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他虽以天宗年轻一代首席高手自持, 但也明白林熠能与西帝别东来平分秋色, 绝非易与。自己所仗者, 便是对方恶战之后真元不继, 纵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故此, 他一上手就施展出天宗绝学“梅花间竹十三剑”,招招气势雄浑, 凌厉迅猛, 要逼得林熠正面硬撼, 更不给丝毫的喘息之机。
林熠对卓方正本人无甚好感, 但对其的眼光和修为亦不由一赞, 思忖道:“天宗号称两大圣地之一, 果非幸至。这姓卓小子的剑法功力,绝不在楚凌宇之下, 可惜想欺我久战力疲, 捡个现成便宜, 却是打错了主意。”
他施展奇遁身法稳扎稳打, 转眼就与卓方正激战了三十余个回合。
邓宣仰面观战, 瞧着林熠被一团团白玉色剑光席卷包围, 三五个照面才能偶尔还上一剑, 不由替他担心, 低声询问道:“凌长老, 林教主是否太累了?要不要找人换他下来?”
凌幽如低笑道:“邓宫主不必着急, 林教主是在逗这傻瓜玩呢。”
邓宣“哦”了声, 但仍心存疑窦。只是看到凌幽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才不继续追问了。
卓方正见林熠内息悠长, 毫无不继之象, 只一味左一剑、右一剑,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自己来回周旋, 如此虽守多攻少,却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然而照这么打下去, 到天亮也未必是个头。
他脸露不屑之状, 嘿嘿讥笑道:“林教主, 莫非你方才一战已精疲力竭, 而今力不从心, 只能龟缩游斗, 无胆争锋了么?
若果真如此, 林教主不妨直言, 卓某即刻收剑罢手就是!”
这个工夫, 林熠服食的极冥魔罡灵丹效力行开, 已是完全吸纳炼化, 体内真气复又回升, 汩汩绵绵, 流转周身。先前被摩诃萨真印震伤的经脉积郁,亦随之得到疏通, 再无丝毫滞碍。
他心头大定, 纵声长啸, 顿时将卓方正的笑声掩盖下来, 宏声说道:“那倒不必!”积蓄已久的太炎真气勃然爆发, 御动心宁仙剑转守为攻, 大开大阖,施出“九寂一剑”当头劈落。
第六章 白桦林
卓方正摒弃杂念, 催动十成真力横剑封架。这招“折梅倚竹”一招两式寓攻于守, 暗藏后劲, 乃是“梅花间竹十三剑”中的抗鼎之作。
他先以“折梅”之式凭巧破拙, 稳守门户, 而后只等林熠剑招用老,便能就地反攻取其眉心要害。若是高手识出其中厉害,势必会暗自收力留心提防“倚竹”之剑, 自己所承受的压力, 自然而然也就减轻了许多。
哪知林熠浑不理睬, 结结实实一剑劈在了卓方正的“乳玉仙剑”上。
看似纤细柔软、遇水不沉的心宁仙剑, 骤然间如同佛门无上大力金刚杵, 势如万钧, 不可匹敌,“铿”地一响, 硬生生将卓方正的乳玉仙剑荡开三尺,锋芒所指正是咽喉。
卓方正凛然色变。他依仗剑招精妙意欲取巧, 却低估了林熠反击的力量, 非但后面半招“倚竹”式无从施展,自己反转瞬有性命之虞。当下无暇细想抽身疾退, 左袖挥出“拂心忘尘”的天宗绝学, 卷向心宁仙剑。
“嚓!”一声, 心宁仙剑剑锋偏转, 如切腐竹斩下半截袖口, 接着又是一招“九星连珠”,一气呵成, 气贯长虹, 径自掠向卓方正胸口。
卓方正逃过一劫赶紧稳定心神, 侧身再闪, 用乳玉仙剑斜挑林熠右肋, 心中懊悔道:“我也太不小心了! 想这魔头数年来横行无忌,岂是轻而易举能够拾掇的? 刚才他一再示弱, 正是要我心躁气浮, 放手狂攻, 露出破绽。哼, 魔道妖孽阴险狡诈,擅使诡计, 果真不错!”
他傲气一收, 乳玉仙剑紧守藩篱, 不求有功, 先求无过, 反倒渐渐稳住了阵脚。
林熠抢得先机一扫颓势, 招招主动, 一柄心宁仙剑神出鬼没, 如春蚕作茧将卓方正困在正中, 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连看的人都感觉透不过气来。
天宗诸人见林熠苦战别哲法王之后, 仍有如此雄厚的功力牢牢压制住卓方正, 亦不禁骇然。好在卓方正确也有骄傲的资本,浮躁之念一去,放低身段与林熠全力缠斗, 虽十分被动, 但尚未呈现败象。
邓宣看得心旌摇曳, 大为振奋, 思量道:“林教主也只比我大上几岁, 却能有如许的修为, 为何我就不行?”
