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满天神佛整日龟缩在星界闷头大睡,送些太空垃圾去给他们清理,让那些老骨头有机会活动活动让也是行善。
只不过,我的善行似乎不得神佛们的欢心。龙卷风上天没多久,就爆出几声雷响,也不见有云彩汇集,夹着大块冰雹的豪雨便倾盆泻下,雨幕中还不时见到闪电游走,把地面划出一条条深沟,落在建筑物上,立刻就是顶破屋碎,楼倒塔折。
转眼之间,苏里满城到处是乒乒乓乓的坠物声、唏哩哗啦的建筑倒塌声、兽人惊慌奔走的脚步声和受伤濒死的哀嚎声。所有这些噪音混合在一起,成为“末日”一词的最形象配乐。
一直昏迷不醒的两位兽人族长巴查苏和嘎剌出,这时也被冰冷的雨水浇醒了,由于沙蒂娅张开结界及时,倒是没让它们被冰雹砸破头。不过看它们那一身粗皮横肉,估计被砸到问题也不大。
“两位族长,麻烦你们去疏散城里的居民,顺便把我那两位受伤的同伴一起送走,离开苏里满城越远越好。”
我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语调可以伪装,眼神与表情却无法掩饰。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光用想象也能猜到,一张被憎恨与杀意扭曲的面孔有多么丑恶。
“还有海雷娜与丝丹你们这两姊妹,不要再装睡了。姊妹和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艾哈撒之君被白蛇附身的山果诱到极北冰狱,虽然接到我的召唤却脱不了身,我想你们去把它替换回来。”
“极北冰狱?”两女从地上弹起身,异口同声地惊呼,“山果居然去了那种危险的地方?我们要去,可是我们没有突破空间壁垒的能力。”
“你们有能力,只是不知道方法。”我回答说,“梦魔之君知道怎么做,请教它吧。”
二姝闻言双手合握,阖目冥思片刻,身体突然一起往地底沉去,转瞬没顶。两名兽人族长一个背起碎羽,一个背起野妖精,撒开大步离开了王宫。只剩下沙蒂娅依然伫立原地,在为离去的兽人族长施加神圣守护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用目光支持着我。
她的抉择让我欣喜,同时也觉得内疚。理智告诉我,城里的伤员更需要她。从安全角度讲,也应该让她随兽人们一起离开这座城市。然而在内心深处,我无比地渴望她能留下来陪伴我。
丝法莲露的死仿佛在我的心脏上挖了一个大洞,如果沙蒂娅不能留在我的视界内,我担心自己会失控,会在战斗中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彻底沦为憎恨、虐杀这些黑暗欲望的俘虏。
可是我又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的需要,罔顾众多伤员的安危,以及沙蒂娅作为一个祭司的责任。
因此,我把选择权交给了沙蒂娅。这是我的逃避,也是对沙蒂娅的尊重。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我并不希望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我所重视的人身上。
第四回 无奈的决斗
冰雹雨和闪电风仍然在大逞淫威,看不出有衰竭的势头。我和迪亚波罗遥遥对峙,与它雄伟如山的休形相比,我就如同站在大人面前的孩童。彼此的气势,却有着天壤之别。与充满杀意的我相比,迪亚波罗释放的魔气威猛慑人,眼中却毫无斗志,看不出一点从困境中解放出来的兴奋与快感。
我心生诧异,不过基于前车之鉴,我判断那是迪亚波罗在莫妮卡教导下故意摆出的姿态,目的是松懈我的斗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久等之后,见迪亚波罗仍无先攻之意,便不再等待。身体一晃,我使出“屠神九式”中穿透力最强的第二式“刁魂破”,朝迪亚波罗覆满角质鳞片的大头破空钻去。
迪亚波罗身躯庞大,动作却一点不慢。我腿势方起,它已经躲开老远,我一再追击,它也一昧游避,完全放弃了攻击与防守。这样子的表现与我记忆中那个嗜战如狂的大魔神王判若两人,一时间叫我摸不着头脑。
它采取这种逃避战术,是怕伤怀里的莫妮卡,争取时间让她恢复?还是微民的意识在影响它?
