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可是现在沙蒂娅与丝法莲露二人不但进入了莫古里亚境内,甚至还带进来一支千余人的队伍,不由得我不感到惊奇。
“你们为什么来莫古里亚?又是用什么方法通过了兹罗提隘口?你们又为什么会走在一起?随行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丝法莲露保持沉默也就罢了,可是看见连沙蒂娅也是一副心事重重,难以启口的表情,我登时大感不妙,急忙一迭声地催促答案。
在我的一再逼问下,沙蒂娅总算开了金口:“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再长的话也有结束的时候吧。”我有些动气了。“要是你嫌和我说话太累,我就自己去外面抓个人直接读记忆。”
“我来说吧。”丝法莲露重新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再开口,沙蒂娅把手虚按在她嘴上,阻止她继续发言。
“直接告诉他结果是不行的,还是让我来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吧。”
堆积在我心头的不祥阴云更加浓厚了。我用很凶恶的表情瞪着沙蒂娅,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耐与不满,等待她向我解释。
“大家都坐下来吧,我的说明会很长的。”沙蒂娅领着丝法莲露在床边坐下之后,抬头望了依然伫立的我一眼,问道:“你知道西方领地现在的情况吗?”
“我知道你们已经和影团会师,并推举加里波第伯爵为名义上的盟主。利用游击战术在两个月内四战三捷,歼灭敌人十七个联队,毙伤俘敌三万余人,把盖亚左路军逼回到了中部大道上,其统帅列文·玛特也被盖亚王子金·斯沃调回身边。另外,金·斯沃带着列文·玛特等亲信精兵回国争夺帝位,半路上受到魔族袭击,一行人非死即伤。”
“这些都只是云梦战役之前的情况。”
我被沙蒂娅的语气吓了一跳。以为西方领地的形势发生了逆转。忙屏息凝神,聆听沙蒂娅接下来的说明。
“一切正如你所言,在艾尔迪诺将军的指挥下,联合军把盖亚左路军逐出了西方领地,又在你的帮助下夺回了云梦要塞,彻底切断了帝国军的补给线。不过这也给居住在中部平原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饥饿的帝国左路军在走投无路之下,采取了和中路军一样的策略,到处袭击小城镇和村落,掠夺粮食,比中路军手段更加恶劣的是,那些两足禽兽甚至屠镇烧村,以此发泄战败的怒气。”
西方领地的联合军得到盖亚人在中部地区肆虐的情报之后,加里波第便召集起军勤两部的所有高级干部开会,商讨主动出击剿灭盖亚左路军残部的可能性。会议上,以艾尔迪诺为首的骑士军官和大多数义军干部都主张挺进中原,而那些西方领地出身的军官和后勤干部则一致反对部队脱离西方领地作战。
那次可以说是联合军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的意见分歧,双方的理由都很充足。
以艾尔迪诺为代表的追击派的理由是,中部地区是卡奥斯开发最完善,最繁荣的土地,居住着全国三分之二的人口,王国税金收入的四分之三来自中部,放任帝国军在那片土地上破坏屠杀,其损失与影响是卡奥斯王国所不能承担的。
反对派同样是振振有辞,正因为西方领地比较贫困,可以用来耕作的土地非常稀少,粮食产量可想而知,光是维持部队在本地作战所需就已经让后勤部门伤透了脑筋。尤其现在是冬季,与西方领地接壤的那些中部地区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破坏,部队一旦出击,不仅不能指望在当地得到补给,反而要从根据地里运粮出去接济难民,那样只会让已经捉襟见肘的后勤调度彻底崩溃。反对派中的军官更指出,根据情报显示,盖亚左路军残部是在一边破坏一边行军,似乎是想与帝国元帅希格蒙德领导的盖亚中路军会合。虽然己方通过云梦要塞传递假情报,蒙蔽了希格蒙德的耳目,他至今还不知道左路军的处境,仍然在向中部地区的纵深挺进。但这种欺瞒势不长久,尤其左路军正在他们的战区内大肆破坏,这么哄动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希格蒙德耳里。他一旦动疑,稍加打听就可以了解真相。到了那时,以风骑兵军团为主力的中路军只要愿意,用不了三天就可以与左路军会师。反观己军,主要兵种是步兵,就算是始终维持急行军的速度,三天也别想追上已经逃出千里之外的盖亚左路军。就算勉强追上,战士们也累得没了力气,根本就打不了仗。
这时,追击派就有人说,部队不一定要追咬盖亚人的尾巴,寻求决战。应该把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到那些还没有受到侵扰的城镇村落,发动人民建立抵抗组织,同时募集士兵壮大自身力量,继续发挥游戏战术的精髓,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敌人。
