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
周遭义兵及武僧虽然看见知元大师势危,但被强敌缠住不及相救,这时不禁的齐声惊呼,奋力冲杀过来,众忍者也死命向首领身前抢近相护,知元大师咬牙努力向后一跃,如飞鹰掠空,闪出两丈多远,踉跄着扑倒在地,几名武僧忙将他搀扶起来,杀退上前的忍者。
服部正就拭了拭嘴角渗出的鲜血,接过部下递过来的武士刀,挥刀厉喝道:“杀!烧了这寺院!一个也别走了。”闻声早有十余名忍者举火四下投掷,余人持刀掩护,不一时,华能寺中大殿前后数个火头窜起,山风一吹,立时蔓延开来,眼见救不得了。
朝鲜义兵群情忿恨,呐喊着追逐厮杀,战到此刻,虽然有一百多名义兵被杀,但来袭的东瀛忍者也有三十多人战死,另有所括服部正就在内的几十人带伤,见势不利,指挥手下且战且退,伤者先行,精壮者持弓箭断后,忍兵训练有素,箭无虚发,追赶的义兵连珠般被击倒,其余的人只好弯弓对射,无法欺身近战。服部正就率部撤出华能寺,借着冲天的火光夺路而去,另伏下数人刺探义兵的动静。
“大师,你怎么样!”李福男跪在知元大师身前,焦急的问道。知元大师年岁已高,身受两处刀伤后流血过多,此时已是油尽灯涸,闻声挣扎着道:“李居士,你带着大伙和寺众们快走吧,倭人不久定会大举来攻,你们不要管我……向南,快向南!过江找明朝大军去,一定要赶走倭寇!复我……国土!”
~第三章箭在弦上~
十月,明万历皇帝令辽东发兵一万开赴朝鲜义州,协助朝鲜军民抗战;蓟镇、保定各选精锐步兵五千,宣府、大同各选精锐骑兵八千,限五日开赴辽东;参将吴惟忠率领南兵、火器手各三千人,限五日开赴辽东,数万援朝大军在经略宋应昌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跨过了鸭绿江,在义州整兵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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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日子,一支两千余人的明军骑兵部队渡过鸭绿江,前往义州与那里的明军主力部队汇合。
“大哥,马上就要到义州了,等汇合了宋帅的大军,就要和倭兵开战了,听朝鲜过来的使者说,倭兵阴狠善斗,火器和刀术俱精,这一仗可是不太好打啊。”一名身材粗壮的武将说道。
“是吗?”为首的将军听了微微一笑,反问一句。
“倭人再厉害,能比得上西北蛮族么?勃拜那么善战都不是大哥的对手,量区区倭寇,算了得什么!”另一名黄须军官自后赶上,不服的插言道:“这次父亲保举大哥为援朝提督备倭将军,定然马到成功,咱兄弟建功立业的时候又要到啦。”先前那武将也笑了:“可惜如樟,如桢他们没来,不然李家兄弟齐上阵,当是成就一段兵家史话啊。”
这三个人是亲兄弟,带兵的将军四十有三,头戴乌金盔,身披豹头环锁铠,青面黑须,虎背猿腰,正是明朝大将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另两人分别是李如柏和李如梅。
李成梁有九子,人称李家九虎将。长子李如松,以父荫充宁远伯勋爵,骁果敢战,授辽东总兵;次子李如柏,曾任贵州、宁夏总兵官,进右都督;三子李如桢,任指挥使,锦衣列环卫,后镇辽东;四子李如樟,任都指挥佥事,随兄如松征宁夏有功,任广西延绥总兵官。五子李如梅,也曾任辽东总兵官;其余诸子如梓、如梧、如桂、如楠皆官至参将。
这时李如松手拈长须,控缰徐行,听着两位兄弟的议论,面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是啊,多年的征战,有些倦了啊,虽然又是一番杀戮,但对武将来说,无上的荣誉总是建立在鲜血和死亡之上,作为大明帝国的守卫者,今次出兵,当报皇恩,为君解忧。正在思索间,忽听的马蹄声响,一名前军小校飞驰而来。“报提督大人,前方便是义州,宋帅帐前参军李应轼先生已经出城来迎接大帅了,既刻便到!”
