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世奇侠
容妖女灌入我脑子里面的各种礼仪知识,以及应对的标准,像潮水般涌来又涌去,我大约将反应时间顿了两秒钟——据妖女讲,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时间。短了叫紧张,长了叫迟钝。
“诸位辛苦。出门在外,礼数能免则免,齐卿等平身即可!”
我左手负后,右手行如流水般轻引了一下,算是一个帅气的回应。而此时,我看到了爷爷的笑脸,我回之以一个笑容,只不知笑容中有多少尴尬和苦恼。
在禁卫军们抬起头来之前,我的脸色又恢复到了从容自若的程度。据容妖女讲,和这些行事有板有眼的禁卫军们打交道,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废话,只要招呼得宜,后面的事情他们自会处置。
果然,在那个光禄勋齐贤的一个手势下,百多位禁卫军成员再度行礼后,四散开去,瞬息之间将这艘正在行驶中的游艇,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以专业的眼光看,任何人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这艘游艇,都将受到强大而猛烈的反击,中天帝国皇家禁卫军,果然名不虚传。
不用再面对这些一板一眼的精英们,我也暗中松了口气,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向爷爷迎去。
“你老福安康泰,这几日开会也开得累了吧,孙儿我请您下去喝茶!”
容妖女训练的成果在此时也就表现出来了,就算是面对着爷爷,我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将一系列礼仪套路施展出来,同时不轻不重地透出了些其他的味道来。
爷爷为之失笑:“有长进,知雅可谓名师,一日夜的功夫能将你教成这样……好,很好!”
我对他眨眨眼,将戏做得十足,伸手扶住他老人家的小臂,虚引前方,笑咪咪地道:“首席请!”
这次轮到一边的苏怡失笑,她来到爷爷的另一边,搀住了爷爷的臂弯,巧笑倩兮,“爷爷这次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和我们同乐数日,再将您送到法尔岛上可好?我有很多剑道上的问题想问爷爷呢!”
苏怡也有这种承欢膝下的小儿女情态?我盯着苏怡猛瞧,想看看是否还能挖掘出其他的什么惊喜。她却只是送来一个和煦若春风般的笑容,便吝啬地不再往我这边看上一眼。
“大爷爷好!”
有容妹妹蹦蹦跳跳地从屋里冲出来,似乎得到了“可可”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上来就给了爷爷一个热情的拥抱,附赠一个亲亲。
爷爷看来是疼坏了她,笑得眉毛胡子都要皱在一起,大损他向来的光辉形象。跟在有容后面出来的容知雅可就要冷静太多了,手里面甚至还掂着酒瓶,见了爷爷只是淡淡的一躬身,笑容飘忽不定。
“老爷子好!”
爷爷以微笑回应,脸上也恢复平日清淡的表情。
但以我十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对容知雅,爷爷的关心爱护程度,怕是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对待有容妹妹,而且,从爷爷的眸子中,我还能看到那么一丝丝……怜悯!
“你老人家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总不会是闲逛散心……说吧,什么事?”
将最后一个“闲杂人等”的齐贤客客气气请出厅外后,我立时原形毕露,在容知雅的冷笑声中,大大咧咧地坐下,斜睨着眼神望向爷爷,在之前的消息中说的不清不楚的,只会让我更担心。
爷爷微笑着品了一口香茶,从容地回应道:“第一件事,正式通知你的储君身分,自此刻起,你便是中天帝国的储君殿下,只等三个月后皇帝退位,你便是中天帝国的第五任皇帝!”
对这个消息的反应,我只是一声冷嗤。
爷爷不以为意,继续道:“第二件事,八月底联合长老会议召开之时,你必须到场,代表皇帝对长老会的召开表示支持。不要质疑皇帝为什么不亲自去,那没有意义!”
我朝天翻白眼,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爷爷笑容不减,淡淡地续道:“联合长老会的会期极长,大概有四五个月的样子,在十一月你登基之际,还要过去接受联合长老会的加冕授权……”
“当然,这只是个形式,去不去的实际意义不大,但毕竟联合长老会近四十年没有召开,此刻正赶上你的登基之时,用这种方法,可以给联合长老会一个面子,帮助他们长长人气。”
凭什么给他们长人气!我立时就不乐意了——加冕授权,一副中世纪教皇的嘴脸,他们以自己是谁?
