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林熠冷笑道:“愚蠢,你真以为盘念大师手中握的,便是你所担心的招供状么?”
玄雨真人悚然一惊,隐隐预感上了大当,颤声道:“莫非是你在诈我?”
林熠嘿然道:“现在你体会到受人陷害愚弄的滋味了吧?盘念大师,劳驾您将纸笺上的内容当众读上一读!”
盘念大师点了点头,缓声颂读道:“‘烦请大师万勿否认,林熠拜上。’玄雨真人,老衲??可有说过这是一份什么东西么?”
玄雨真人呆呆地看着盘念大师,又呆呆地看着他手中的纸笺,像泄了气的皮囊惨然道:“不错,大师从未说过那是什么,是贫道做贼心虚,失了口风。”
林熠冷冷道:“发现玄恕真人遇害,我当下就怀疑他必定是被杀人灭口。于是立即潜入他的居所进行搜查,果然察觉屋内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尽管每一件物事都很小心地还原,但在一些积灰的厨柜后壁上,依旧可以找到几个新鲜的指印。这无疑说明有人在找某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我索性顺水推舟,布局引凶手自动上钩,就算玄恕真人的死与你无关,但只要牵涉到恩师和玄逸师伯之死,林某料定你会疑神疑鬼,胡乱猜测!”
玄雨真人彻底认命,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我过招时,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林熠回答道:“你可以叫它惑魂术,通过身姿变化,可以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恍惚呆滞。你可以避开我的眼睛,却不能不关注我的招式身法,懵懵懂懂着了道,却还在想破解妖术,真是可笑!”
玄澜真人喝问道:“说,是不是你指使他人杀害了玄恕师兄,凶手是谁?”
玄雨真人目光空洞,抬眼瞧着玄澜真人道:“若非他逼贫道要在昆吾会盟时禅让掌门之位,我又岂会动了杀机?不过,是谁杀死了他,我真的不清楚。”
林熠蔑然扫过这位贵为掌门之尊的胡涂虫,摇摇头道:“你被人卖了还要替他烧香点钱,着实可笑又可怜!”见玄雨真人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他接着说道:“你依靠玄恕真人的毒计相助登上了掌门宝座,却又身不由己地成了他的傀儡。而今又再借助另外一个人的力量,除去了玄恕真人,本以为今后能够高枕无忧。可你是否想过,这便犹如驱虎吞狼、饮鸩止渴,一样的受制于人,永无翻身之日?”
玄雨真人颓然垂首道:“你不用再说了,要如何了断,给句痛快话吧!”
林熠不屑低哼道:“杀你我嫌脏手。事后林某自会将你移送昆吾派,相信他们对你自有公断。”
玄雨真人感触到来自同门师兄弟和门下弟子的数百道愤恨眼光,禁不住不寒而栗,嘴巴动了几动,终究找不到可以让他哀告求饶的人。
一众掌门耆宿暗自相望,忽然出现了冷场。
他们要诛杀林熠,最大的罪名莫过于其大逆不道、弑师叛门,眼下真相大白,竟是玄雨、玄恕真人的栽赃嫁祸,其实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那么,这诛杀叛逆的理由自然不再成立。
可各家各派奉观止池天帝之邀龙会虎聚,要替天行道,总不能尚未誓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场,那还不被一干魔道妖孽给笑昏过去?
可他们想归想,戎淡远却仍旧稳如泰山,对众人投递来的问询目光视若无睹。一干人虽不免心存腹诽,却也无可奈何,干脆大家一块儿装聋作哑起来。
忽见楚镇昙抖衣袖越众而出,朝林熠抱拳施礼道:“林教主,多谢你查明玄逸、玄干两位真人遇害的真相,揪出了真凶,为他们报了大仇。只是敝岛连长老两年前不幸丧命于林教主之手,此仇不共戴天,不夜岛非报不可!昔日小儿凌宇曾与林教主两番邀斗,未分胜负,今晚老夫不才,要向林教主再讨教一回!”
终于又有人出头了,那些不愿善罢罢休的人暗自心定。
自玄干真人逝后,楚镇昙和天都派的青松子隐为八派牛耳,威望之高,几不逊色于天宗宗主戎淡远;尽管近年来楚镇昙深居简出,极少有人了解其修为端的,可古人早有名言,儿子英雄父好汉,错不了!既然戎淡远不知打什么主意,一味袖手旁观,那由楚镇昙出面替代,确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不过好汉父亲这一发话,可难为坏了楚凌宇。先前自己顶撞父亲就惹得他老大不高兴,这时要为连城雪报仇可谓名正言顺,楚凌宇即便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劝阻不得,只得拿眼偷望林熠。
林熠似知他心意,悄然向楚凌宇颔首微笑,再对视楚镇昙道:“连老先生虽非林某亲手所杀,但他的死,我的确难辞其咎。楚岛主要为他报仇,理所当然。”
他侧目拂视天都派的一众高手,继续说道:“青松掌门,令师弟赤松子可说同样是死于林某手下,不知贵派有哪位高人想要和楚岛主连袂复仇?”
