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妮克尔一边歇斯底里的叫骂,一边抓起身边的泥块石子,草根树叶一把把的向艾尔德掷去。这些东西自然是砸不到艾尔德,穿透过他的身体全部落到了我的头上。
心太刀铿锵落地,艾尔德的幻影动也不动的挂在空中,仿佛冻结了一般。我从背后看去,虽然艾尔德的形体比上一次见到他时要丰满、充盈了许多,可是一种苍白透明的感觉反而更加强烈。显然妮克尔的指责深深创伤了他的心灵。
从黯妖精的责骂声中,我也了解到问题出在哪里。显然在妮克尔的人格(抑或是灵魂?)分裂之后,艾尔德更加偏爱高等妖精的妮克尔,与她的相处时间更长,交流气氛更好。以致让黯妖精感觉受到了冷落,不满的情绪终于在今夜爆发出来。
又是难解的情孽啊!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拆解这个局面。要讲真心话,我对黯妖精全无好感。一直以来,都觉得善良温柔的高等妖精更适合不喜纷争与血腥的艾尔德。可是,看见黯妖精这么伤心欲绝的模样,也不禁心生恻然。
这时候,黯妖精似乎是骂够了也丢累了。她缩起两条长腿,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脸埋进两腿之间不让我与艾尔德看见她的表情。可是从两只耳朵的抖动可以看出,她正在抽泣。
我习惯性的想要伸手搔搔下巴,手臂却没有反应。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体还未复原,于是解除法术,让灵魂意识与肉体重新连接,强烈的剧痛立刻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上脑门,令我两眼一阵发黑,几乎弄不清自己是否还在人世。
暂时撇下艾尔德那头的事,我集中心神进行肉体的再生重组。妮克尔的下手极是狠辣,把我颈部以下的躯干四肢剁得粉碎,肉块骨屑甚至飞出去有三十米远,重组过程极其艰难。加上我没料到心太刀会吸取我的血肉精气,散碎的身体组织有很多已经完全失去活性,必须重新再生,而精气的虚亏使得细胞再生速度受到影响,结果我花了四倍于正常的时间,才把身体大致拼拢,可以分神关注外界的事物了。
不想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黯妖精近在咫尺的冷脸。吓了一跳的我本能地向后退缩,却被她当胸一把,夹皮带骨的拎了起来。
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之后,黯妖精转过头去对艾尔德说:“别以为我会死赖着你爱我,天下男人那么多,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只要肯用心品味,每个男人都会有值得人去爱的地方。”
嘴上说着,黯妖精的目光就往我下体瞟去。我连忙伸手去掩盖,却被她打开了。
“有什么好遮掩的,我就是要他看看,随便抓一个男人,身上就有比他更优秀的地方。”
眼见艾尔德仍然只是拧着眉心,默然不语。黯妖精本来就如鲜血凝结成的双眸,现在越发鲜艳欲滴,直似要流出血来一样。我正自看得心惊,眼前一花,嘴唇上突然感到一股压力,柔软芬芳,却是冰凉如水。在吻着我的同时,黯妖精抓住我胸口的五指收紧,尖利的指甲深深陷进刚长好的肉里,好不疼痛。而她摆在明处,空着的另一手,则如灵蛇般游向我的下体。
见她越闹越不像话,我连忙伸手在她的颈动脉上一按,然后抱住她瘫软的身体,抬头看看艾尔德。
“对不起,连累你受罪了。”艾尔德难过地看着妮克尔,喃喃说:“我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我不知道你没想到什么,可是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听听?”见艾尔德满眼希冀的向我望来,我嘴角抽动了一下,说:“你不用太期待了。因为我要说的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
艾尔德明显的一怔,眼中有些失望也有些迷惑,问道:“那是什么事?”
