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主义魔法师
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意思和语气不对,这更接近於一个男人对女人纯粹的怜爱之情,而非皇帝对臣子该有的措辞。
看来我对艾莎芙倪雅夹杂了太多的私人感情,以至於让彼此的关系变得有点复杂和暧昧不清了。
孟斐斯很快就明白了我的尴尬,紧接著转移了话题:“德林克伯爵小姐不是跟随在陛下身边的麽?怎么不见她?”
“她呀……”我拉长了声音说道,“总是神出鬼没,虽然这次出行名义上是担负我的护卫,但是自离开喀什特後,我连她的影子都没见著,或许她正被某种古怪的事物吸引以致流连忘返,又或者已被某位年轻的小夥子拐跑了吧?”
“真有可能呢!”孟斐斯大笑道,“那个小丫头性情稀奇古怪得很,没准真会弄出点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两个大男人在背後说人家坏话,不怕不小心闪了舌头麽?”
随著那把夹杂著怒气的低沉女声响起,一阵阴风吹开帐帘,让里间的温度霎时降低了几度,吸血儿少女那全黑的身影便飘了进来。
“谁是小丫头?谁又性情稀奇古怪?你这只死番熊、臭萝卜、大笨猪!竟敢诽谤本小姐,你就不怕本小姐在嫂子面前数落你的不是,比如那次你喝花酒找姑娘陪,又比如你在军帐中私藏军妓数十人,夜夜陪寝天天换花样,嗯,还有……”德林克瞪著愤怒的杏目,指著孟斐斯骂道,惨白的手指几乎点到孟斐斯的鼻子上。
“别……我的伯爵大人、姑奶奶,我求你了!你千万不能在萨沙琳面前造这样的谣呀!那不仅会引起家变,还关乎我的小命呀,你知道萨沙琳的醋劲有多重了!上次你只是说军部的女秘书向我抛媚眼,我就被罚两个星期不得进房……”
在德林克的气势面前,孟斐斯顿时没辙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只得小心翼翼地赔著不是,并开始了屈辱的割地赔款:“上次伯爵小姐不是相中我家的一只水晶天球仪麽?还有那套幻彩琉璃画、绝版的太古地理志,只要伯爵小姐喜欢,我全部拿来孝敬伯爵小姐如何?”
“看在你有这份孝心份上,你说的那些了我全部笑纳了,而你没说的,我也酌情徵用,至於对不对萨沙琳说,那就要看本小姐的心情了。”德林克仰起小脸,骄傲得像个公主。
我在德林克脑袋上轻敲了一记,说道:“别老是敲人家竹杠,这还像是一名淑女麽?”
吸血鬼少女捂著头转过身来瞪我,然後放开手叉著腰怒视著我,恶狠狠地说道:“死色狼、臭色鬼!你这只淫贱不能移的蟑螂男!我还没和你算你公然诋毁本小姐名誉这笔帐呢!什麽叫‘被某个年轻小夥子拐跑了’?本小姐会这麽没有眼光、没矜持麽?亏我这些天来没日没夜地守护在你身边,并不辞劳苦地奔走千里,召集了五百名族人,为你与卡洛斯的决战作准备呢!”
说到这里,德林克忽然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人家连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却……你却这样对人家,占了人家的清白不负责任不说,还对外人说这麽难听的话。”
当看到孟斐斯一脸将信将疑的神色,与在我们身上来回迳巡的古怪目光时,我立即扯起白旗宣布无条件投降:“伯爵小姐,是亚历不对,亚历向你赔礼道歉,请伯爵小姐大人有大量!你要亚历为你做些什么,只管说出来就是了,亚历听凭伯爵使唤与差遣,请你不要再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了!”
“这还差不多!我想想要你怎麽弥补本小姐的心灵创伤、精神损失和肉体疲累……”
德林克点头表示满意,并皱起眉头努力思考起来,我开始担心她会想出何种整人的点子来对付我,而孟斐斯更与我彼此交换著同病相怜的目光。
忽然,吸血少女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泛起了兴奋的色彩,漆黑的双眸中闪动著令人心寒的精光,低沉的嗓声也因喜悦而提高了几度。
“本小姐这会儿心情好,今天就不为难你了,以後再和你好好算帐吧!好的!就这么定了!要你怎么补偿先暂且搁下,现在,色狼先生,麻烦你陪本小姐到外面散步!”