“好!”李如松精神一振,策骑扬鞭,率一众军马踏雪飞驰前去,转过山角,眼前现出一座城池。一中年秀士率十几人徐徐近前,翻身下马,李如松也忙下马迎上。
“李将军鞍马劳顿,辛苦了!卑职奉经略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将军。”“先生不必客气,咱们进城叙话。”“请!”二人寒暄数句,重又上了马,大军整顿旗帐,鱼贯入城。
兵部右侍郎,经略备倭大臣宋应昌在义州的府衙,与朝廷配给自己的攻坚大将,备倭总督李如松会了面。明朝的军制是文官统兵,宋应昌深知自己虽是经略大臣,总管明军入朝备倭一体事务,可说到冲锋打仗的事儿,归根到底还得靠李如松这样的战将。
宋应昌呷了一口绿茶,慢慢的用杯盖掠了掠茶花,抬起头来面带微笑道:“子茂将军(李如松字子茂)劳苦功高,去年平定西北,为国家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哦。”
“那里,平定西北,全赖圣上洪福,和朝中大臣机议得当,大人夸奖,李某愧不敢当。”李如松矜持的谦逊道。
“呵呵,好啊!”宋应昌见他不夸功,心中甚喜,以前听人说李如松恃宠骄横,今日一见,还算颇识大体。毕竟自己是备倭最高长官,若下级武将执功骄横,那是最难让人容忍的了。
“令尊大人身体可好?”“蒙宋大人垂挂,父亲年岁虽长,精神尚好,身体亦十分的康健。”“嗯,这可好,李家一门皆为虎将,忠心报国,国家有此栋梁,真是幸甚啊。”“大人赞誉实让末将惶惭,我李家父子食君之禄,为君效力正是理所应当,此次出兵朝鲜平倭,大人荣膺恩宠,领尚方宝剑,主持一体军务,圣恩可谓隆极,末将当唯大人马首是瞻,鼓勇杀敌,以报皇恩与大人垂看。”
宋应昌含笑点头:“朝鲜兵微主弱,致令全境陷失,今我明朝大军前来,定当赶倭人下海,复藩邦故土。望你我将帅同心,早日克敌制胜。”
李如松听了赞道:“大人所见极是。倭寇跳梁,怎是我天朝大军的对手,居然不识好歹,屡次犯我边关,此番定当一战却敌。”
“噢?请将军说说看,平倭有何良策?”宋应昌这句话压在嗓子眼里半天了,一直找不到体面的机会说出来,此时借机相问道。
李如松闻言一怔,随即心下了然,暗忖,平倭良策,我若没有,怕是这经略大人也不会有什么策的。但若就此说来,又恐他一介文臣不知变通,倚计争功冒进。还是要让他心知畏怯,放手让我用兵为佳。
心里想着,便说:“用兵之道,需得临阵随机应变,明白敌人需实方可,预为拟画非吾之长,倒要请大人奇策指示末将。”
宋应昌哈哈干笑数声,想了想只得道:“这个,依我的主见,圣上灭寇心切,你我断不可在此久延,不如近日起程,督三军杀往平壤,一举灭寇,你看如何啊?”
李如松就势点头道:“如此甚好,末将不才,愿担纲首战!”
“好好,正需如此。”宋应昌连连点头。“李参军,子茂将军才到义州,请你把兵部有关这次入朝大军的部署说一下吧,再说说倭兵的情况。”
参军李应轼闻言忙口中称是,取出卷宗上前一步念道:“此次天兵入朝平倭,奉旨行使,兵部总划,以经略大臣宋应昌为主,提督将军李如松,兵分中左右三军。以副将杨元将中军,下统:参将杨绍先率领宁前等营马兵三百三十九名;标下都司王承恩领蓟镇马兵五百名;辽镇游击葛逢夏领先锋右营马兵一千三百名;保定游击梁心领马兵两千五百名;大同副总兵任自强并游击高异、高策共领马兵五千名;标下游击戚金领车兵一千名;共一万零六百三十九名。
以副将李如柏将左军,下统:副将李宁、游击张应种领辽东正兵、亲兵共一千一百八十九名;宣府游击章接领马兵两千五百名;参将李如梅领义州等营军丁八百四十三名;参将李芳春领马兵一千名;参将骆尚志领南兵六百名;蓟镇都司方时辉领马兵一千名;蓟镇都司王问领车兵一千名;宣府游击周弘谟领马兵两千五百名;共一万零六百三十二名。
以副将张世爵将右军,下统:本官并游击刘崇正领辽阳营并开原参将营马军一千五百三十四名;原副总兵祖承训领海州等处马军七百名;原副总兵孙守廉领沈阳等处马军七百零二名;原加衔副总兵查大受领宽佃等处马军五百九十名;蓟镇参将吴惟忠领南兵三千名;标下都司钱世祯领蓟镇马兵一千名;真定游击赵文明领马兵两千一百名;大同游击谷燧领马兵一千名;共一万零六百二十六名;另有续到的蓟镇步兵两千八百余名,应援朝鲜军队三千六百名。我军兵力总计将近四万人。”