“那是在矮人的地底城市,炎魔杀来之前。你们不是有在房间里谈心吗?”艾尔德点了点头,我接着说下去:“你当时告诉我,你刚刚获得自由的时候,曾经因为强烈的记忆错乱而险些变成疯子,是妮克尔捡到了你,你受到她‘毫不留恋过去,一直向前、向高处前进的生活方式’的影响才得救。”
听到我加重语气念出的那段话,艾尔德身上的光芒猛一闪烁,露出了如醍醐灌顶般的惊醒表情。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于是我代他说了出来:“那种曾经拯救了你的主动积极的生活态度。我想,是另一位妮克尔无法想象也无法做到的事吧。”
“是我错了。”艾尔德阖眼长叹,再睁开时眼中阴霾尽去:“我忘记了,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无论是哪一个妮克尔,都是我爱的那一个人,那一个完整却不完美的她。”
艾尔德用虚幻的手掌轻轻抚摩着妮克尔的脸庞,仿佛想要抚去她面上的痛苦与悲伤,又用温柔的话语在妖精的耳边忏悔、道歉。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心太刀,劝艾尔德说:“回去吧。把精力用在属于你们的世界里,去和她慢慢地化解彼此的误会与心障。”
艾尔德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郑重地向我道歉。我侧身让过,不接他的敬礼:“这又有什么好值得一再道歉的呢?比起我对你的伤害,我受到的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皮肉之苦,实在不算什么。”
“不,我这一次的道歉是为了我向你提出的过分请求。”艾尔德抬起头说:“我要求你创造一个没有种族歧视、大家相互尊重的世界。可是连深受歧视之害的我自己却都做不到不歧视与公平对待他人……”
“你既然发现了,努力改正,不就等于帮助我完成了一部分改造工作吗?”我打断了艾尔德的忏悔,笑道:“大丈夫千金一诺,你该不会想劝我做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吧?”
艾尔德无语,身上的灵光轻微高速的颤动。我相信如果他有肉体的话,现在眼中一定是泪花翻涌,他也未免太容易感动了。
我正在这样想着,却见他猛地向我伸出手掌。我愣了一下,急忙也伸出手去。因为我运起了乙太诀,所以两只手掌可以确实地握在一起,用力地紧了一紧,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异口同声的宣誓:“一世人两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送走了艾尔德,把心太刀插回妮克尔腰上的刀鞘。再变出一身衣服,我背起妖精出了森林,仰望天空,东方已然泛白,想起和魔法组的约定,不幸要为自己的劳碌命哀叹三声,再掬一把辛酸泪。腹中肠胃雷鸣,仿佛在为我的不幸伴奏,更添我心头愁闷。
背着妮克尔我不敢再到处乱跑,只是顺着地上人走出来的路一直往前走,穿石跳涧,越坡绕林,最后居然给我走到了先锋组的营地。虽然因为背上的妮克尔又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先锋组组长帕恩是个愿意给人解释机会,也听得进解释的明白人士,所以我把妮克尔拜托给他照顾,再请他派了个向导给我,终于顺顺利利的去到了魔法组,保全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信用。
之后的日子里,我被魔法师和学徒们高涨的求知欲和铺天盖地的问题彻底淹没,再没有机会去先锋营探望妮克尔。不过在随着魔法组出去设置魔法机关与陷阱的时候,我遇到了先锋组的队员,可是一提起妮克尔这个名字,他们都露出茫然的表情。我详加描述其外貌,被询问到的人才想起那是谁,但他们的回答让我非常失望。据其所言,妮克尔在醒过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先锋营,之后便再没人见过她。而我再向遇到的其他人打听,更是无人知晓她的去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离开先锋营的妮克尔就像空气一样神秘的消失了。我虽然担心,但也没有办法分身去做详细调查。山谷里的每个人都在忙,我也无法拜托别人帮我寻找,只能请他们替我带着眼睛注意一下。随着我与魔法组队员的关系一日亲密过一日,其他分组的队员也逐渐能够接受我的存在,不再一见到我便全身绷紧,随时都把手放在武器附近。少数心思单纯的队员甚至肯主动找我讲话,令到我十分开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山谷中碰到人的机会越来越少,奇兵队的主力显然都出谷执行任务去了,最后连魔法组的法师都被抽调走了几位。现在我白天都在有玄冰天潭的那个石台上指导法师和学徒绘制一个超级魔法阵,剩下的时间除了用来吃饭睡觉就是改良各处的魔法机关和制造魔法道具。