反对派便又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本不用组织大部队出击,派出少数精锐成员去分散到中部地区的城乡反而更加隐蔽。
会议开了两天,也就整整吵了两天,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会议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结束了看似无休止的争吵。
这位不速之客,便是来自山地车莫古里亚的一名海勒族兽人,擒拿下它的义军战士在其身上发现了一份用人类文字写成的书信,收信对象是卡奥斯王国的自由王缪伦,而在落款处盖着一个散发出血腥气的朱红爪印,爪印里面书写的一行签名赫然是“褒曼尼尔”,那是经冒险者口中流传出来的,有“末日之王”称号的现任兽人国王的名字。
“这么说来,那名兽人是一位使者了?”虽然知道这是明知故问,我仍然忍不住开口,借着说话之机,吐出了闷在胸口老久的浊气垒块。同时把褒曼尼尔这个名字在脑中荡了两遍,终于想起它是朱阔族的兽人,在以残暴勇猛著称的兽人族中,它也是一个被同胞畏惧的对象,记得当年它为了早日登上族长的宝座,亲手弑杀了自己的父亲。本来这种事在兽人族里很平常,之所以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是因为它的父亲不仅正值壮年,而且还是我亲自任命的兽人军大统领。
“褒曼尼尔,它可是比魔兽还要危险凶残的一个家伙,可以说是集人类对兽人的一切负面认识于一身。它屁股下的那张国王宝座,如果每天不拿新鲜的血液浇灌,恐怕它就会觉得不舒服。”
听到我的形容,丝法莲露白皙的脸蛋霎时发青,身体也是一僵。沙蒂娅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以示鼓励。
这幕情景我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女孩子的柔弱天性使然。不过心头也有几分担忧,听沙蒂娅说到这里,我猜测她是护送丝法莲露出使莫古里亚,只是为什么选择她来承担这个任务?只是听我口头描述就吓成这样,等真见到褒曼尼还不吓得立不起腰来,损辱了卡奥斯的国体威风,怕是要勾起兽人的侵略野心。
我在这头担心,那头沙蒂娅安抚了丝法莲露之后,又接着往下说:
“义军战士搜出那信,有识得几个字的认出国王的名讳,连忙送呈上司,信件和那名兽人遂被层层上传,最后送到了会场。艾尔迪诺阁下阅过后当即中止了会议,和加里波第阁下在密室中关了半日,然后把我、亚古大师与两名亲信骑士叫了进去。
艾尔迪诺阁下把重新密封的信笺交给我们,告诉我们这是一封国书,内容关系着卡奥斯的兴亡,要我们护送信件和兽人使者火速前往王都。”
艾尔迪诺面色凝重,甚至透着几分凶狠,直刺进对面四人的心里。两名亲信骑士矢锋与加尔伏特事后尤有余悸,称其跟随统帅征战这么多年,无论面临多大的危机,即便是在康定平原会战败象已呈的那个时候,也没见艾尔迪诺露出那种恶相。那种感觉仿佛想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似的。
当时两位骑士不明白主帅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就算是为了强调任务的重要性,也不必露出那种择人而啖的表情。等到了王都,他们得知自己护送的国书的内容之后,方才体会到主帅的心情,明白其时艾尔迪诺想啖食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不在场的兽人王褒曼尼尔,他们四人只是无辜的池鱼。
四人历经辛苦,穿越原始森林,一路躲避盖亚军的游击铁骑,来到王都。将国书与兽人使者送呈自由王后,四人便被带到一处地方软禁起来,军方将领和情报部门的人轮番上阵,拼命从他们身上压榨情报,等到这两拨人终于满意了,四人又以旁证人士的身份被带到议院,负责为某个议题分成数派争论不休的议员们随时提供咨询。
一开始四人被这种场面震到发晕,只能机械地在有人向他们提问时扯着嗓子回答,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在辩论什么。等到他们逐渐适应了议会的气氛之后,终于有能力从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中分辩出那些才是重要的东西,由此了解到四人护送的国书里面的内容,并被所了解的真相震得目瞪口呆。
原来兽人王褒曼尼尔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国书中向卡奥斯朝廷提出了一个令王国高层人士目瞪口呆的要求,并赤裸裸地威胁说:如果不能满足它这个要求,便要点起百万兽兵,出山掠尽人类世界的财帛女子。而兽人一旦冲出兹罗提隘口,首蒙其害的就是卡奥斯王国的西方领地。
因此,连日来无论在王宫还是议院,所有人都陷入了激烈的辩论中。虽然中间可细分为十数派,但争论的中心问题就是——要不要答应兽人王褒曼尼尔的要求。
第八回 化友为敌
“褒曼尼尔的要求究竟是什么?”
