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玉茗仙子诧异道:“这一大早的就要喝酒?咳,也罢,你们师兄弟此番重逢不易!” 她从石椅上拿起罗禹的外罩替他披上,柔声道:“早上露重,当心莫要凉着身子。”这才去了。
林熠目送她进了屋,微笑道:“嫂子温柔贤慧,师兄你真是好福气。打算何时洞房花烛,小弟也好讨一杯喜酒来喝?”
罗禹低声道:“林师弟你才回山,尚且不知本派中有许多尊长对玉茗心存成见,说她是一介花妖,邪魔外道,绝不能入我昆吾山门,玷污了本派千年清誉。为了这事,玉茗近日甚为愁苦,她虽不说,可我总能瞧得出来。”
林熠一愣,哼道:“花妖又怎么了?总比那些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家伙强胜百倍。再说咱们昆吾派的门规里,可也没哪一条不准俗家弟子娶妻成婚的。管他呢,罗师兄你就将玉茗仙子明媒正娶过门。别人不来,我林熠准到。
“嘿嘿,说不定哪天我也带个妖女回来,让那群老顽固干跳脚去吧!”
罗禹哈哈一笑,道:“好兄弟,这话也就只能从你那儿听到。你说得不错,在我心目里茗妹便与天上仙子无异,旁人如何看待有甚关系,反正我绝不会负她!”
林熠一挑大拇指,赞道:“好师兄!”见玉茗仙子抱了两坛酒出屋,他打住话题转问道:“你的伤势怎样了?”
罗禹接过酒坛拍开封泥,倒满大碗公回答道:“好得也差不多了,淤塞的经脉前几天基本都已打通,一身功力恢复了十之八九。但昨日我向师父请战,却被他老人家挡了回来,命我静心休养不得妄动,想想着实气闷。”
林熠道:“罗师兄,你莫要着急,等养好了伤,还怕今后没有仗打么?”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起各自下山后的经历。
因罗禹非仙盟中人,林熠自略去《云篆天策》的一节不提,只说如何恶战仇厉,又扮作小道士捉弄黎仙子的趣事。
玉茗仙子在旁相陪,三人言笑甚欢,也不觉日头越升越高。
忽听院外传来笑声道:“罗师弟,你这儿好生热闹。我远远就听见林师弟的笑声,还闻着好一股酒香。”宋震远一袭玄衣,面带笑容走了进来。
罗禹起身迎道:“宋师兄,你今日不用上早课么?”
宋震远在罗禹与林熠当中的石椅里落坐,回道:“我昨夜守值山门,今天早上便无事可做了。先前去找林师弟,见他不在屋子里,一猜就晓得他定是跑到你这儿讨酒喝了,可不是教我逮着了么。”
众人闻言拊掌大笑,罗禹道:“宋师兄料事如神。不过这酒是小弟心甘情愿拿出来请客,却不是林师弟开口讨来的。”
林熠道:“什么料事如神?我看宋师兄定是与小弟抱了一样的心思,这才眼巴巴的跑来找罗师兄要酒喝。”
玉茗仙子取来一只大碗公,宋震远说了声谢。
端起酒坛洒满,他笑道:“还是林师弟知我。前两天,我远远瞧见罗师弟从山下抱回几坛好酒,心里早就痒痒难熬,只是不好意思张口而已。今日沾了林师弟的光,自然要大饱口福。”
罗禹苦笑道:“听宋师兄这么一说,我倒像是个一毛不拔的土财主了。”
林熠一指玉茗仙子,嘿嘿笑道:“你金屋藏娇,可不是个土财主么?”
宋震远叹道:“罗师弟,往常看你老实巴交,不声不响,没想到这件事情却抢到了我这个做师兄的前头,你说该不该罚上一碗?”
玉茗仙子羞不可抑,连忙起身道:“罗大哥,宋师兄,林师弟,你们三个慢慢聊,小妹再下厨弄几碟下酒的小菜来。”
林熠道:“嫂子的手艺小弟是一定要尝的,就怕分量不够,被我一个人吃得精光。”
罗禹笑道:“茗妹,往锅里多加两把盐,再倒些酸醋,免得这小子吃上瘾头,以后天天跑到我这儿来蹭饭。”
玉茗仙子抿嘴一笑,嫣然去了。
宋震远微笑道:“唉!果然是一毛不拔的土财主做派。林师弟,今日咱们可要吃饱喝足了再走,下回罗师弟请客还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菜一上桌,门口又响起动静,邙山双圣吸着鼻子冲了进来,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 白老九笑呵呵的道:“妙啊!这菜热腾腾还是刚起锅。”
白老七问道:“林兄弟咱们啥时候动身去神霄派?别到晚了什么热闹也没捞着。”
林熠也是不知,转眼望向宋震远。
宋震远回答道:“明日一早将玄逸师叔入土为安后,即刻起程。林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已答应让你一同去了么?”