想到自己身受外公毕生功力传承, 又得《金典梵章》之秘, 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若不好好运用, 岂不可惜? 倘若能有一身神功魔艺在手,又何至于有被擒之辱?
冥教和邓宣这边放下心来, 观止池那边却皱起了眉头。
曲莘见卓方正战况吃紧, 忍不住小声问道:“师父, 是不是该让卓师兄下来歇歇?”他这话说的婉转, 可弦外之音谁都明白。
雪宜宁摇摇头道:“你卓师兄天资聪颖才华出众, 乃本宗未来的栋梁之才。可惜也因此养成了眼高于顶的傲气, 让他今日受些挫折,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于日后的修炼有益无害。”
曲莘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父您早料到, 卓师兄不是林熠那魔头的对手, 只是借这机会教诲他来着。”
雪宜宁一笑不答, 心道:“鸾霜定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所以也没拦住卓师侄挑战林熠。但她和林熠─ ”想到这里, 眉头又微微蹙起。
此时, 场中大战也逐渐接近尾声, 林熠一连攻出九剑, 杀得卓方正左支右绌, 终于在身前露出了一丝破绽, 当下左掌长驱直入。
卓方正回剑自保, 疾切林熠左腕, 林熠早就算准了其中的变化, 先一步化掌为爪三指一贴一捏, 轻轻巧巧钳住了剑刃, 向外推送。
卓方正知道一旦乳玉仙剑被推开, 自己门户大开, 只剩下被心宁仙剑任意宰杀的分。于是左袖飞荡林熠面门, 右臂气贯剑锋, 翻腕横削道:“松手!”
林熠仙剑飞纵,“噗”地刺破卓方正大袖, 剑芒透衣而出, 去势不止刺向咽喉, 左手红芒暴涨, 凝成光甲般的晶壁, 同时运上九成真力,手指反向一拧, 也笑喝道:“撤剑!”
他和卓方正素不相识, 可说远日无仇近日无冤, 并无意要取其性命。故此这招“九雷奔月”有心放缓了半拍, 好教对方有足够时间松剑退身,如此夺了卓方正的乳玉仙剑, 让他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孰知卓方正性高气傲, 更视剑如命, 眼看败局已定, 竟是把心一横道:“我纵是拼了性命, 也要你先断三指!”
不顾不理林熠迫向咽喉的心宁仙剑, 一面催动功力争夺乳玉仙剑, 一面就势挥掌猛击林熠眉心。
这一下风云突变任谁也没预料到, 雪宜宁亦是欲救不及。她知道此种形势下, 林熠为保全自己, 想收剑不杀卓方正都不行,明晓得惨变已成, 无力回天,却还是纵身而起, 高呼道:“林教主, 手下留情!”
千钧一发, 只见人影闪动如神兵天降, 雁鸾霜左掌轻拍,“啪”地带偏心宁仙剑, 右袖飞卷缠住卓方正的左掌, 向后一收,将两人的攻招尽数消去。
紧跟着“叮”地金石鸣响, 乳玉仙剑不堪重负, 脆生生地应声折断! 若是寻常仙剑, 在林熠和卓方正的角力之下, 多半会拧成麻花,倒不易折断。偏就这柄乳玉仙剑非同凡品, 质地极为坚韧, 反而成了毁损之源。
卓方正一呆, 低头看到手里尚握有的半截残剑, 想起这柄乳玉仙剑, 乃是自己授业恩师戎淡远于十年前亲自授予的天宗至宝, 师门如海重恩尽在其中,如今居然就这么断了, 而且自己还是毁剑人之一。
一时间惊愕、悔恨、愤怒、恐惧、乃至嫉妒、失落诸般情绪纷沓心头, 猛然掠过一句话:“剑在人在, 剑亡人亡!”
这是他在接受乳玉仙剑时, 对着师尊立下的誓诺, 言犹在耳, 不由心中激荡。
想到林熠年纪轻轻, 修为远胜于己, 想到雁鸾霜解围所用的一掌一袖, 招式精妙, 火候独到, 令人自叹弗如。
他心里苦笑道:“我一向自诩天宗未来第一传人, 楚凌宇等余子皆不值一提, 谁晓得连雁师妹都是深藏不露, 更遑论林熠这魔头! 这二十多年的寒暑苦修,最终连一把恩师的赠剑也保全不住, 还有何面目苟活人世?”