听沙蒂娅说了半天,偏在最关键的地方始终语焉不详。我心情本就不好,几番压抑,终于忍耐不住。
沙蒂娅住了口,伸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我定睛一看,却是一枚结界石。
“嗯,既是机密,确实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口上安慰自己,胸中却是心捣如鼓。因为沙蒂娅表情给我的感觉是,她担心我的反应多过担心机密外泄。而且恍惚中,褒曼尼尔的这番举动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地球上的时候,我曾经在中国的某个美女传说中听过类似的桥段。那个传说在我脑中呼之欲出,却偏偏不肯干脆的蹦出来。我用力拍了几下脑袋,还是挤不出来。于是我索性去回忆那个美女的名字,记得那个传说是用她的名字做得标题,而且那个美女在中国历史上很有名,而且有名的不止她一个,还有的是……
“四大美女!她是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那个传说就叫——”
我还没来得及为终于想起故事的名字高兴,整个人就像着雷劈中一样,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我抖索着嘴唇,把颈骨拧得格格作响,总算是把视线转到了丝法莲露脸上。相较于我的震惊,丝法莲露现在的表情反而显得安详泰然,我喉咙里叽咕几响,无意识地挤出了那个传传说的名字。
“是……昭君出塞。”
刚刚布设好结界的沙蒂娅不明所以的“咦”了一声,很奇怪地看着我。我这会哪有心思去和她解释这个传说的来历。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被拖上陆地的鱼儿,拼命地鼓动胸腔往肺里吸气,却始终无法摆脱缺氧的感觉。
我想这时我的脸色一定很吓人。因为沙蒂娅与丝法莲露同时变了脸,一齐站起身伸手来扶我。我任由丝法莲露扶住我的胳膊,却一反手捉住了沙蒂娅的手腕,嘶声喝问:“你这次的任务是不是送我女儿去和亲?”
沙蒂娅痛得花容扭曲,却没有挣扎,只是拧着脸不解地反问:“和亲?”
我怔了一下,方才想到这个词也是“地球中国造”,于是换了一种问法:“褒曼尼尔那头畜生的要求是不是要卡奥斯王把公主嫁给她?”
心情激怒下,我手上的力道不自禁地又加重了几分,沙蒂娅却反而不再拧着脸,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
“你终于猜到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才好。”
“我猜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你以为我自己猜到这答案就不会生气吗?”
在我的暴喝声中,突然插入一串极清脆的骨折声响。我垂眼看去,沙蒂娅的手掌软软的垂挂着,一惊撒手,不由自主地倒退开半步。
沙蒂娅面上肌肉一跳,却没哼一声痛。用另一只手托起断掌,开始祈祷。丝法莲露也丢开我的胳膊,上前加入祈祷。圣洁的光芒充满了狭窄的帐篷,温暖的感觉驱散了绕环我周身的寒气,柔和的祈祷声涤净了我狂燥的怒气。呆呆地注视两位皎容端丽,却秀眉微锁的神眷之女,我内心剩下的只有惭愧与不安。
坐立不安地等到治疗结束之后,我在第一时间用最诚恳的语气最郑重的姿态向沙蒂娅道歉,女神官幽怨的一笑:“你对我道个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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