基本上,我对第二个理由不抱希望,相信迪亚波罗是为了争取时间让莫妮卡复元。
那样的话就糟了。莫妮卡一旦恢复行动力,我不怕她逃跑,就怕她又找沙蒂娅下手。我又被迪亚波罗缠住,不能兼顾,丝法莲露的悲剧便又要重演。
只是无论力量还是速度,我与迪亚波罗半斤八两,相差只在伯仲之间。现在它一心避战,我急切间也追赶不上,必须动用其它招式羁绊它的身法才成。
劲腿连弹,我连发上百记腿刀,准确封住迪亚波罗去路。当然以大魔神王之能完全可以凭力量硬拼闯关,但是看了它自开战以来的表现,我相信只要在刀势中留下余地,它多半会选择闪躲。
结果不出所料,迪亚波罗在我留下的空隙中穿梭游走。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失望。
“迪亚波罗,这是你自投死路啊!”
只要在我设计好的路线上再迈出一步,迪亚波罗便可以脱出刀阵,我自心底发出一声呐喊,打出了蓄势已久的屠神第四式“吸天蚀日”。
气温骤然,下得正急的冰雹、雨水和闪电在我右手高举过头的那一瞬间,突然停止,因为它们所蕴含的能量已经被我榨干抽走,不能再维持原有形态。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从天而降,不等洒落地面,半途中就折转方向,如一群投火的飞蛾般汇集入我的右手。
如果在这一刻去问地面上人们的感觉,那只可能是一个答案——暗无天日。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暗无天日持续的时间,不过是从我右手举起到挥下之间的短暂过程。因此绝大多数人只会感觉到刹那间的黑暗,只有处于“吸天蚀日”威力笼罩下的迪亚波罗与莫妮卡,才能感受到这一招的恐怖。
我非常清楚,被这一招锁定的对手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你会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那是一个除了无边的黑暗、永恒的寂静、泰山当头的压力之外,什么也没有的虚无世界。然而于虚无之中,你可以感到一股剃刀般锋利的气劲,划破黑暗、寂静飞转压下,为你带来彻底的解脱。
不过当这招轰击的对象是大魔神王迪亚波罗时,我并不奢望能让它得到彻底的解脱。只是希望能逼迫它出手招架,不要再东躲西窜。当然,迪亚波罗在这种情况下出手接招,仓促间劲力不足,比不得我蓄势而发,多少会挂点彩。最后,如果它还打逃避的主意,便只有逃进地狱这一条路了。
“不想死的话,便给我接招吧!”
我对被一头撞进死胡同的大魔神王发出怒吼,正要吐出掌力,忽然瞄见那身影瞬间有点模糊。同时听见刀林中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刀气碎裂声响,急忙强行扭转手臂挥向侧面,与一只斗大的拳头半路撞个正着。
拳掌相碰,呈胶着状态,谁也压不下谁。
“力量均等?”我大感意外。照理说,我半途变招,头鼓劲已衰,二重劲较为松懈,比拼起来应该会比较吃亏才对。如今双方势均力敌,只能说明一件事——迪亚波罗并没有打算乘隙致我于死地,只是想把我震退,重新拉开双方距离。
换句话说,它手下留情了。
这让我感觉到一阵不痛快,不过还不至于愤怒,只是更加深了我的疑惑。
迪亚波罗为什么无心战斗?就算是为了争取时间让莫妮卡恢复,也不应该手下留情。反而应该抓住刚才的破绽把我重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这场战斗才是正理。
它的表现,既不合理也不正常。
难道之前我推测有错,它不愿意与我战斗的理由是第二个?
这、这样说不通啊!如果这个迪亚波罗受到了微民意志的影响,为什么还要保护莫妮卡?又为什么不把话说开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决定用行动来验证。大胆地把掌力回缩少许,迪亚波罗那头立刻就收了一分拳劲,我跟着再收一分掌力,对方亦收一分。如此我收一分,你收一分,顷刻间双方的劲力收尽。
收回右掌,我端详迪亚波罗片刻,终是看不出来什么,最后还是只有出声质问:“你究竟是迪亚波罗,还是微民?”
对方闻言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沉重地回答:“两者兼是。”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我的感觉还是像被人射了一箭,反射性地大吼起来:“那你为什么还要保护这个女人?”
