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人
夏龙见那人闭上眼睛,已知他不会干预这事,心想:“看来天亦要绝我!”他缓缓把书塞进怀里,又取出折扇,准备拼死一战了。张时飞一直不出声,另四人也不敢行动,但他们瞧着树上那人如此嚣张,而张时飞却一再示弱,心里早就愤愤不平,这时见夏龙有所行动,更是恼火,便连冷静的钱堂火也已把手按在剑柄上,只等张时飞一声令下了。
良久,张时飞才回过神来,他马上打定主意:“这回不能再演戏了,速战速决,免得那人一时不高兴又要出手。”他沉声道:“你们几个四下看好了,我来出手拿他!”四人都甚是惊讶,一路上都是他们动的手,师叔只是一边看着,更出话说了要锻炼他们,为何这时却又要亲自动手呢?但他们马上兴奋起来,各自寻了一角站好,便等着见识张时飞使的功夫。
夏龙见出手的竟是张时飞,更是绝望,嘶声道:“好啊!看来吾今日是难逃一死了。废话少说,动手吧!”折扇一扬,点向张时飞期门穴,竟先下手抢攻了。张时飞右手轻按,左手上扬,柔软若丝,拂开折扇。脚步似缓实快,已跨前一步,两手划圆,把夏龙圈在圈内。
夏龙也不管那近身的绵掌,不要命了地攻向对手要害,他想:“便真不是你对手,也要拼个同归于尽!”出手更加疯狂了。张时飞那会惧怕这些,只见他招招连贯,绵绵不绝,真气便如缕缕细丝,慢慢织成一张大网,把夏龙裹在里头。
旁边四人看了,都惊叹不已。李堂木喃喃道:“原来这就叫‘务须使招数节节贯串,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当真精妙啊!”钱堂火急速转动着脑子,想把这些招数记下来。赵堂水却是把剑插在地上,人已是舞动起来,时不时停下看一眼,满眼红光。孙堂金抽出长剑,思考着剑招与拳招的共通点,不时挥动一下剑。
在武当山上,长辈虽也会演练拳掌剑招,但那与真正对敌动手时根本两样,很多精髓之处他们也是现今才领悟到。仕进从上面往下看,也是暗自点头,心道:“这人攻防之间甚少破绽,要赢他须得以柔制柔,否则便只能用极刚破他了。”
太极运用的正是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以柔克刚,但万事物极必反,柔虽能克刚,但刚又何尝不能破柔呢?张时飞在江湖中已是一流高手,仕进却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弱点。
夏龙只觉左右支绌,折扇环转间已是颇为不易,手足更是疲软无力,而对手却还是游刃有余,不由万念俱灰,手上动作竟尔一顿,张时飞那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便趁隙而入,右掌倏地穿出,直迎夏龙章门穴。
夏龙危急间脑袋忽然清醒,求生意念又占了上风,折扇一转,奋力戳向对手手腕。那掌轻巧地转了个弯,取向夏龙肩膀。夏龙无奈,只能勉力缩了一下,那掌还是拍在了他肩上,扑的一声,便收了回去。
夏龙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强忍住了要出口的鲜血,自知已是无力回天了,便愤声道:“尔等不是要我的性命吗?嘿嘿!无须你们动手,我自己便可了断!只恨苍天无眼呐 !”他一脸的悲愤,仕进瞧得清楚,不觉生起怜悯之心。
夏龙已是抬起手掌,便往头顶拍下,眼看便要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只见人影一闪,那正在酣睡的人已出现在他身旁,伸手架住了这一掌。那人脸盘方正,下颌微微有须,乍一眼看去似乎正气凛然,但他眉毛上挑,鼻子高挺,却又显得放荡不羁。
他扣住夏龙手腕道:“你为何道苍天无眼?说个理由出来,或许我可以保你一命。”他还是笑嘻嘻的,没有半点正经模样。夏龙奋力一挣,那手却稳如磐石,动也不动。他怒声道:“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寻死,干你何事?”又再挣了一下,却还是动不了。张时飞见那人出手,便止身停手,出声道:“前辈可是风子斋老前辈?不知此举是何用意?”
