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然封神





  那段诡异的舞蹈,尖邪的笑声刺耳,再加上深沉的黑瞳与眉眼间的红痕,才短短一瞬间,赵公明若非云黑虎的虎啸,肯定会摔下虎背。 
  被虎啸声吓到,他停顿动作,猛将头塞回颈上,瘪嘴大哭起来,‘我不要跟你玩了,哇-呜呜,坏人用老虎吓我!’ 
  痛哭的他看来和像是一般孩子,赵公明呆愣瞧他大哭,再看他骤然停顿哭声后,又是几声狂笑,‘咧,吓到了吧?吓到了吧?’ 
  说实话,赵公明是被他的忽笑忽哭再忽笑所吓到,而他摆摆首、站起身,‘你实在比其他老头好多了,他们只会叨着天劫,叨着乱七八遭的东西,压根都没想到要玩乐,天下毁了就毁了,谁叫那是他们欠天下的?’ 
  “他们欠天下的?”赵公明不懂,他也懒得再说,‘看在你顺眼的情况,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事,也许将来能救你一命喔!’ 
  “是吗?你要跟我说什么?”赵公明不以为意,他倒是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我说,我说,我说……’ 
  “说什么?”赵公明将头往前靠,他骤然吸气,大声吼道:“我说,你这个大笨蛋,哇哈哈哈——‘ 
  近距离被他炮轰,赵公明无动于衷的望他,他傻眼中,‘喂,不吃惊吗?’ 
  赵公明猛然扮个鬼脸,将绵花由耳中拿下,“小鬼头,这招是没用的,要比‘皮’或者‘耍赖’,你根本就赢不了我!” 
  ‘不可能,你居然没被我骗?’他蹦蹦跳跳的大嚷,‘我以为大人都要很笨很笨的,你一定还是小孩子,不然怎会很聪明?’ 
  “经验也是要靠年龄累积的。”赵公明阖眼点点头,他眼神一瞟,浮到他眼前,‘告诉我,要怎么累积才能像你这样?’ 
  “呵,我告诉你。”赵公明张眼,手往前抓却穿过他的躯体,让他心慌的飘到一旁,‘坏人,居然想抓我,坏人、坏人。’ 
  手上的触感仍存,赵公明呆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至于他则趁赵公明失神忙窜回军营,逃回自己归依的地方。 
  直到赵公明回神,夜空中独他一人,疾风劲凉恍如‘他’给人的感觉。 
  像是魔物也像孩子般的他,到底是何来历?他又怎会从周营中出现? 
  日起自东方,晒醒了昏沉沉的周军,待晚睡的赵公明出现帅营时,探子正巧将报告往上陈递。 
  姜尚挥退探子,瞧见他东倒西歪的走来,“没睡饱吗?连脚步都不稳?” 
  “我昨天碰到一个跟我一样的家伙,害我做了一晚恶梦。”赵公明一闭上眼,都还会看到那红痕中的黑瞳,与听到尖锐刺耳的笑声。 
  听不懂他的话,姜尚看向一旁,纪云晓正查看昨晚的记录,当画面一放到赵公明拦下他的一刻,那串邪魅笑声冲过扩音器放到营中。 
  ‘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知道我是谁的,赵公明。’ 
  一句台词震得人人掩耳跪地,纪云晓蹙眉将音效关闭,赵公明惊呼一声,“是那家伙的声音,怎会响起来?” 
  看得出赵公明昨晚正是饱受他的摧残,纪云晓忙向他道歉。 
  “算了。”一知道是仙人所为,赵公明安心下来,他还以为那家伙真在眼前,差点吓死他了,他最怕的就是那刺耳笑声,与浮于夜空中团团转的身躯。 
  纪云晓草草看完一遍,姜尚首先大嚷,“那家伙居然敢骂仙人?” 
  “你也看了?”他就觉得奇怪,总觉得背后有人,还真有个姜尚站在那。 
  “仙人,他是谁,我一定要逮出他,痛揍他一顿。”姜尚很认真,赵公明也附上一句,“算我一份,虽然他像是碰触不到的气体——” 
  “气体?”姜尚脸色微沉,脑海中他还没看过那种生物? 
  纪云晓收起电脑,“先别管他,报告不是进来了?” 
  “对啊,我先唸天祥的部份给你们听。”哪吒笑逐颜开的拿起皮卷,姜尚无奈指正,“是唸青龙关的部份吧?” 
