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发美人就从我身边冒了出来,向后倾倒的身躯稳稳靠在我摆好的右手上。
“哇,紫荆你这一招好厉害!用来打猎的话,只要伸手这么一抓,动作再快的野兽也跑不了呢!”
冬妮娅发生内心的天真感叹像一枝毒箭射进盗贼们的心窝,每个人的脸色都变的有些不自然。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我以子爵级的力量来发动这种能力只可以抓静止目标。正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无声的警告才能发挥最大的威慑作用。
看明白了吧,死胖子,少爷这一招可以救人,当然也可以用来杀人。任你有千军万马保护也好,我真想要杀你们哪一个的话,只要伸手这么一抓,然后拿刀的手再往前一送……
艾扼法的芭蕉耳忽然一阵哆嗦,抚摸着耳垂的左手放回到了肚皮上,随着这个动作,影团的人也逐一放松了身体。
“公子,我们虽然是一群盗贼,但这一次的行动却是由国王授命进行的。”艾扼法尝试作出最后的努力。“所以除去应许的酬劳,所有一切的战利品,包括俘虏都是属于卡奥斯王陛下……”
“那位并不是我的国王。”
我冷冷地指出他的错误。艾扼法面上闪过一片红光,带着为难的表情拼命揉搓他的大肚腩。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阵,手上传来扭动的触感,却是特蕾莎正试着从我的手臂中挣出。虽然心中不喜,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想与她拉扯不休,当下轻轻放开,却抵不住心头怅然,复又握住了她的手掌。
不知道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愤怒,特蕾莎瞪大双眼向我望来,我却在为着掌心传来的粗糙触感隐隐心痛,待到发觉旁观者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奇怪和暧昧时已然晚了。想要说几句话来补救,却是惶然无辞,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听见艾扼法叹了口气。
“既然公子对这名俘虏情有独钟,艾扼法也不敢强求割爱,不过有一件还要请公子帮忙。”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调侃的意味,艾扼法严肃的看着我。“方才公子也听得很清楚,因为不知道他们的主将已经被俘,所以仍有不少盖亚残兵在负隅顽抗,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的流血继续下去,我希望公子您说服特雷扎阁下出面命令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话还说的真客气,什么“希望”、“请帮忙”……那我现在心情不好,是不是可以拒绝不干呢?
气归气、想归想,现实上却几乎不可能拒绝,就算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可以从那异常沉静的声音中听出,这个条件是影团愿意对特蕾莎放手的最低底限。理智也告诉我,这是一个很合理的,对我、对影团、甚至对那些盖亚士兵都好的条件。
但是,我不想勉强特蕾莎下这样的命令,虽然我无比蔑视那些为了一己尊严随意牺牲士兵生命的将领,可当我看着她时,就觉得只要能够让她高兴,牺牲多少人都值得。
我直直望进特蕾莎的视底,轻声告诉她:“你可以选择。”
特蕾莎诧异的眼神反射过来,仿佛在质问我她还能有什么选择。目光定了一会儿,她转向艾扼法:“两个条件,影团必须确保投降士兵的生命安全,并且每一个受伤的士兵都能够得到及时妥善的治疗。”
“很合理的条件。”艾扼法重新笑了起来,下一句话又显现了他的商人本色。“对于我们来说,俘虏也要活着才有价值,死去的士兵是不会有人愿意花钱赎回的。”
第四回 剑赠佳人
天色彻底放亮了。
带着特蕾莎转回市政府的我进到影团安排的房间,把身体小心地摆进适舒的躺椅,满足地叹息一声,恨不得阖眼就睡,却见特蕾莎站在窗边,手拉长帘,凝视着外界,神色说不出的黯然,连一头美丽的金发都失去了光泽。
也不怪她难过,她刚刚走遍全城,命令所有还在抵抗的盖亚士兵弃械投降,其中不乏有部分部队还占据着优势,却也在她的一声令下后放低了武器,带着悲愤的表情抬着死者,扶着伤者经过她身边走向影团指定的集合地点,少部分人还会向她投以谴责和鄙视的眼神。虽然这样的人很少,一百个人里面不过两三个而己,但对她造成的伤害却是巨大的,每当这时,她的腰板挺得更直,用更加严峻的表情挡下了这些视线,然而在背后,十只指甲却都深深地陷入肉里,鲜血无声地流个不停。