见我一副愕然与无奈的表情,德林克猛地用力挽起我的手臂,兴奋地喊道:“走吧!散步!散步!”
“你是牛皮糖麽?真会粘人!”我苦笑道。
“牛皮糖!牛皮糖!我是可爱的牛皮糖!专治坏坏的大色狼……”吸血鬼少女一边用古怪的小调唱起即兴自编的歌儿,一边拉住懊恼不已的我往外跑,并将大部分重量施加在我身上。
身後,孟斐斯向我投来一记同情的目光,口中却发出一声脱离苦海、如释重负的叹息。
在秋露散落的草原上,吸血鬼少女突然放开我,在草叶间快乐地小跑起来,被她纤足踏过的地方,晶莹的露珠映著初阳的光晕四散开去,一会儿,在德林克那张如象牙般皙白的脸庞上凝结起细细的汗珠,而黑衣少女则迎著晨光“格格”地娇笑起来,连青草也似乎感染了少女的情绪,在晨风中欢快地摇曳著。
我不禁看得有点呆了。
德林克突然停了下来,然後转身飞快地向我奔来,直跑到我面前才停驻了脚步。
“看什麽?呆子,”德林克向我吐了吐舌头,原本低沉而富於磁性的声音此时却变得极是温柔。
我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吸血鬼少女歪著小脑袋背手而立,跟著脚尖看我,黑漆漆的瞳子里散开著如水汽般的涟漪,突然纵身投入我怀里。
当少女娇嫩柔软的胴体人怀与淡淡的少女幽香沁入心田,我心中并没有太多的绮念,只是以一份纯粹而明净的心去感受著这一刻的悸动。
“德林克,我常常忘记你吸血鬼的身分,而把你当作是普通的人类,一个平凡而可爱的邻家少女。”我昵声道,“你们族人都是依赖人类的鲜血维生的,但我从未看过你猎食时的模样,有时我真的好奇……”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副可怕模样!我讨厌被你所憎恶!也算是为了我那可笑的自尊心吧。”
吸血鬼少女抬起来头,言辞突然变得很激烈,脸上的神色沉郁了下去,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秀眸中则尽是叫人愀然的痛楚。
“对不起……”我无比歉疚地说道,接著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不过,不论你的吃相如何不雅,我也绝对不会讨厌你的!”
“嘘!不要说话。”德林克伸出两根纤指贴在我双唇上,封住了我的所有语言,瞳色迷蒙如雾,嗓声则轻柔若梦,“让我聆听你稳定的心跳,强化我的坚持!让我感受你的光和热,照亮我的征途。”
在彷如时间凝固的刹那中,空气中弥漫著一份纯纯的、淡淡的情嗉,包围著我,包围著她。
突然,德林克毫无任何预兆狠狠踩了我一脚,在我抱著腿发出痛苦的哀号声中,吸血鬼少女跳了开去,嫣然一笑道:“骗——你——的!本小姐会如此多愁善感、弱不禁风麽?真是呆子!本小姐闪人了,忙我的事情去!拜拜!”
德林克蹦蹦跳跳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著我,脸上的神色变得如她的声音一般凝重与严肃。
“亚历!我德林克把生命义无反顾地托付予你,并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虽然你看起来是如此地不可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纵是面对卡洛斯!我知道你和他惺惺相借,在战场上面对他,对你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是,如果他成为你的障碍的话,我将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德林克……”我低噪道。
而她已化蝠离去,空气中回荡著古怪的歌声:“牛皮糖!牛皮糖!我是可爱的牛皮糖!专治坏坏的大色狼!牛皮糖!牛皮糖!我是快乐的牛皮糖!沾上你、缠住你、窜进你心房!牛皮糖,牛皮糖!我是吃不得的牛皮糖!奉告你千万不要把我当,会让你拉肚又断肠……”
听著吸血鬼少女古怪的歌声,我不禁莞尔一笑。
圣伦历一九0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由众神教教廷军团长、大主教霍西曼将军率领的三十万精锐教廷军,开进帕加米斯平原,与我军顺利会师。
霍西曼是一个身材瘦削、风度翩翩、年约五旬的谦谦长者,在史洛主掌教廷军权期间,曾因为反对史洛的战略方针而遭拘禁,直至圣贝法亚重掌军权後才被重新起用。