  “你管我。”哪吒一哼,直接就往下唸,“邱引身怀道术,隔日伤好再次叫阵,仍是天祥出战,仇人相见也不答话,二人枪来枪去的,不多久天祥卖个破绽,诱使邱引一枪刺来,他方暗取银装?打中邱引前胸,使他重伤吐血败回营中。” 
  “很好啊,那青龙关还有其他战役吗?”姜尚关心的是这个,哪吒吐吐舌,“邱引是重伤欸,哪会再让其他人请战?” 
  “如此说来,青龙关在邱引伤好前,该能无忧无虑。”赵公明转拿起仅存的皮卷,“咦,佳梦关几天下来也有不少战况。” 
  “那边战事如何?”纪云晓挺好奇的,姜尚也催他赶紧唸下去。 
  “头战是季康对徐坤,季康的术法能由头顶冒出黑气,再由黑气中冒出一颗狗头噬人,不用说也知是季康得胜,再接着一场是胡云鹏对上苏全忠,这一场纯是武技较量,苏全忠在鏖战之后成功斩杀胡云鹏于马下。” 
  赵公明暂时停顿喝口茶,姜尚挑眉,“没了?” 
  “还有。”他再多喝几口,看到底下字样时反愣了,“咦,这倒有趣。” 
  “有趣?”姜尚受不了,干脆抢过皮卷,“再隔日南宫适战佳梦关主将胡升之弟胡雷,交战三、四十合后,南宫适卖弄破绽便成功生擒胡雷,可就在下令斩杀胡雷时,每杀他一次,营外就多出现一个他再挑战一次。” 
  连姜尚也愣了,上头写些什么啊,哪有人可以一死再死的? 
  “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要到佳梦关当援军?”哪吒打算准备迁移的事,纪云晓阻止了他,“放心,龙吉公主能破此法的,大概明日的报告上就会写。” 
  “感觉好像没啥大事。”赵公明起身,“那我再去补眠。” 
  “不送,慢走。”纪云晓挥手致意,哪吒也忙着去巡视军营,姜尚本要跟着去,却被他留下,“关于申公豹的事。” 
  “有什么最新发展吗?”姜尚脚下一转,回到他身旁。 
  “你近期内还会与他碰上,元始天尊似乎不打算承认他。”纪云晓观察着他的神情,可姜尚表情一副冰漠,“这样啊。” 
  “除了一句这样啊,你没别的感想?”他还以为他会暴跳如雷。 
  他蹙眉一哼,“还能有什么感想,反正元始那老头最好自制点,普贤与我都不会坐视他胡乱动手,申公豹的任务会有我承认。” 
  “你有打算就好。”纪云晓松口气,“你也该去巡营,免得他们以为军中无主帅,军心会动摇的。” 
  “我知道啦,仙人您别操心。”姜尚摆摆手,人转身出了营帐。 
  笑看他离去,纪云晓倒想起好久不见的她,也许该是去见她的时候。 
  总是夜晚与白日的交会,一天飞快过去,等到姜尚确定睡熟,纪云晓坐上乘黄往远处赶去,在那有着许久不见的她…… 
  行到半路,乘黄拍击的龙翼一停,白云之中有个异样白烟状生物。 
  ‘哈哈哈,你打算去会妲己那狐狸精吗?背着姜尚偷偷去,不好吧!’由白云中探头,那张咧开笑的脸,更带了不少恨意。 
  诧异于他的出现,纪云晓有些慌张,“你是何种生物?” 
  ‘生物?’他摇头晃脑的趴在云上,双脚在空中踢啊踢的,‘昨夜赵公明说过一种魔物,我挺喜欢这词的,你要的话叫我魔物也成。’ 
  “你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吧?”感觉他很不满自己的存在,可纪云晓真觉得他不会对自己下手,他好像有些怕的样子? 
  他是第一个问他名字的人,他眼神飘来晃去,最后,‘我叫忘,遗忘的忘。’ 
  “忘?”纪云晓点点头,“你来找我有事吗?忘。” 
  听他叫自己的名,忘翻着跟斗,头下脚上的停在云上,‘听你叫我,感觉不怎么好,我讨厌你叫人的感觉,像别人对你不算什么。’ 
  “不然要怎么叫人?”纪云晓没学过这个,他唯一学到的是,“如果有人和我很熟,我会舍他的姓,单独叫他的名,可是忘,你的名字不是才一个字?”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所谓的大人都像你这样,表面对人好,可老是防着别人、算计别人,不敢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心事。’ 
  忘忿怒破口大骂,手更往前不停数落,可漆黑眼瞳里偏藏着几滴泪。 
  纪云晓呆呆望他,对于忘的话,他承认自己非常狡猾,居然背着姜尚去找妲己,可有些时候,他难道不能有些微自由? 