“你不用这么难过,你也尽力抵抗到最后了。”我辛苦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安慰说:“其实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不公平?”特蕾莎成功的被我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你和我交过手,也和影团的人交过手,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有正面回答,让她自己去想一想,就没空沉浸在沮丧中了。
“非人者的力量,”特蕾莎果然很聪慧,没有思考太久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人类无法与其抗争,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语气不善啊。
我看了看她的表情,愤怒中带着质疑与不服,欣赏之余我忽然笑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猜到她会举出什么样的例子。
“紫荆妖帝虽然最终败于人类勇者之手,但击败他的也不是某一个人类。”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糗事,不如自己揭开也好受些,还可以起到先发制人的奇效。“而且,击败他的八名勇者也不尽是人类。”
特蕾莎露出被我奇袭得手的表情,半晌作声不得,然后一开口就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是八名勇者?凌舞、华史·缪伦、瑞安·兰比斯、加里波第、青冥、芬·阿尔辛多、莱昂、珊娜,还有最后加入的大法师唐·米拉玖,攻入阿房宫的一共是九个人啊。”
我不知道那一瞬间有没有显露出慌乱的神色,但是当我回答她说“那个法师没能坚持到玉座之前”后,特蕾莎眼中露出一抹讥诮之色,还有某种我不能明了的失望。
“你这种说法,简直就像是当时身在现场一样。”
我心中更加慌乱,但总算还不至于乱到失去方寸,当下干干一笑,反问她:“你觉得我不应该在现场吗?”
“你在也不奇怪。”特蕾莎很干脆很冷漠的答道:“我奇怪的是,如果当时紫荆妖帝身边还有着你这样的护卫,只凭八名勇者是怎么打倒他的?就算那位妖帝因为王者的矜持不允许护卫插手战斗,可在他败亡之后,你们又怎么会让那些勇者活着走出阿房宫?”
我怔住了。是啊,当年我走后,凌舞和缪伦他们是托了什么力量的庇佑,才能安然无事的走出阿房宫?难道是因为我最后下达的沉宫指令造成了混乱,才没有妖魔想去阻挡他们?可是,以他们那样的伤疲之身,连互相扶着走路都成问题,又是怎么及时逃出地陷的呢?
这个疑问,在许久之后我与青冥那厮的重逢中得到了答案。原来在进入阿房宫之前,瑞安已经准备了一样极贵重的一次性瞬间群体移动道具,无需魔力,只要奉上当时现场最不欠缺的鲜血,并念出关键句就可以发动,不过为了坚定同伴们的决心,直到战斗结束之后他才拿出来。
而青冥告诉我的这个答案,又引发了我一个不是疑问的疑问,那个道具瑞安是怎么拿到的?因为据我所知,同样的道具在阿房宫的宝库中就有,而且也只有一个。不过这个新的疑问,在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答案,或者说,勿需他人来解答……
而现在,我只有按下疑心,继续为特蕾莎提供看似合理的回答。
“难道你以为,只有人类才会对那位疯狂的帝王感到恐惧吗?”
听见我的话,特蕾莎先是愣了一下,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然后又有新的疑云在眼中成形。目睹此景,我连忙抢先提出了问题。
“现在是不是可以请你帮忙解答一下我的疑惑了?在我还没有解除拟态之前,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妖魔真身的?”
我真的感到很疑惑,玄昙妖力是最接近我最初得到的混沌原力的力量,并没有很浓重的邪气,甚至可能比修炼黑魔法或魔功有成的人类身上的邪气还要低一些,特蕾莎不可能从气息上辨认出我的种族。虽然她身上也带有少量的魔力,但要用来穿透我的拟态却远远不够。
“你这个问题倒提醒我了。”特蕾莎露出冷峻的眼神。“身为妖魔的你怎么会懂得使用圣堂骑士的剑咒?”