林熠摇头道:“我还没问过师父,回头便去求他应允。神霄派之战,二十年也难遇一次,怎可少得了小弟?”
宋震远一笑,道:“林师弟软磨硬泡的功夫最是拿手,师父他老人家一准答应。”
罗禹道:“我倒想他留在山上陪我喝酒解闷,可惜这小子无论如何是不肯答应的。”
白老七百忙之中抬起头来,说道:“罗兄弟,你也别太贪心了。整天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作伴,还要林熠这臭小子做甚,想左拥右抱么?”
宋震远好险没把一口酒全喷射到对座人身上,呛道:“林师弟,今后论嘴上功夫高低,你可找到对手了,这两位老兄的口才宋某甘拜下风。”
接着,众人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神霄派大战上。
宋震远道:“早先听到有消息说,此次烈火宫不单失窃了《云篆天策》,又在雾灵山脉损兵折将,赤烈横深感面目无光,这回说什么也要踏平神霄派找回些许的颜面。他已召集了烈火宫属下的数百魔门妖孽,又说动青木宫联手来袭,声势颇为浩大。”
罗禹豪迈说道:“这样打起来才过瘾,可惜师父不准我下山,只好在这干瞪眼。”
林熠问道:“三嫂,百花园是不是毁在丹鼎神君与木老妖婆的手中?小弟定趁这个机会,为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邙山双圣吃人嘴短,附和道:“女娃儿你放心,这事包在咱们兄弟身上。”
玉茗仙子心中感动,道:“多谢诸位好意,但这深仇大恨,小妹必要亲手相报。”
白老七道:“好啊,到时候我们大伙儿一齐帮你,最好连什么烈火宫、青木宫也一并端了,然后全都种上花草,改作百花园的分坛。”
日头一晃已爬升至顶,林熠与宋震远告辞出门。罗禹与玉茗仙子送到院外方回。
邙山双圣屁颠屁颠跟在林熠身后,白老九问道:“林兄弟,你要去哪里?咱们到前面的山坳里看小鹿打架好不好?”
白老七道:“对了,咱们还在一座谷里找到了不少猴子。上回听你说起,那些猴儿会酿酒,要不咱们抓几只回来,让它们酿几坛那个什么‘猴儿酒’如何?”
林熠惦记着神霄派大战的事,于是说道:“你们两个先去,我找过师父就来。”
白老九闻言咕哝道:“你师父老得牙齿也快掉光了,哪有抓猴子好玩?”
宋震远已习惯了邙山双圣的疯言疯语,晓得这两个家伙素来口无遮拦,故此也不以为意,向林熠微一抱拳道:“林师弟,我要回去练功了,咱们晚上有空再聊。”说罢又和邙山双圣打过招呼,先自去了。
林熠道:“我得前去向师父请战,不然就要像罗师兄那般老老实实留在山上,你们两位想是与我一起去有趣,还是你们想自己去?七兄,你说,小弟该不该去找师父?”
白老七忙道:“快去,快去。我们先到那山谷里等你,一定要求得你师父答应。”
白老九担忧道:“林兄弟,若是你师父不肯答应,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林熠道:“那只好自个儿偷偷溜去,最多回山再被师父罚去面壁罢了。”
白老九眉开眼笑道:“对,对,腿长在咱们自己身上,想去哪儿,老道士管得着么?面壁就面壁,大不了我和老七天天陪着你。”
林熠别了邙山双圣,往师父清修的静室行去。
他知玄干真人每日中午都会在静室里打坐上两个时辰,到那里找他准不会错。何况师父的蒲团底下还塞着一堆脏衣服、臭袜子等着自己去收拾,正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暂且按下林熠面师不提,却说邙山双圣兴高采烈跑到那座山猴出没的谷中,戏耍了老半天,直到太阳也快落山,仍不见林熠有来。
两人有些纳闷,牵着一拉溜用山藤绑起的猴子返回渺云观。
刚到洗剑斋门口,迎面撞上宋震远,白老九一闪身拦在前面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林熠?”