吼完之后,我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两者兼是,它既是迪亚波罗,又是微民,微民不愿意与我战斗,迪亚波罗要保护莫妮卡也很正常。
真的正常吗?我隐约感到这样的解释虽然说得过去,却有个地方不太对劲。然而没等我想通是哪里有问题,莫妮卡慵懒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你才不听话呀。”
躺在迪亚波罗臂弯里的莫妮卡抬起右手轻搔臂弯主人的下巴,眼睛像猫一样眯成了一条缝。
“我说缚灵大法的效果怎么没过去那么好。原来,你联合了那个人类的灵魂,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执行起命令来三折五扣。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莫妮卡一副盈盈欲涕之状,楚楚动人。
看见她的委屈模样,大魔神王脸上出现了极其复杂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紧张,是厌恶还是迷醉。
至于我,对莫妮卡的这种表演已经免疫了。反是她抱怨中提到的“缚灵大法”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引起了我的注意,记得只在死灵魔法中有一种较为高级的操尸术的名称与之类似,但那是叫“缚灵术”,而不是“缚灵大法”。
用“缚灵术”控制的“缚灵尸”保留了生前的智慧、经验、技能与部分自我意识,但丧失了人格与学习能力,这部分缺失通过与法师的精神连接来弥补。缚灵尸依靠法师的精神力驱动,在遇到困难或选择时会按照用死者生前的方式加以判断处理。从能力互补的层面上讲,缚灵尸与法师的关系就像是两个半身,彼此具备对方所不具备的能力。但是双方的地位并不平等,法师是主人,缚灵尸是奴隶。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想的不错,“缚灵大法”是从“缚灵术”进化而来,一定也继承了这个特点。
想到这里,我终于明白迪亚波罗为什么排斥莫妮卡解除它的封印了。因为夜之女王陛下存心不良,想把这位魔界至尊变成她的宠物。解开这个谜的同时,一直让我看不懂的莫妮卡的布局,脉络也变得清晰起来。其实那并不是多复杂的事,只是因为之前我一直对迪亚波罗怀有强烈敌意,加之莫妮卡在解除封印一事上表现的态度积极,使我下意识地把迪亚波罗与莫妮卡视为同一阵营,压根没考虑到这两个敌人之间也存在不可调合的对立这种可能性。简单粗糙的分类概念使我对迪亚波罗的一切言行都抱持怀疑,简单明了的情势遂被我想得无比复杂,直白的真相也变成了藏在深重迷雾里的秘密。
如今三方关系一清,我立刻明白,迪亚波罗当初是真心与我结盟,穿刺过褒曼尼尔的那一枪也不是在做样子。只是莫妮卡棋高一着,早料到这一切,她利用那些与褒曼尼尔不和的兽人族长,掩护自己潜伏到我身边,事前又在褒曼尼尔身上施加了“血之轮回”,成功地化危机为转机,先借助一跃成为吸血鬼君主的兽人王牵绊住我,复利用芬里尔的毛皮调走炎魔艾哈撒之君,最后亲身上阵,在我的后方发动奇袭,轻易制伏对同伴全无戒心的沙蒂娅,夺回了最重要的祭品。
至于她用信息蒙控制丝法莲露袭击我,目的应该是夺取含有紫荆妖力的血液,以弥补丝法莲露体内紫荆妖力的不足。
整个布局针对我和迪亚波罗的性格、力量与可调动资源量身设计,每一步行动环环相扣,简单有效,成功瓦解了我与迪亚波罗的一次次抵抗,把我们这两个绝世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如果不是微民这变数出现,我与迪亚波罗此刻说不定已经打得两败俱伤,莫妮卡却在安全的地方笑观全程,我们可不就成了彩衣娱人的小丑。
了解了真相,我对莫妮卡的憎恨以百倍千倍的速度膨胀,对她阴险的智慧与毒辣的心机更是恐惧不已。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她活在世上。
莫妮卡对我杀机毕露的视线毫不在意,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上的……鲜血?那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从隔绝的思考中悚然惊醒,才发现迪亚波罗的状态不对。金黄的瞳孔收缩成爬虫类生物一样的直瞳,朱红色的鳞甲和鱼鳃一样呼呼鼓动,一张一合间喷发出火一样的气息,迅速点燃了四周的空气,转眼之间,大魔神王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炽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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