那人呵呵一笑道:“想来是那牛鼻子跟你说过我。嗯,我也不做什么,只是问他点事,若是听着高兴了,便帮他一帮,若是。。。。。。嘿嘿!随你便了!”话到了后面,顿时变得森然阴冷,夏龙不由打了个寒战。
张时飞显然知道他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只好道:“既是如此,前辈便问吧!只是这种恶贼的话如何信得过呢?”风子斋瞥了他一眼,道:“信不信得过自有我来判断,何须你多言!”张时飞马上噤口,不再出声。
李堂木四人这时也围了上来,他们到底年轻气盛,便对张时飞道:“师叔,这人如此可恶!让我们教训他一番吧!”张时飞低声怒道:“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乖乖站到一边去!”他心里不禁惴惴不安,深怕风子斋恼怒之下出手教训这群后辈。
风子斋瞧了他们一眼,摇头道:“牛鼻子的徒弟要得,徒孙却不怎么样嘛!”说完,便对夏龙道:“你说说,老天怎么不长眼了?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哼!你便是想死我也能把你从阎王殿里拖回来!”那话不要说夏龙,便是站在旁边的人听了也直冒寒意。
四个年轻人更是意识到了这人的厉害,都不敢再出声了。夏龙终于听出了这人有为自己出头之意,不禁大喜过望。刚才身陷绝境,百般无奈,自己才心萌死志,其实又有谁不爱惜自身性命呢?
郭铁二人在树上看着下面情况瞬息万变,都凝神屏息,等待着下文。郭铁虽极欲亲手诛杀夏龙,但眼前情形已非自己所能控制,只好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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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高手过招
夏龙脑海里掠过千般往事,只觉万千委屈,如梗在喉,不吐不快,便待痛痛快快的说了出来。风子斋放开他的手,静待他的回话。
夏龙张开嘴巴,想了想,话却出不了口,他突然垂下了头,沮丧地道:“算了,一切都无须多言!还有甚么好说的呢?吾本就罪孽深重,死有余辜,这也怨不得旁人。”
风子斋等了半天却换得这句话,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杀机顿起,森森道:“你真的不说?嘿!还没人敢不回我的话,你想做第一个吗?”他一把扣住夏龙的肩井骨,微一用力,夏龙顿时痛彻心扉,豆大的汗珠霎时冒了出来,自额上滑下,顺着鼻子滚到嘴边,渗进嘴里,咸咸的。
他强忍着巨痛道:“吾确是犯下了不少罪孽,便百死也难赎,你还是杀了吾吧!”风子斋看他如此说话,心中怒火却消了几分,转头问道:“小子,这人到底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竟要劳动牛鼻子的徒弟亲自出马?我瞧他连这四个小子中的一个都不如,你们五人一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张时飞见他问到自己,忙答道:“此人姓夏名龙,生性残忍,竟嗜食孩童脑髓,此等作为天理不容,我们武当秉着为民除害的宗旨才追杀于他,并非无故生事,还请前辈明鉴。”
风子斋还没出声,夏龙已是狂呼:“你撒谎!吾手上虽也沾了不少血腥,却从未做过那种灭绝人寰的恶事!你若是为别的取吾性命,吾无话可说,但要把此等罪名加于吾身,却是万万不行!”他本来青白的脸这时涨得通红,急剧地喘着气,显得甚是激动。
他又道:“吾从前的确杀过无辜之人,但从未曾对妇孺老幼下过手,更不消说食取脑髓这等冷酷无情之事。吾知道你们认定了吾是恶人,便说甚么你们也不会信,此事吾问心无愧!”他慢慢平静下来,面色从容,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
风子斋瞧了他半晌,放开了他,对张时飞道:“你说他如此这般,可有证据?”张时飞从风子斋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便斟酌着该如何说才好,只听一声冷哼:“快说!”
他吓了一跳,赶紧道:“此事有河北赛孟尝王有德王老英雄可以作证,王老英雄亲眼见他食用脑浆,大口大口的吃,简直令人作呕,旁边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孩儿。王老英雄撞见这一幕时便差点晕了过去,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只怕也要遭了这恶贼的毒手。”
风子斋听完,盯着夏龙,等着他的辩解。夏龙哂然一笑,道:“吾当年瞧那王有德的儿子不顺眼,打瘸了他一条腿,王有德嚷着要报仇很久了,却总寻不到人。他便编了这样的谎言,不想你们这群所谓的正义之士二话不说,就对吾紧追不舍,不问青红皂白!哼哼!当真可笑!”