“我曾听兵部说,朝鲜常备兵力不下二十万,这次来援的才几千人,难道真被倭人打光了不成?”李如松皱了皱眉头问。
“是啊,兵败如山倒,不过朝鲜的水军仍在和倭人作战,而且战果不小,在南方,还有不少被打散的军队撤不回来,都进山去了。”李应昌道。“原来如此。”李如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应轼合上卷宗,又接着道:“倭人此次侵朝,出动的兵马都是在其本国内战中磨砾出的精兵悍将,共计十五万人。据朝鲜大臣柳成龙说,倭兵的火铳尤其难当。与朝兵交战,往往是称之为铁炮军的火铳队伍突前,朝兵的刀剑弓矢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屡战屡败。七月初,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率五千骑兵攻平壤,倭人以六百铁炮军伏于城内接战,一举射杀我军三千余人,至使祖帅大败而归。”
“铁炮军这么厉害?不就是火铳嘛,咱们好象也有吧?”宋应昌听了面露诧色,不由的眼望李如松。李应轼插言道:“火铳咱们是有的,不过射程和威力似乎赶不上倭国铁铳,后来南海平倭时,得倭制铁炮数杆,倒是照样仿造了不少。”宋应昌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李如松听二人对答,面如秋水,不动声色,这时呷了一口清茶,问道:“李先生,请问倭人除了铁炮军,还有甚厉害之处?”“论火器,倭人铁炮军凌厉无比,论刀剑,倭刀之利举世无双,论人力,倭兵虽然以步兵为主,但屡经战阵,非盛平已久的朝兵可敌。”
李如松点了点头,冷笑道:“倭人气焰嚣张,看来无非赖此三长,彼有三长,吾亦有三长制他!”“李将军,到底咱们有什么法子战胜倭人?”宋应昌和李应轼齐声问道。
李如松站起身来,道:“倭人倚仗火铳,我当用大炮破之。倭刀虽利,我当用南兵破之,倭兵虽悍,我用铁骑列阵破之!”“噢?请将军细细说来,愿闻其详!”宋应昌喜道。
李如松道:“倭人倚仗火铳冲锋,我用大炮开路,大将军炮威力无比,倭人一铳只射一丸,我大炮一发,重丸轰彼,血肉焉可挡之?况我军也大量装备了火铳,不见得输给倭人,倭刀虽利,当年戚元帅在时,早已留下专破倭刀之法,称之为鸳鸯阵,南兵久习,当可用之,倭兵虽悍,我李某征战多年,最喜敌人凶悍,敌人越狠,杀来越是快活,此次入朝,我军骑兵众多,倭兵利于步战,我当用马军冲击,定可制敌。”
“将军所言极是,若如此,倭贼可破,朝鲜复国指日可待,圣上也可高枕无忧也。”宋应晶拈须微笑。
三人正在谈论,这时门下来报:“游击将军沈惟敬求见!”宋应昌闻言略皱了皱眉,李如松看在眼里,面露疑色。宋应昌摇头苦笑道:“李将军有所不知,这沈惟敬是兵部尚书石星大人特地派来朝鲜和倭人议和的,昨日刚从倭将小西行长处归来,居说颇有希望说动倭人退兵。且让他进来,听他说些什么。”
“议和?”李如松听了愕然道:“大军奉旨入朝,正待扫荡倭寇,决战建功,朝廷怎么又打算议和了呢?箭在弦上,岂可不发!”
~第四章欲擒故纵~
这时脚步声响,从厅外进来一人,只见这人三十五六岁样子,身材中等偏瘦,穿一身宝石蓝的长袍,两撇鼠须,面上带笑,进来紧走几步跪下向宋应昌叩首道:“卑职沈惟敬参见经略大人。”
这那像个军官,倒不如说是个商人更恰当些,李如松心中想着。宋应昌挥了挥手道:“嗯,罢了,这位是朝廷派来的备倭总兵官李如松大人,你们见见吧。”沈惟敬忙又转身向李如松跪倒,“免礼。”李如松冷冷道。
沈惟敬一边起身,一边拿眼偷看这位备倭总兵,见他望向自己时虎目生威,神情严肃,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沈将军,你刚从平壤回来,说说倭人的情况,他们是否答应退兵?”“这个嘛,哦——”沈惟敬沉吟了一下,拱手退在一边,道:“卑职前个日子奉石大人之命,前去与倭人讲和,在平壤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