再说了,我一个傀儡,加什么冕,授什么权?无聊!
“嗯,好机会,一定要去!”
我这面正生着抵触情绪,那面竟然有人赞同!我恶狠狠地望过去,但在碰到那个人的目光时,立刻就晕了,赞成的竟然是容妖女!为什么?
“这是个练习礼仪的好机会,完全可以当成是登基大典的预演,嗯,我可以将一系列外交礼仪提前教授,月底前绝对可以搞定……老爷子,没问题!”
真是久违了妖女的霸道和独裁,我一时间竟出声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老一少将这件事拍板定案!我这时才想着反抗,然而,爷爷突然堆积起来了一抹凉意,让我将什么话都咽了回去。
“还有一件,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真宇,你随我来!”
这是密谋吗?什么事这么神秘?我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他出去。
海风挟带着热气,扑面而来,爷爷站在船舷边,负手远望,身上发散出来的寒意尚未消褪。仔细地体味了一下其中的情绪,我也不敢再耍小孩子脾气,乖乖地站在他身侧,只是眼中投射出疑问。
如果我没有感应错误,爷爷身上明明就是杀气!
“现在已经不戴眼镜了啊……”
他似乎是没话找话,我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楞了楞才回答道:“有时候也戴一下,权当饰物玩玩。毕竟十多年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其实,虽然没有你手制的封印,但我觉得,戴上眼镜的时候,特别清醒。”
他微笑了起来,手中却魔术般出现了一个无框的平光眼镜,强制性地塞到我手里,“这就好……这个给你,戴上吧,以后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把它摘下来!”
为什么?我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可我明明感觉良好……
我不由得有点慌张,但爷爷只是摇摇头,道:“预防万一而已……你这么快地进入极限阶,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我紧盯着他,嘴中吐出的是纯粹的怀疑,“总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吧,爽快些,怎么说我也是你孙子!你不必事事瞒着我!”
爷爷瞥了我一眼,淡淡而笑,“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给你说,不过,这件事,却已经到了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见过本。布拉索没有?”
是禁忌的那个三号人物?我想起了与他的初遇,但真正使我印象深刻的,是老爸对我下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必杀令。要砍了人家,也不给我说个理由!
如今爷爷又提起这个人,我的兴趣立刻就上来了——这个布拉索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仇深似海?
爷爷的笑容很和蔼,口中却仿佛迸出了一粒粒的冰珠:“是不共戴天!”
我真的给吓住了。
爷爷却只当没看到我的表情,轻描淡写地便转移了话题,“从十岁起,你就开始戴眼镜,一直戴了六年。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某些人的鲁莽,太息丹行图的入脑,太息一气的高速增长,以及体内戾气的不稳定上升,长期压抑的精神状态造成了精神的不稳定,所以必须用封印眼镜来控制……”
心理的震动还没有过去,我却能将自己当时的病因流利地叙述出来,像是在背书,这是自我懂事之后,爷爷和老爸他们在我耳边说烂了的理由……我一直都对此深信不疑,毕竟,以爷爷和老爸那样的性格,将本不属于自己的错误硬揽上身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我对这个很有信心。
只是,看现在的情况,可能我之前的看法还是太片面了!
“哼……鲁莽!我一生行事,或有偏激,或有血腥,或有狠毒,却从来不曾鲁莽过,宇儿,你可相信!”