宋震远看着后面一拉溜乱跳乱叫的猴子,面露诧异道:“林师弟不是整个下午都和你们两位在一起么?”
邙山双圣不约而同大摇其头,回答道:“哪有的事?咱们在山谷里等了他一个下午,连人影子也没见着。”
宋震远道:“那我就不晓得了。两位或可到别处去找找,说不准林师弟又跑到哪里寻酒喝去了。”说罢抬步欲走。
白老九问道:“宋兄弟,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到哪里去?”
宋震远道:“快做晚课了,也不见师父他老人家踪影,小弟是要到静室敦请。”
白老七想起林熠中午的话,说道:“林熠定是被你师父留在静室里啦,要不还能上哪儿去?不用问,他们两个一定关起门来偷偷喝了一下午的酒。嘿嘿,这小子有了好处便忘记朋友,不够义气。”
白老九一把抓住宋震远的手道:“静室在什么地方?咱们陪你一同去。”两人抓来的猴子也不要了,扔了绳头,随宋震远急匆匆赶往静室去看个究竟。
静室位于渺云观东头的一座天然石洞中,洞口有石门遮掩,却无弟子看守。
想那堂堂昆吾剑派的掌门何等修为,又有谁敢摸上观静峰找他的晦气?
三人到静室前,见洞口石门虚掩,玄干真人应尚在里面。
宋震远在外朗声道:“启禀师父,弟子宋震远与邙山双圣求见。”
等了半天,里面也没有玄干真人的回应。
宋震远觉得有些奇怪,暗道师父打坐之时神通天地,莫说自己高声求见,即使一声不吭悄悄潜到洞口,他也该知觉,怎的半天也不见他回答?
他提高嗓音又接连通报了两回,仍无人应答。
邙山双圣等得不耐烦,越觉得这师徒两人定是在静室里喝得酩酊大醉,睡死了过去。鼻子里仿佛闻到了打里头飘出的酒香,再也忍耐不住,纵身推开石门,大叫道:“林兄弟,你─”
宋震远拦阻不及,暗暗叫苦,刚想开口,猛听邙山双圣同时一声怪叫,扭头望向自己满脸骇异,失声叫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宋震远一愣,快步走到洞口朝里打量,立时也惊得手脚僵立,错愕无语!
但见静室门口林熠扑倒在地不省人事,后心衣衫碎裂,赫然印着一只掌印。
而距离他不到三丈处,玄干真人仰面朝天躺在血泊里,胸膛上斜斜插着一柄碧绿色的匕首,正是邙山双圣当年赠与林熠的秋水匕!
第八章 弑师
林熠被眼前晃动的一蓬白蒙蒙光华惊醒,顿时感觉到全身的骨骼经脉齐齐作痛,内腑中好像藏了一把锋利的锯子在来回扯动,忍不住从嘴角呛出一缕紫黑色的淤血,沾湿了胸口的衣襟。
他试着轻轻吸了口气,丹田里气若游丝,不见波澜,一身的真元竟被彻底震散。
他睁开眼睛,自己的身躯平躺在一张坚硬的石床上,距离石床三丈开外的洞口中央,悬浮着一道浑圆的银白色光符,室内的白光就是从这里发出。
林熠心底一声苦笑,思忖道:“想必这里就是传闻中的思过壁了,没曾料到终有一日我居然也会被关押在这里面!”
原来思过壁,乃昆吾剑派历代以来用以幽禁弟子的石洞,那道神光大雷符,便是守护洞府的至宝,若不得掌门与四位首座长老揭开封印,里面的人绝难以破壁脱出。
只是此处素来关押的都是身犯背叛师门、弑师杀亲重罪的本门弟子,林熠以前也仅是听玄干真人说起过,却从未亲眼目睹。
他小憩了片刻,神志稍稍清晰了些,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只觉做了一场大梦。
他双手撑住石床,努力挺身想起来,却牵动内伤一阵的金星乱冒,胸口好似撕裂般的剧痛难忍,冷汗顺着鬓角便已滴落。忽地右手一软,身子失去平衡,一骨碌狼狈不堪的重重摔落地上。
从背上传来的撞击力立时震得他气血翻涌,又昏死了过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林熠再次幽幽醒转,发现自己侧躺在地,面前兀自有一滩未干的血迹。他想起雨抱朴临别时所赠的九生九死丹,咬牙翻转过身仰天躺倒,探手从袖口里取出?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