“你坚持要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吗?是我提问在先耶!”对她层出不穷的问题感到不耐烦的我握拳抗议道:“你要是不先给我答案,那你也别想得到你问题的答案了。”
喊叫过之后,我才感到有点惊慌。我居然对着她那样没有礼貌的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不说,甚至连唾沫星子都飞到她脸上了,简直像个在耍性子的小孩。呃呃呃,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已经在深刻地反省了,所以请收回你那怜悯与轻蔑的眼神吧,也不要露出一副不知该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我是在发动剑咒后,借着圣光的力量才看破你的真身。”特蕾莎徐徐答道。“现在,我需要得到自己问题的答案了。”
“我的剑咒是从那位叫莱昂的人类勇者那里偷学来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她。
“偷学?难道你只是在旁边看了那么一次,就掌握了吗?”
“呃,就和你说的一样。”眼看特蕾莎露出难以置信与受打击的表情,我慌忙接着解释:“我能学得这么快,全是因为五百年前我就曾经化身人类在圣王国求学,对剑咒技进行过深入探索与研究,那次旁观偷学只是最后……”
“不是这个问题!”特蕾莎恼怒的大叫。“我不明白的是,战神为什么会回应妖魔的呼唤!”
“战神没有回应我的呼唤,那是混沌的法则。”面对她的愤怒,我有些害怕的在身前张开手掌虚作抵挡。
“什么是混沌的法则?”特蕾莎沉声问道,面上依然是一副恨不得挥拳殴击的表情。我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慢慢解说。
“关于混沌的法则,要是详细解释起来就没个完了。我简单点说吧,虽然剑咒的咒文简短易记,而且违反了越是大威力魔法越需要长时间吟唱咒文的常规,但它毕竟是以魔法为基础创造出的一种技巧,这一点从它必须吟唱咒文就表现的很明白了。而使用任何一种魔法都必须吟唱咒文这种事,是只有人类才需要的……呃,虽然我刚才也有吟唱,但那另有原因,我稍后再解释。至于为什么只有人类使用魔法才需要吟唱咒文,那是因为人类同时受到众神祝福的缘故,所以需要通过吟唱咒语来暂时摆脱其他神明法则的干扰,调协身心集中接受单一法则的力量。而我们妖魔……”我手指连弹,火焰,水珠和小小的闪电一个个跳了出来,牵着手在空中踏起了踢踏舞,旋风则拍打着室内的器皿兵械给它们伴奏。“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妖魔只接受混沌的祝福,而混沌的祝福即是混沌的法则,也是最高的法则,诸神的法则都是在这一法则的基础上运行的,因此我不需要战神回应我的呼唤也可以动用属于他的力量。”
“你的解释很新鲜,不过我又有了新的问题。”对我苦笑的表情视而不见,特蕾莎迳自提出她的疑问:“这是最后两个问题。第一,照你的解释,你根本不用吟唱剑咒也可以发挥出同样的效果,那你为什么还要吟唱咒文?第二,为什么妖魔只接受混沌的祝福?”
“我也不明白妖魔为什么只接受混沌的祝福,勉强要找出原因的话,大概是由于妖魔自混沌而生的缘故吧。”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但这只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面对特蕾莎毫不放松的紧近盯人,我犹自做着垂死挣扎。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你不会想听的,也不需要……”
“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不是在骗我。”特蕾莎的回应刚让我高兴起来,下一句话马上把我打回原形。“可是刚才你亲口允诺了要向我解释,那时我并没有强迫你。难道说,你是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我绝望了,伸手摸了摸鼻子,用一种全然放弃的声音说出了答案。
“我会念咒,只是因为那些咒文写得很好,放着不念的话觉得太可惜了。而且……”
我偷看了一下特蕾莎的表情,好像没有生气,嘴角还有一点点往上翘,于是放心的把话说完。
“我觉得大声吟唱咒文的模样很帅气。”
嘭!一个秀气的拳头在我眼前越变越大,最后亲密无间的印上我的眼眶,把我打得笔直跌回躺椅中,不过这一次我一点也不觉得躺椅舒适了。哎唷,我的眼睛!是我猜错了,原本以为她就算生气也会打脸上最高耸的部分--鼻子,没想到结果挨揍的是最柔弱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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