修为高不是谁的错,可年少猖狂为自己招惹来劲敌就是大大的不对!林熠听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不经意间,又得罪不少素来奉行韬光养晦的正义人士!可毕竟这是连手围攻,胜败都会落下话柄。
青松子略一犹豫,身侧的墨松子应声出列道:“林教主的修为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化境,我等有目共睹。但本派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贫道得罪了!”说罢亮出“摩云”仙剑迎风一颤,“嗡嗡”镝鸣。
楚镇昙却并不领情,不动声色道:“墨松道长,便劳烦你为楚某压阵了!”不等墨松子回答,抢先掣剑近身攻向林熠咽喉,正是天诛九式里的一招“怒射天狼”。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楚镇昙这一出剑,风姿气度间顿时显出不同凡响。他的仙剑“冷翡”,弹指幻化作一束恢宏浩荡的乳白色长虹,犹如风行水上圆转如意,不知要比玄雨真人的剑式招法高出多大一截。
众人看得心摇神驰、轰然喝采,又多了几分信心。
林熠没有喝采捧场,他蓦地掠起,从对方剑光的上空堪堪划过。人群里随即又响起一阵惋惜声,暗道楚镇昙的这一剑若能再高上三分,林熠便逃不了开膛剖肚之灾。只有戎淡远、云洗尘这级数的顶尖高手明白,楚镇昙的剑势实已舒展到极致。林熠的身法看似惊险,其实是将分寸火候拿捏得精准无比。
林熠越过楚镇昙头顶并未还击,如一阵长风卷涌直奔墨松子,纵声道:“与其让我担心你何时会在背后突施冷箭,还不如一并上来罢!”一招“手到擒来”罩着墨松子天灵插落。
墨松子早见识过林熠的厉害,闪身挥剑劈向林熠的脉门,这招以攻代守,快、准、狠兼而有之,将天都派一字电剑的要义展露无遗。
林熠手腕翻转五指并立如峰,“铿”地在摩云仙剑上一斩。墨松子嘿然退身,脸上血气一涌而逝,显然在功力比拚上吃了苦头。
楚镇昙自恃身份,负剑捏诀站在三丈开外冷眼旁观,不愿上前夹击。
林熠偏不肯放过他,藉着剑上的反挫力量,如同上足机括的石弹,背朝楚镇昙倒撞过去,沉声喝道:“你不连手,是想给林某机会各个击破么?”
这是头一遭有人拿自己的肉躯作武器背身攻击,众人惊异之余,对林熠稀奇古怪的身法招式,亦不禁再添凛然忌惮。
楚镇昙位于峰尖浪口,越发地感同身受,明明觉得林熠的后背毫无抵御之能,破绽毕露,不堪一击。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猜不透对方的玄机,冷翡仙剑斜立肩后,始终难以刺出。眼瞧自己再不抵挡,林熠的背心就要结结实实撞在胸口,楚镇昙振声吐气,缓缓拍出左掌,冷翡仙剑蓄势待发,以应林熠的后招变化。
墨松子看得真切,喝道:“好!”纵身飞剑,与楚镇昙前后夹击。“叮!”心宁仙剑幻起一束璀璨深遂的银白光练,从林熠腰间陡然弹出,锋芒指向,正是楚镇昙的左掌掌心。楚镇昙低嘿耸肩,冷翡仙剑自腋下穿出正点中心宁剑尖,真气到处,将对方的剑势牢牢封杀。可林熠的心宁仙剑乃是软剑,一遇阻力登时收缩弓起,林熠的身躯竟毫不受阻滞杀到近前,左臂反肘轰向楚镇昙胸膛。楚镇昙招式用老不及回防,间不容发中,侧身飞腿踹向林熠小腹,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果如其所料,林熠不肯硬拚,哈哈一笑振腕弹剑顺势飞退,也是一脚登云踏霄点向墨松子的眉心。
墨松子正打算和楚镇昙合围林熠,好令其顾此失彼,无法招架。没想到自己的身子犹在空中,林熠居然借助心宁仙剑强劲无比的反弹力量杀了回来。这一去一还潇洒自如,完全超越了常人所能。他措手不及急忙沉身挑剑,甚是狼狈。好在楚镇昙一呼一吸缓过气来,见墨松子疲于应付,便宏声喝道:“林教主,看剑!”发出一式“玉华泻壶”居高临下罩向林熠。终于迫不得已和墨松子连袂出战,鏖斗对手。