我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正式地点头,表示自己的心意。
爷爷微笑了一下,仰头望天,语音缥缈不定。
“那是三四年夏天,云忘新婚方两月,雯霁便已有了喜讯,这种事情,自然要举家欢庆,就连容家的老狐狸也率领着一众朋友前来庆贺,整整地闹了一个星期……那时,我们尚居住在老家的那栋旧房子里,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道贺,虽然喜庆,但也太招人注目……”
“七月二十二日,我上山采药,而云忘则因部队上的事情回浩京,只有雯霁一人在家休养。大约上午十时左右,她身上由我手制的护身符突然传来了求救讯息,我立即赶回,途中用了四十七秒……然而,却仍迟了一步……”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看我,虽然这目光明显地并非针对我而发,但我心中仍是冰寒一片,血液也几乎被冻成冰块。
“本。布拉索的手掌插在雯霁的小腹上……这是要杀他的第一个理由!”
我的呼吸停止,脊背一片寒意,然后心头便翻上了无穷的杀机。虽然老妈现在还好好地活在我眼前,但只这一个场景,那厮便该死一万次!我睁着已经和爷爷同样神采的眸子,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当时的布拉索仍归属丛巫一系,功夫远不及此时。我出手拦下,断其双臂,碎其五脏,半削其脑……只因雯霁伤势太重,伤口已深及腹中胎儿,所以仍被他逃掉。然而,当我检查雯霁伤势的时候却发现,这并非普通的外伤,而是巫术力量中一种损人利己的巫术——子母阴尸!这是杀他的第二个理由!”
子母阴尸,利用孕妇及其腹中胎儿的精气增强自己的修为,并将其阴魂炼化,收做咒法道具的阴毒之术,说是灭绝人性,丝毫不为过!
然而,其先期做法困难,仪式繁琐,后期却要快得多了。如爷爷所述,四十七秒的时间,就可以施展出来,有这种程度,也不知那人的手上究竟捏了多少母子的性命!
我捏扁了手上的栏杆,“他死定了!”
“三星期后,你们母子终于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云忘也正在打算着报复之事,此时,你第一次发病了!而在那时,我们也刚刚发现,原来在你的身上,不仅有‘子母阴尸’造成的精气损害,还有丛巫独有的’兽魔寄生菌’!对这种独门的巫术,我们束手无策……”
“兽魔寄生菌?”
“是一种类似于寄魂再生的咒法,以原始狂暴的兽魂与人类的灵魂结合,生成强大的杀人机器。当时植入你体内的寄生菌却又有变化,似乎专为死灵所制,诡秘不可测……你发病时,连累雯霁,孕妇胎儿均身若死灰,体温却是滚烫,神智不清,且有狂暴失控之举。这时,布拉索使人捎来信息,直言要以保住他自己的性命为条件,换取你和雯霁的生命。”
“一命换两命!”我低吟着这句话,冷凄凄地笑出声来,他打的好如意算盘,接着呢?
爷爷也在笑,相较于我的锐气在外,他的笑容便要内敛许多了,“还能怎样,我亲自去了一趟黑天洲,吊住了他的性命,并保证我和云忘今生不能对他出手,而他则提供解咒的方法。”
“之后,他借着我‘回天九针’的效力,狠下决心,投入禁忌,对自己施行了强大的改造之术,嗯,也就是说,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爷爷我功不可没!”
“然而当你出生后,我们才发现,解咒的方法虽然并没有出错,可是他仍然隐瞒了解咒的后果。或者是说,这个咒术根本无法可解,即使解掉,其影响力也渗入受术者的灵魂之中,无法真正抹去。”
“而且,这咒法根本就是为死灵所专用,阴损暴戾,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强行开掘受术者的潜力,直到最后将受术者精力燃尽而死。在那个时候,虽然真正的咒法力量已经解除,但那种影响,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来说,也实在是太强大了……”
爷爷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你应该明白了,不是爷爷发疯,要你去勘破‘太息丹行图’这个千年之谜,而是在当时,如果不植入’太息丹行图’,让它导顺你体内燃烧的生命力,你根本就活不下来!”
“而即使是这样,在你十岁时,体内的戾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却又因为与‘太息丹行图’水乳交融,欲泻无门,造成了你精神的狂暴倾向,爷爷只能将之强行压制下去!由此可知,这次的交易,我们彻彻底底地被他耍了一回——这是杀他的第三个理由!”
抿起了嘴唇,我终于明白了老爸为什么要我杀了他,却又不给我解释——这对他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