羞怒交集, 又恍恍惚惚看到雁鸾霜满怀关切地望着林熠, 顿时万念俱灰, 脑海里一片空白, 横过半截残剑, 大喝一声抹向咽喉。
恰好雪宜宁从后赶至, 劈手夺过乳玉残剑, 怒喝道:“方正, 你还算不算天宗弟子?”
卓方正叫道:“弟子不幸败于林魔之手, 又折断了恩师的乳玉仙剑, 令师门蒙羞, 只能以死相谢, 请雪师叔成全弟子!”
林熠嘿然一笑道:“别傻了, 林某自出道以来, 不晓得有多少回被人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若动不动就抹脖子, 十条命也交代完了。”
卓方正一楞, 又听雪宜宁劝道:“不错, 就算令师早年何尝没有败过? 假如一输就以自尽相谢, 正魔两道各家门下, 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弟子?”
雁鸾霜看到卓方正脖子上的一抹殷红血痕, 亦自心惊, 轻叹道:“卓师兄, 胜不骄, 败不馁, 方为大丈夫, 这般自寻短见,岂不令戎师伯伤心失望?”
卓方正迟疑半晌, 缓缓长出一口气, 抬头道:“林熠, 今日断剑之辱, 卓某必报!”
林熠看他注视自己的眼神里颇多怨毒, 更有一种莫名的嫉妒, 晓得这家伙是把满腔的愤怒仇恨, 全算在了他的头上。可他何曾会怕一个卓方正,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好得很, 我等着你。”
雪宜宁道:“林教主, 卓师侄败在你的手下, 我也无话可说, 好在山水有相逢, 异日天宗自会再有弟子前来讨教。”
说罢, 携起卓方正的胳膊, 扫过雁鸾霜道:“鸾霜, 你可要随我们同去拜会别哲法王?”
雁鸾霜躬身应道:“弟子谨听雪师叔吩咐。”
雪宜宁更不多话, 率着一众弟子去了。林熠也不阻拦, 望着他们与巴德鲁法王碰面, 再一同飞身离开。
那边邓宣等人迎了上来, 凌幽如笑盈盈道:“教主, 你折断了卓方正那小子的仙剑, 委实漂亮。他们天宗弟子素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今晚看他们吃上这么一个大亏, 真让人心怀舒畅。”
叶幽雨道:“看来天宗终于不甘寂寞, 也要来趟这潭浑水了。”
一提天宗, 邓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怒哼道:“说什么天下两大圣地之一, 超脱正魔两道之外? 不过也是群势利之徒。瞧着咱们和秘宗开战,便来混水摸鱼了。”
林熠笑道:“这两年我们锋芒毕露, 隐有一统魔道之势, 观止池和大般若寺焉能坐视不理? 对了, 你怎么会落到天宗的手里?”
邓宣不好意思道:“纤盈被盘念方丈擒走, 我便一路追了下去, 可没飞出三十里, 就失去了那老和尚的踪影。我不肯甘休四处搜索,正巧撞上了观止池的人, 和那姓卓的家伙几句话说僵, 便打了起来。
“若非先前中了秘宗的麻药, 功力未能全复, 那小子也未必能生擒得下邓某!”
说到这儿, 猛地一省道:“林教主, 那大般若寺的老和尚说, 今夜子时在城东二十八里白桦林交人, 咱们得快些赶去, 别让纤盈吃亏了。”
凌幽如轻笑道:“邓宫主放心, 教主早已安排妥当。除了青木宫花宫主外, 还有敝教的仇副教主在旁策应, 只要盘念方丈敢露面, 定要他走不脱!”
邓宣稍稍定心, 但神色里仍挥不去的焦急忧虑。
林熠看在眼里, 微笑道:“邓宣, 你以前不是一提起花纤盈就咬牙切齿么, 什么时候转性开始牵挂起她来?”
邓宣心虚, 低头道:“我曾答应过花宫主, 要照料好纤盈, 如今她出了事, 总得负责吧。”
林熠饱含深意地一笑道:“负责, 你想怎样负责?”见邓宣受窘, 拍拍他肩膀道:“好, 索性咱们一起去白桦林, 拜会拜会这位垂名百年的禅宗宗主。”
凌幽如劝阻道:“教主, 你已连战两场, 何况明日一早攻塔解救容姑娘才是正事, 白桦林的事有仇副教主主持, 定能救回花纤盈。要是不放心,就由属下再去跑一趟。一个盘念老和尚, 谅他能起多大的风浪?”
林熠摇头道:“你以为我去白桦林是要打打杀杀么? 一晚连赶三场, 谁有那么好的兴致? 我不过想瞧瞧盘念方丈无端扣下花纤盈,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邓宣嘿然道:“观止池抓我, 大般若寺扣下纤盈, 这两大圣地行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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