  ‘自由,说的好听,你不过是嫌姜尚是个负累——’忘尖锐的话未完,就换来纪云晓的吼声,“吕望对我来说,不是负累。” 
  没想过他会回吼,忘傻傻张嘴愣在那,他压根不以为‘他’会为姜尚生气。 
  纪云晓急喘气,“吕望对我来说,是朋友、是家人,有时像孩子、有时像是师长,他的存在一直都有意义!” 
  忘愣了许久,垂下头的视线,让纪云晓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 
  就在他想出口安抚时,忘再次抬首,‘可你还是瞒着姜尚去做某些事,不要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藉口来隐藏你的真心,你以为你这么说,他就能够忘记自身的恨吗?’ 
  “吕望不需要忘,遗忘没办法让人解决任何事。”纪云晓回完这句,才联想到忘的名字,他之所以叫忘,是想忘记什么呢? 
  ‘不要同情我,不要可怜我,我没有那么可悲。’忘狂怒跳脚,像猜透纪云晓的心思,他疯狂的眼眸深得像是无底渊谷。 
  “没有人同情你,同情不是如此简单的感情。”纪云晓虚弱笑着,“关心与同情是不一样的,你是个孩子,没必要过份武装自己。” 
  就像曾经的他,以空然的眼望着世间,试图抹却自己对事情的在乎,不一样的是,他是拒绝踏入人群,而眼前的忘则是在人群中张牙舞爪的保护自己。 
  ‘我和你不一样,像你这种伪善的人,装出一张笑脸就想让所有人相信你,你以为你真是仙人吗?你不过同样是个对这世界束手无策的人。’ 
  忘不想听他说那些安抚的话,可是身体不允许他逃,动弹不得下,他瞪着他,用尽全身激发出的恨意瞪他。 
  纪云晓静静听完批评,他原本该悲伤又或忿怒,可为何他只觉得可笑? 
  眼前的忘是个绝对的孩子,天真又不懂得掩饰,光看着他,纪云晓就好羡慕他的畅所欲言,如果自己能有几分像他,日子就会轻松很多。 
  ‘你生气啊,为什么不生气,我不是孩子也不需要你让我!’ 
  忘哇哇大叫,却不论说些、骂些什么,他总那副温和笑脸,让他看得都会起鸡皮疙瘩,‘还是赵公明好,你这莫名奇妙的家伙。’ 
  “你说的对,我是对封神世界束手无策。”纪云晓承认,如果他没回去见过书怀,他也许会再次崩溃在忘的怒骂里,可他已经再次从现实回来。 
  他仔细瞧他,“我从不以为自己是仙人,别人对我的称呼,不过是方便我做事情罢了,我只能做我能去做的事,再多是办不到了。” 
  有了自知之明的那天开始,纪云晓再不会为自己多加压力。 
  有压力,事情一样要做;没有压力,事情仍是存在。既然压力不是让事情结束的诱因,那他为何不让自己轻松一些? 
  “很多时候,当你为别人着想时,你自以为自己委曲求全,可说不定对方认为那不过是你的藉口,不一样的看法本就会有二派意见。” 
  ‘不要说的你好像高人一等,你什么时候委曲求全了?’忘根本不信。 
  纪云晓倒是笑了,“为了吕望的幸福,我忍着想见妲己的心情,这样真不够吗?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没办法很久很久都不见面的。” 
  ‘所以姜尚在你眼里根本就是负累,没有错啊!’忘依旧坚持。 
  纪云晓仍是摇头,“当你需要一个人,以及被人需要之后,你才会懂,有时为了一个人忍让,反而是种很棒的感觉。” 
  ‘我不懂啦!’忘发现再跟他说下去,自己会先疯掉,当身体能动了,要做的事情就是逃跑,纪云晓也没拦他。 
  他望着如烟的他消失,“忘,每个人偶尔都该想想自己意图遗忘的事。” 
  ——这样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成长,遗忘是没办法帮上什么忙的。 
  慌张逃离,拼命想躲开那个说大话的家伙,忘疯狂逃跑着。 
  耳里满是他的话,一大堆让他要花上好多时间去想的话,充斥在脑中,忘一停步,前方传来好凄凉的曲子,那是一个人和一只老虎。 
  吹奏着树叶的声音,幽夜里衬出荒凉与天边如钩的弯月,微风的呼呼声不知何时也成了伴奏,偶尔几句虎啸,更引人心头一阵悲伤。 
  久久不停的音节终止在忘的出现,‘你在做什么?’ 
  不再尖锐也不再带有攻击的问句,换来申公豹一笑,“我在看月亮。” 
  ‘月亮有啥好看的,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