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然封神





  纪云晓低头一思一叹,“方弼,你去。” 
  一句你去,方弼还想著未来的荣华富贵,人已入了阵,此阵由黑布包围,黯沉沉的四周有一股闷热的风吹袭,地上杂草全乾枯殆尽。 
  “怪怪,什么阵势?”方弼还在四处张望,一道黑风由深处卷来,彷佛一头扑人的野兽,方弼连闪几次,却见那头野兽身影越来越大。 
  董全在祭台里挥动著风火黑幡,在黑风形成的野兽外,四周闷热感渐重,方弼瞄了一旁,才发现自己人在大火之中。 
  “臭道士,有胆和我打上一场。”方弼不满的四处张望,却看不破火焰里的那层黑暗,无奈之下,他扑向野兽,一搂一抱一扯,就将野兽撕裂开来。 
  才见野兽二断,方弼仰首大笑,却在黑影分裂时分,无数利刃往前一射,剧痛里笑声微顿,喘息取代,视线往下移看,身上无数刀影,鲜血滴溅。 
  “哈…哈……”纵使身中数刀,他的狂笑不止,摇摆的步伐往火里扑去,染上火焰的脚步不停,冲破黑影之后,他往董全冲去。 
  第一次见人可以撑到这来,董全却无表情的将手里风火黑幡往他一指。 
  就在方弼的脚步渐慢却执著上前的一刻,天上袭来的刀风扬过,硬生生将他的躯体砍为三段,当他气息一终,魂魄离开阵势之后,风吼阵方停。 
  感受到风吼阵阵意一变,闻仲抢先喝问,“下个是谁?” 
  “度厄,你把定风珠给慈航,慈航去破。”纪云晓回首下达指示。 
  度厄真人掏出法宝一递,慈航道人接过法宝往前入阵。 
  才进了风吼阵中,阵势一动,无数黑风飙然而至,慈航道人祭起定风珠,黑风再吹不起,藏于黑风内的利刃亦下不来。 
  董全死命挥著风火黑幡却连火也不起,“你…你是何人?” 
  “普陀山落伽洞的慈航道人。” 
  “昆仑十二仙?”董全认命的抛开风火黑幡,右手取刀就往他扑杀。 
  “少白费功夫。”慈航道人取出法宝一祭,“琉璃净瓶。” 
  小巧的琉璃瓶身在空中转眼化大,一股气息由瓶口喷出,嗖的一声已攫获董全的身躯往瓶内拉扯,他仍不放弃的以手紧攀住瓶口。 
  “还不放弃?”慈航道人一转身,瓶身跟著飞快旋绕,转眼间,董全已被吸入瓶内,瓶身更恢复原状的落回手里。 
  把关者一死,阵势崩塌陷落,烈火之内,慈航信步走出,手上净瓶一倒,一滩脓血伴著魂魄落地,那缕无依魂魄留恋的游荡些许时间后同样归去。 
  “风吼已破。”慈航道人还令,而赵公明又开始介绍,“寒冰阵。” 
  纪云晓听闻寒冰阵,人向后看去,“薛恶虎。” 
  昨日才见师兄阵亡,今日又该换他入阵,纪云晓其实有些不忍,可他往前走的步伐却无一丝畏惧,更到“他”面前时一停。 
  “仙人,我们都知道自己的宿命。”仍是个孩童模样,却偏有一双成熟的眼,他的话让纪云晓直直的瞧他不放。 
  薛恶虎很清楚什么是封神计划,更清楚未来自己所能有的职责,于是,“我们不会怪你。” 
  说完这句,不待纪云晓回话,他已走入寒冰阵,而纪云晓不自觉眉头一皱,心头涌上一股酸涩,脑海里却仅想起吕望,还好今天面对一切的是自己,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寒冰阵是由蓝色的薄纱围成,冰凉的视觉感官里,地面却真结出霜来。 
  薛恶虎站在阵内,眼光四处扫视,才锁定一方,天上竟落下巨大冰山。 
  “异挽。”薛恶虎袖中一抖,昔日盛米而来的小碗已在掌中,那块冰山坠落的势子不停,却诡异的在碰触到碗边时,直直的被碗所吸入。 
  “什么?”第一次看自己的寒冰被人如此破解,霜雪微溶处显出一张老脸,袁角傻眼良久,“怎么可能?” 
