的花丛之间,他感觉到久违的轻松与宁静,不经意地笑了笑,可惜很快他的笑意冻结在嘴角,目光电射凝望向不远处一株芍药花后。
一个诡异缥缈的影子静悄悄伫立在那,周围空无一人,唯有远处的宴会厅里还有笑声隐约传来,仿佛刹那中已隔得极远极远。
林熠停住脚步,集音成束发出道:“很久不见,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
龙头答非所问道:“今晚的夜色很好,能再见到你,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林熠道:“我很好奇,有什么重要至极的事情,需要劳驾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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