这一战,较之刚才玄雨真人纯粹的被动挨打,自是要精采纷呈上数十倍。楚镇昙和墨松子各展绝技,如争奇斗艳,偏就奈何不得年龄不及他们一个零头的林熠。转眼三十多个回合已过,场中只见一团团光华闪耀流转,几乎看不清身影与剑招,更无从判断哪一方占据上风。斗到酣处,突见林熠一声长笑冲天腾起,挟心宁仙剑一路银光绝尘驰去。这下事出突然,众人都是一愣,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楚镇昙迟疑间就听墨松子低喝道:“林魔休走!”仗剑紧追不舍。他唯恐墨松子落单反遭林熠狠手,旋即飞身蹑踪而上。两边人群都发出一阵骚动,不约而同前后推涌,追着三人电射而去的方向跟进。
林熠和楚镇昙、墨松子一前两后,身形如同跳掷星丸,穿越过渺云观重重巍峨的楼宇,不一刻抵达鉴月殿外。两名守值的昆吾弟子尚未瞧清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已被林熠震昏,“飕-”地撞开虚掩的门户进到大殿内。
墨松子和楚镇昙心生诧异,互视一眼提神戒备,并肩闯入,就见林熠独自傲立在昔日用于公审昆吾犯禁弟子的法堂中心,“呼”一拂衣袂关闭重门。“啵!”林熠屈指飞弹,侧旁伫立的八座铜鼎齐齐亮起光焰,将幽暗的大殿照得通明。
门外脚步纷沓,各派掌门和魔道的首脑人物已捷足先至,看见殿门紧闭,不由得大感错愕,不晓得是否该破门闯入。
忽然有人声响起道:“诸位施主请留步,鉴月殿已由敝宗的二十四位红衣法王严加封锁。林教主和楚掌门、墨松子两位,在殿内有话需单独交谈,望各位稍候。”他的话音不疾不徐,漫天的肃杀却无端消弥大半,给人以莫名的安宁感觉。
一身雪白法袍的别哲法王,手持金杖,缓步沿廊走来,高大的身躯,渊渟岳峙于顶层石阶前,任谁在他的气势笼罩下,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众人的视线被他吸附牵引,心头俱在狂震,“别哲法王!”有人声惊呼连连。
尤其令正道阵营沮丧的是,听别哲法王弦外之音,分明是在鼎力襄助林熠,那不等于是整个西域密宗都成了林魔的帮手,这仗还怎么打?
花千迭讶异道:“别哲法王,莫非你也是林教主特意从圣城邀来的?”
别哲法王面含雍容飘逸的笑意,摇头道:“我是不请自到,主动向林教主请缨讨来了这份差使,还望诸位旧友能够成全。”
巫圣云洗尘独自一人在殿外的朱栏上坐下,拿着酒葫芦灌了口呵呵笑道:“来得好!我说嘛,有热闹不看,你老弟尽吃斋念佛也不怕寂寞?”
青松子稽首施礼道:“一别百年,法王的风采却犹胜往昔,令贫道不胜仰慕。不过,墨松子和楚岛主俱已入殿,我等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还请别哲法王高抬贵手,容贫道等人进去。”
别哲法王和颜悦色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恕我不能放行。”
戎淡远倏地逸起一抹微笑,淡然道:“东来兄,你也帮定了林熠!”
别哲法王报之以一笑道:“我和盘念大师一样,都自觉欠了容小姐和林教主天大的情分,委实无以为谢,只好豁上这副臭皮囊了。”
双方正僵持不下,蓦然身影一闪,楚凌宇纵身飞向殿门,朗声道:“请恕晚辈无礼!”毕竟父子连心,林熠又是生死之交,哪个他都放不下。别人都能安心稍候,唯独他却是万万不能!
别哲法王纹丝不动,从大殿上方呼地扑下一道红云阻住楚凌宇去路,沉声喝道:“楚公子请留步!”正是密宗净土门门主,红衣法王巴德鲁。“砰!”两掌相交罡风激荡,楚凌宇抽身卸力退回石阶下。巴德鲁法王脸上红光一闪,身子晃了晃,吐口浊气赞道:“年轻人,好功夫!”
楚凌宇咬刚牙正欲拧身再上,盘念大师身形一飘拦在面前,蔼色道:“楚少岛主无需担心,林教主既作出这般安排必有深意,我们不妨就在殿外等上片刻。”
楚凌宇看了眼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