从外表上判断,霍西曼身上没有多少军人气质,也不太像是一个主教,反倒像是一个儒雅的学者。
但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老人,从弱冠之年开始,自上一代教宗手上接掌教廷兵权,至圣贝法亚时代,稳稳坐在教廷最强兵团团长的位置上,超过三十年之久。
在位期间,教廷军没有参与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当然,既无败绩,更谈不上战绩,对其表现也只能用“不过不失”来形容了。
而多年来,军队也严格控制在十万的编制数之内,直至史洛主军,才猛地将兵力锐增至五十万。
但如果将胜败换一个角度来看,这可以说是教廷军一种非凡的胜利,因为保有强大的兵力,却能与大陆各国一直和平相处,未遭至各国忌惮,这绝对是一种卓越的才能,而霍西曼这种“和平军备”与“绝不扩军”的用兵方略,也体现出众神教两代教宗的主旨与用心。
从更深入的层次分析,史洛为实现自己的野心而发动统一西方的“光辉圣战”,并进行剧烈的扩军,不能不说是众神教因应时代变革,而采取的一次总体战略调整。
毕竟史洛的崛起,是教廷当局与圣贝法亚本人一手纵容的结果:史洛利用教廷来实现野心和魔族的策略,而圣贝法亚反过来利用魔化的史洛之手统一西方,实现神权向俗权的实质化进程,并在确立起教廷在西方的实权後,顺势除掉史洛,消除大陆各国对教廷的猜忌!可谓处处体现出圣贝法亚棋高一著的谋略,与高屋建饬的布局。
但圣贝法亚这番筹画与布局,却是朝著完全有利於我的方向发展的,教廷统一西方的举措,无疑为帝国建立起巩固的後方,避免了西方各国的内耗,为大陆各族在今後对抗神魔的战争中保存了宝贵的元气。
甫一见面,霍西曼将军向我施礼後立即说道:“陛下,根据教皇殿下发布的‘永诺令’,今後我教廷军将全力配合帝国军的一切行动,包括本人在内,全军上下一律接受陛下的指挥与调遣,也就是说,这对於我军,是不具有时间限制的命令,对於陛下,则是永恒之承诺!”
圣贝法亚竟将教廷军兵权毫无保留地交给我?!这是何其大胆的决策呀!她送给我如此厚重的一份礼物,我却不知该拿什麽来回报了……
我不由对艾莎芙倪雅的决定大感吃惊,她做的事总会让我吃惊不已,而霍西曼口中称圣贝法亚为“殿下”而非“陛下”、对我也改称“陛下”而不再称“帝主”,正是代表众神教从此刻起,彻底放弃神权中立的地位,与帝国完全并道合流。
我点了点头,知道霍西曼是一个行动乾脆、不尚空言的人,也就不再客套,淡然一笑道:“对於贵教的鼎力相助,我会向教宗本人亲自道谢的!将军与教廷诸将士一路辛苦了,请到我为贵军准备的营帐休息吧!”
霍西曼却坚持为我介绍了教廷军的情况,并配合孟斐斯对教廷军进行了重新编制,为两军的协同作战进行整备工作,直至夜幕降临後,才拖著疲累的身躯去宿地休息。
当霍西曼离去後,孟斐斯才兴奋地说道:“帝国得救了!有了教廷军的协助,不仅帝都的防御圈得以进一步巩固,我军的实力也大为增强!”
我明白孟斐斯兴奋的原因,从霍西曼口中得悉,另外二十万教廷军正留守帝都,协助京都的防卫,而霍西曼带来的军队,则使我军前线上的兵力激增至超过六十万,单从数量上比较,是卡洛斯军的二倍多,可以说,我军的胜算更大了。但是,现在说“帝国得救了”未免还言之过早——面对卡洛斯,我却不敢像孟斐斯这般乐观……
孟斐斯似乎从我沉郁的脸色上读懂了我的担心,也突然变得沉默了。
而我则将目光投向篝火点点的南岸:卡洛斯,这位连“南陆战神”缪西·尤加也自叹弗如的名将中的名将,这次你将用如何的惊人之举来扭转乾坤呢?
我既渴望又担忧地期待著。
圣伦历一九0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众神教宗艾莎芙倪雅·圣贝法亚的车驾,终於出现在地平线上。
当众神教宗的车驾停下来时,我完全罔顾一个帝皇应有的身分与矜持,首先跑著迎向艾莎芙倪雅的芳驾,然後静静守候在车旁。
她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挽起车帘,然後缓缓她拾步而下。
艾莎芙倪雅·圣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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