张时飞怒声道:“王老英雄堂堂一派耆宿,岂会诬陷于你。你这恶贼分明在狡辩!”风子斋脸皮稍稍松了些,出声道:“那王有德我也知道,哼!虚伪透顶!他的话不信也罢!你还有话说吗?”
张时飞急道:“江湖上人人都这么说,难道还有假吗?前辈莫要受这贼子蒙蔽,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他虽是不急于击杀夏龙,但最后还是要完成掌门交给的任务的,若是风子斋说一声放人,他辈分甚高,话一出口,他们便不能再出手了。饶是张时飞素来冷静,这时也着急起来。
风子斋眉毛一扬,冷声道:“人云亦云,如何能信!你休要多言,若再没有别的证据,这人我是护定了!”夏龙一阵狂喜,他自忖今日必死无疑,却不想柳暗花明,另有生机。
张时飞仔细想想,却是哑口无言,找不到丝毫有说服力的事例出来。风子斋瞧他的模样已知是无话可说,便笑道:“想不到就不要想了,这事我自会跟你师傅说的。哦!我都忘了那牛鼻子早就不当家了。唔。。。。。。你回去就说是我开口说的放人,有意见的话便来找我。”
他马上收敛笑容,对夏龙森然道:“今日我救了你,不代表我就信了你,若我查出你话里有丁点不实之处,哼!你便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揪你出来。到时你会后悔今天所说的话!”夏龙自然看出眼前这人神通广大,不然一向嚣张的武当派也不会低声下气,唯唯诺诺了。
他连忙点头道:“前辈救命之恩,永世不敢有所忘怀,又岂会有半分欺瞒?吾所说之话,句句实言,如有虚假,天打雷劈,人神共愤!”夏龙确是真心实意说这话的,倒没有撒谎。
树上的仕进心道:“我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残忍的人呢,原来都是编的。那人号称赛孟尝,名字倒好听,人却甚是卑鄙啊!看来这世上欺世盗名的人还是有的。”
郭铁却半信半疑,想道:“这斯的话不知可信不可信!瞧他的样子不象说谎,莫非真只是传言而已?”正想着,风子斋抬头笑道:“树上的朋友瞧热闹也该够了吧,还是现身吧。我可不想费劲揪你下来。”他这时又恢复了开始嬉皮笑脸的模样。
其余众人都吃惊地仰首看去,不意这林中还有人在。郭铁无奈,知道再也藏不住了,只得自树上跃下,巨大的身子穿过稠密的枝叶,哗啦的一声。
夏龙认得眼前这黑大汉便是当日对其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的人,心想不会又有麻烦吧,不由一阵心虚。武当诸人看到郭铁,只觉甚是眼熟,却记不起在那见过。也难怪他们记性不好,在酒楼里郭铁只盯了他们一眼便低头喝酒吃菜,他身形魁梧,但一坐下来便与普通人无异,他们又哪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食客呢。
风子斋微笑着,只觉心中甚是畅快,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等瞧了郭铁下落的身法,不由一怔,道:“少林的回龙身法?哈哈!想不到连少林都来人了,看来今天可真是热闹啊!哈哈哈!”正笑着,突然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大变,怔怔望向郭铁身后。
众人睁眼望去,只见一人漆黑长袍,头戴面具,从树上轻飘飘地滑下,不带一丝声响。那面具有几分象城隍庙里的判官,又有点象庙会游街时扮演捉鬼的钟馗,浓黑的眉毛斜扬向天,不怒自威,纠成一团的须虬乱而有力,根根如刺,似乎闪着寒光,随时准备刺穿一切阻碍。
众人不由一凛,只觉气息一滞,无形的压力迫人而来。此人正是仕进,他见郭铁已经下去了,便随之飘下。还未站稳,只见众人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心里一颤,不觉慌张起来,但感觉到那面具贴在脸上的温热质感,心中忙安慰自己道:“没人会认出自己的!不用害怕!”如此一想,胆气马上一壮,腰也挺得笔直,透过面具,扫了众人一眼,眼光甚是清澈坚定。
张时飞觉得那目光便如有质有形一般,直直穿过自己的眼睛,重重地敲在心里,胸口马上一闷。他赶紧调运内息,一个周天过后,方始好受一些。
夏龙和其他四人却没这么好运了,都好象有大铁锤狠狠地砸在胸膛上,脸色一白,人摇摇晃晃的便欲倒下。好在仕进即刻收敛了目光。他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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