  “你还有何手段?”薛恶虎将视线调向他,一副凛然不可侵的模样,就算要死,他也要死的轰轰烈烈,绝不轻言放弃。 
  “好你个娃儿。”袁角挥动风雷黑幡,阴寒的劲风急吹,气温开始直线下降,薛恶虎冻得唇白脸青、动弹不得。 
  满意的看他将成冰雕,袁角再将黑幡往他一指,巨大冰山再次掉落,砰然声里,薛恶虎已被砸成肉泥,魂幽幽散去。 
  “谁来破阵?”闻仲上前发问,纪云晓视线一瞥,“普贤。” 
  被点名的他,人大步跨进了寒冰阵,袁角又见有人进入,风雷黑幡抢先挥动,才见天上巨冰坠下,地面冰刺横生,一股雷电蓄势待发。 
  “法相。”普贤双掌贴合,由头顶化出修练许久的法相,一道白光里生著一片庆云,云有八角,角上各悬金灯,璎珞垂珠护顶,头上脚下冰山冰刺溶化,雷电更在白光中停顿。 
  袁角见法术被破,气得牙痒痒却又没他奈何,才想转身土遁脱逃,普贤真人已祭出吴钩双剑,眨眼间削去袁角半颗头颅。 
  把关者一死,祭台喷出烈焰,阵势顷刻塌陷,普贤真人方步出倒坍的寒冰阵,眼前已站出一人,“你敢不敢破我金光阵?” 
  抢在赵公明之前开口的,是被昆仑连破四阵所激怒的金光圣母。 
  当面被人挑衅,普贤真人才想答话,却又听闻一声,“你回来。” 
  “不好意思,我们需要服从他的指示。”普贤真人客气的行了一礼,迳自退回阵营,金光圣母才想扑上去理论,却见妲己挡在身前,“你入阵等候。” 
  “我──”金光圣母一开口,就遭妲己上了一巴掌,“叫你入阵。” 
  那道森然的眼光,和杀人没二样,金光圣母抚著被打的脸颊却不敢惹她,脚一顿地,人已转身入阵。 
  妲己视线移动,没人敢与狂怒的她相对视,除了他之外…… 
  “难得见你动气。”他轻笑著,妲己一哼后也笑了,“她太急也不成事,倒是您又想派谁出阵?” 
  “派谁吗?”纪云晓视线转动著,却偏怎数都少一人,突然由天上跃落一人,“我来,我来。” 
  他急躁的跑向前,纪云晓才想说他是谁,燃灯道人先叫了一声,“萧臻。” 
  ──那时在临潼关放了黄飞虎一行人出关的张凤副将、萧臻?! 
  他从临潼关之后,就投入昆仑成为道士,现正是奉命而来,纪云晓也不拦阻的任他入阵,此阵是金光阵,由透明反光的薄幕所围成,二十一根高杆上还垂挂著套有镜套的镜子。 
  在二十一根高杆内的,是坐在五点斑豹驹上的金光圣母,刚被妲己击了一巴掌的她,心情正欠佳,手上刀光连闪已砍向入阵者。 
  萧臻急忙取剑与她手中刀架砍,越打越不满的金光圣母,身影一飘已搭上一旁镜套,一套扯下,二十一面镜套全数落地。 
  光影穿过一面又一面镜子,在二十一道金光集聚在他身上后,转眼烧化。 
  “谁又要入阵?”金光圣母的吼声由阵中传出,连赵公明都被吓了一跳,瞧他的狼狈样,妲己倒是笑了,“您又要派谁上前?” 
  “广成子。”纪云晓方开口,他人已在阵前,更早全副武装,身上不止穿了八卦仙衣,手上番天印更架上肩头。 
  果然,在他入阵的刹那,二十一道金光齐拥而上,却被八卦仙衣所挡,金光圣母才愣了下,已被番天印封住行动,再补上一计番天印的重击,她人已倒地不起,魂魄迳自离体,阵势应声溃败。 
  广成子完工的踏出,化血阵的孙良也想出声挑战,却被赵公明捂住嘴,“您若不反对,明日再战如何?” 
  昨天由他随意叫停,今日该给自己的方便,赵公明直望著他,而他点点头,“明日再战。” 
  十绝阵转眼已被破五阵,赵公明的叫停正合闻仲心意,不一时,商营鸣金收兵,挂起免战牌,昆仑众人亦退回西岐城中。 
  而见到城里的某人,纪云晓的表情黯然了下。 
 
 
 
  
 第四十七章 钉头七箭
 
  才刚回到相府,昆仑一行人对今天破十绝的成效,纵使脸上有笑,眼里仍藏不住一份悲,纪云晓独坐在凉亭之内,前方有一人气冲冲的来了。 
  “仙人。”他冷冷唤著他,脚步停在凉亭外。 
  纪云晓早知他会来,神情倒是没变,“你来了?” 
  “仙人知道我会来?”黄飞虎不再踌躇,已走到他身前落坐,纪云晓挑挑眉,“我是知道──” 
  “那仙人也知道,我会来找您的原因吗?” 