到了第五天头上,战争的硝烟终于在谷内也可以清楚地嗅到了。送回谷内的重伤员突然多了起来,后来整队整队撤回山谷的队伍中,很多人也是脚步踉跄,从身边的人的惊叹中我了解到,这是奇兵队壮大起来之后再未有过的情形。
但是从走过身边的那些负伤队员脸上,我却并没有看到沮丧与不安的表情,相反每个人仍然斗志高昂,全身上下洋溢着兴奋与紧张,是那种很健康的,对美好未来怀着憧憬与期待的紧张。连我也受到了感染,身体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决战的时刻就要到了。”
第十回 月夜妖影
盖亚军的行动完全落在布鲁·斯凯的计算中。
显然,在玄冰天潭周围进行的超级魔法阵建设工程震动了莫妮卡,让她确信我们有意彻底的毁灭迪亚波罗。于是,一直在怠工的盖亚军中的妖魔重新活跃起来,奇兵队大本营的具体位置情报也通过妖魔送到了盖亚指挥部的案头上。
一心雪耻的盖亚人尽起军中精锐,组成了五万人的讨伐队,杀气腾腾的向山谷扑来。奇兵队的各部队则轮班出击,在沿途不断骚扰盖亚部队,狙击基层军官,力求在盖亚大部队接近山谷之前尽可能的消弱其实力与士气。最后,奇兵队各组联合起来,在大本营外围的最终防卫线上故意组织了一次正面抵抗,以坚定盖亚人的错觉与信心。
“他们现在一定相信,已经把我们困死在这座山谷里了。”
从设在谷口的瞭望台上望出去,一顶顶灰色的军帐顺着山势延绵铺展,占满了整片视野。虽然奇兵队众干部都心知己方胜券在握,看见这般声势也不禁有些动容。只有布鲁·斯凯依然是一派轻松,还有心情开敌人的玩笑。
“我怎么觉得盖亚军摆出的这阵势挺像一头蹲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饿犬?”
“是啊,我们就是它看中的肥肉。如果不狠叨上一口,它是绝对不会走的。”我随口把话接下,然后转到正题上:“他们为什么不进攻?兵力上占有优势,应该不断的轮换进攻以疲我军才对。”
“爬山涉水的走了这么远,你以为他们不累啊?”布鲁·斯凯丢给我一个“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和你一样”的眼神,接着说:“现在不进攻,是在为晚上的狂欢养精蓄锐。”
“客人这么没精神,显得主人招待不周啊。放点焰火活跃一下气氛,表示我们的欢迎之情吧。”
布鲁·斯凯闻弦歌而知雅意,满怀兴趣的看着我:“白天放焰火,他们可以看得见吗?”
“一定会让他们热血沸腾。”
说着,我从袍子下拿出一枝银箭,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箭杆分成三节,每节刻有不同作用的符咒,纺锤形的空心箭头里面我注入了特殊的力量。
我本想请身边的队员去帮我拿张弓来,眼珠一转,却瞥见蓝顿·血莉一脸忿然的注视着盖亚人的军营,不由得心头一动。
这一次野妖精们随队出征,在最后的正面对抗战中,因为不习惯阵地战的方式多有伤亡出现,盖亚人逼近谷口后,又把大片的森林伐倒,立栅建寨,这种破坏行为更让野妖精心疼气极。我应该把这个出气的机会让给她们才对。
“血莉队长。”我把银箭递到野妖精面前,郑重地请求:“我希望您把这枝箭射上敌人的帅旗竿头。”
“从这里射过去?”
血莉愕然反问了我一句。瞭望台与盖亚帅旗之间相隔十里,虽然以野妖精的目力绝对可以连旗帜的流苏有几根都数得出来,但世上绝无能射这般远的强弓劲弩。
我把银箭塞在野妖精手中,说:“你只要瞄准就行。这枝箭一定会为在这场战争中倒下的森林与同伴,献祭上最灿烂美丽的焰花。”
蓝顿·血莉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右手摘弓,左手搭箭,一拉弦脐,弓开满月,箭发流星,飕的一声,望那如同乌云般令人厌恶的铁灰色大旗电射而去。
银箭飞出千米之后,箭尾喷出了细长的火舌,速度不减反增,破空啸响宛如凤唳,惊动了对面的盖亚人举头观望,面上尽是不解之色。等到他们中的机敏之人发现那破空火线是朝着军中帅旗而来,顿时慌了手脚。这时火箭已然掠过他们头顶,距离帅旗不过百米。我远远望见护旗卫士把手放到绞盘上,似是想降下帅旗,却又犹豫着不敢动手。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之时,帅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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