  “是为了方弼的阵亡。”纪云晓答得太快,黄飞虎微显错愕,“您真知道?” 
  “方家兄弟是你找回来的,却是用来当牺牲者,你不反弹才怪。” 
  “那,仙人打算如何对方相?” 
  “一样的发展,他与方弼都注定要死在十绝阵上。” 
  “注定?”黄飞虎忍不住伸手,扯住纪云晓的衣领,“谁有资格注定?” 
  “你和姜尚一样。”纪云晓阖上眼,“认为上天没有资格断定谁该死该活,更认为凡人不过区区几十年的寿命,没必要抢夺他们的未来。” 
  “这样不对吗?”黄飞虎抽回手,神情仍是忿忿不平,纪云晓疑惑的望他一眼,“你们不是该崇尚”天命既定“四字吗?” 
  “那是在无可奈何之后,才会有的反应,可是能改变的,为什么不改?” 
  “坐视一切发生,不是你的个性,是吗?” 
  “废话。”黄飞虎话出口后,顿了一顿,“仙人,不是我爱说你,你与姜尚都高我们一等,很多事比我们强,可是你们太重视未来,一点都不在乎当下。” 
  “在乎当下?”纪云晓难得和人谈话,倒听见一个自己不曾思考过的句子。 
  “嗯,仙人和姜尚的前方好像有一个目标,这个目标似乎很重要,于是您和他一直只顾著往前走,身旁的事却一点都不用心。” 
  “能够轻松到看著身旁,也许要放下很多事才成。” 
  “仙人说的是藉口不是?不就放慢点脚步,哪有不能做的?” 
  “万一未来是个重担,你早已喘不过气,也还能分心看著身旁吗?” 
  纪云晓叹气一笑,眼调向远端的月,黄飞虎为之气结,不知怎样才能摇醒他,最后,“姜尚从那次晚归后,感觉像轻松许多,那是您改变他的吧?” 
  没有惊讶的瞧他一眼,纪云晓点点头,黄飞虎接著笑了,“那您可以让他轻松的过日子,仙人自己呢?” 
  “吕望……,他就是你口中的姜尚,他有一段太过悲伤的过去,而我一直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于是我放任他轻松渡日,他没考虑到的,我会替他打算。” 
  “可是仙人给人的感觉,却比姜尚还脆弱。” 
  黄飞虎的词句一向不修饰,纪云晓倒是有些同意。 
  从前的他真比姜尚脆弱许多,总是一有事就想逃避,可是当心灵有了支柱,当他开始为姜尚想许多事,他渐渐的被迫坚强起来。 
  “您其实可以信任由昆仑来的仙人和道士们,虽然您比他们厉害,不过他们应该还是值得您信任──”黄飞虎虽是为了责骂他才来,可看到他异于仙人这名称下的脆弱神情,反忍不住想同情他。 
  纪云晓没有回答,只是,他凭著一股想让吕望与妲己幸福的信念,就这样回到封神世界,在事情一波波涌来下,他的目标开始有些涣散。 
  “我──”纪云晓蹙眉一叹,“我想让吕望幸福,可是有些事连我也改变不了,在命运巨大的影响下,我也需要坐视让我心痛的事情发生;信任,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该怎样去信任别人?” 
  他勉强能和别人对话,能给别人指示,能去劝说别人,这些举动比起从前窝在自己的世界,不与别人打交道的日子,其实困难和痛苦许多。 
  如果可以,他也想什么都不管,可是他又想知道,自己还能走出怎样的未来,更能帮助吕望改变什么样的未来,太多的希望让他依旧坐在这…… 
  “我一个人想得太多,也太累了,于是看不见可以让我信任的人。” 
  “那就请仙人多跟我们商量,多依靠我们。”黄飞虎起身向他鞠躬,“请仙人多信任我们吧!” 
  纪云晓看著对自己低头的他,突然笑了,微高的笑声惹来黄飞虎的注视,“仙人笑些什么?” 
  他的举动很好笑吗?还是他的话好笑?黄飞虎的表情有些阴沉。 
  “我总算了解闻仲的感觉。”纪云晓连眼都笑了,很久前,黄飞虎逃五关时,在和闻仲拥别时,闻仲脸上的不情愿与无奈,原来都是因为他。 
  “你像什么都不想,却比别人善于观察,很多事逃不了你的掌握,闻仲对每个人都像高不可攀,可在你面前,不管态度或给人的感觉,不过像是一个凡人,那该是因为,你总不自觉的关心,会让人忍不住动容。” 
  黄飞虎有些听不懂他一长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