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在被野丫头又小小刁难了两三把后,满足了报复欲的她终于开始讲述自己所知道的勇者们的结局:
  华史·缪伦,身为勇者团队的首脑以及传说中给予紫荆妖帝致命一击的最强魔法剑士,在那趟冒险结束后不久即被大陆上有数的强国卡奥斯王国国王招为驸马,在老王病逝之后,他继承王位,并于登基后逐步推行民主与经济改革,以“自由王”之名显赫于世;
  瑞安·兰比斯,这位被缪伦自由理想吸引,放弃了完善自身的修行,开始探询完善整个社会的方法的修道者,在各国晃荡过一圈之后,重新回到卡奥斯,以头脑为武器,协助缪伦对抗抵制改革的贵族门阀,掀起了一场不流血的革命,世人称其为“赤脚首相”;
  芬·阿尔辛多,与瑞安相反,这位剑术一流的大铸剑师,在担任了一段时间的王室御匠坊的总管之后,为了追求更高的铸剑之道办了个停薪留职,云游天下去了,偶尔会从某个偏僻的山区或蛮荒之地流传出关于他的冒险故事;
  青冥,这位被同伴评价是诗艺三流、箭术二流、交际一流的吟游诗人,本名叫布鲁·斯凯,是卡奥斯王国有数的大贵族斯凯候爵家的继承人,冒险结束后便当回了太子爷,整日的出入各家贵族府邸的花园、客厅、宫廷聚会和酒宴。在身为门阀贵族代言人的父亲斯凯候爵被瑞安气死之后继承家门,出面率领贵族继续对抗自由王的改革,落败后回到领地隐居,已经多年没有消息传出;
  莱昂,这位失格的圣骑士始终没能得到教国托利斯坦为其恢复名誉,在与妖精珊娜结婚后,夫妻二人接受缪伦的招揽,分别进入卡奥斯王国的军队与外交部门叙职,双双屡建功勋,如今莱昂已经是东方九省的总督,和身为外民族联络官的珊娜一起驻守卡奥斯王国在东方的第一道门户-云梦要塞;
  最后是凌舞,这名一直对我纠缠不休的八爪女,也在冒险结束后对外界揭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原来是卡奥斯王国老王的独生爱女,现在则是自由王华史·缪伦的王后。
  “是这样吗?”从冬妮娅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一时茫然若失,却又不觉得如何心痛,只有一股淡淡的惋惜、酸酸的失望哧溜窜过心头。
  深吸一口气,我告诉自己会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毕竟我对她并不存在特别的感情,只是因为彼此相处的日子久了,加上她一直对我表现的很积极,才会让我有些在意,可是她毕竟不是我欣赏的那类女孩,失去了不太心痛也是自然的。
  可是,她毕竟是第一个以自我意志、不带任何其他利益考量喜欢并主动、明确向我表示出喜欢的女孩。一想到那只总是会向我伸来的温暖手掌,现在被另一个男人、还是我认识的男人握在掌中,萦绕在胸口的那股淡淡的酸气,赫然有了高密化的趋势,我不禁咬紧了牙。
  (不要这个样子,你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十六岁的孩子了。你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做一个有气度的男子汉。)
  酸气消散了,我与冬妮娅也回到了阳光下。对着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总算走出来了。”
  “结束恐怖的鬼屋之旅,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我摆出一副兴味盎然的面孔问道:“人类好象很享受恐怖过后的余韵,甚至常常找些事来自己吓自己。”
  “全身上下在一瞬间得以彻-底-的放松!整个人轻飘飘的好象要飞起来一样。”
  “和飞翔的感觉一样吗?那确实很棒呢!摆脱了重力的桎枵,仿佛脱下了沉重的盔甲,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得以全面的舒展开来,风儿就象情人的手一样拂过每一寸肌肤,舒服的让人感觉整个人都要溶化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偷瞅冬妮娅的表情一脸的羡慕和神往。
  “真好,其实当个妖魔也蛮不错的嘛。”冬妮娅话一出口,就见我的表情黯淡下来,连忙为她的失言向我拼命道歉。
  “没关系。因为每次当我翱翔天际的时候,也会产生同样的念头。但是,那只是一闪念的事……我,已经厌倦了‘同胞’之间无止境的权位斗争。在魔界,你想要活得更久就必须掌握尽可能大的权力,可是一旦让你得到权力,就要不时的回头,提防一把随时会从黑暗中刺出的匕首,而就在你回头时,致命的一击往往又会从正前方飞来。”
  “这太可怕了……”
  “是啊,确实可怕……”
  (可怕的人类)我在心中默默的加上一句。
  真正的妖魔贵族也许残忍却绝不卑鄙,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对于“权位”这类东西兴趣缺缺,也不擅长阴谋诡计,这是当年我能轻易压倒群妖,身登大宝的重要因素。可是对于艺术和魔法的关心高过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插手他人要做的事。”是妖魔贵族社会的基本行为规范。
  但是,人类并不了解妖魔贵族,即便是所谓的贤者们,也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部分。而我当年发起的血腥征服战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偏见。
  妖魔的身体,人类的心,我现在的这种状态真是一幅绝妙的讽刺漫画。
  算了,言归正传。
  由于我在控诉中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情感,虽然是指桑骂槐,但真情实感倒底比背台词的要更具有感染力,冬妮娅所受的感动自然更加的非同一般。就见她停下脚步,牵起我的双手,仰头望进我的眼里,绞尽脑汗的组合字词,想要安抚我的愤怒和恐惧。
  “你现在不是已经脱离他们了吗?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弃恶从善的决心,如果不是有你,今天我不但不可能取得魔剑,反而会丧生在那座可怕的地宫。你帮助了我,现在轮到我帮助你了。我会介绍你认识很多新朋友,好象光之神殿的沙蒂娅祭司和村里的斯库里长老,他们都是学问渊博,对魔法有很深研究的大好人,大家一起商量,一定可以找出帮你变成人类的方法!”
  乘着她只顾着安慰我,我悄悄地把双手贴上了少女的小蛮腰,手掌上传来略为粗糙但弹性惊人的触感,少女天生的淡淡体香混合着少许刺激性的汗味,形成一股茉莉馨芳的甜美香泽,令我不禁有一尝芳泽的冲动。
  我低下头,缓缓地逼近冬妮娅嫣红如玫瑰的唇瓣。少女的声音戛然中断,鲜红的大眼困惑地眨巴了好几下,露出恍然的神气,她立刻放开一只手掌按住我的胸口,我却没有因为她这微小的暗示停止侵略。这时,我看到了流转在她眼底的慌乱和犹豫,她想到要推开我,但又害怕这么做会伤害我。毕竟,她不了解妖魔贵族的礼仪。而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甚至因为感应扫描到一群人马的逼近调整了动作步调。
  接下来的发展就和八股漫画没啥区别。
  得到消息担心女友安危的冬妮娅男友微民带着光之女神荷西露丝的祭司和整支大队的领地警备军,以及村民自发组织的自卫队十万火急的赶来救美,结果却撞见女友和别的男人缠绵亲吻的一幕。眼见有绿帽压顶之厄的男方跳高之余当场拔剑要求和我决斗,却发现我是个妖魔、而且还是个妖魔贵族,当下跳得更高,种族歧视和杀伤性语言倾盆而出,冬妮娅脸上开始有了恼怒的神气,我又适时的表现出受伤的表情,再稍稍做出点想从她身边逃开的动作。立刻挑起冬妮娅对她男友恶劣态度的强烈反弹,小丫头用力拉住我,令我几乎毫无间隙的贴在她身上。然后大声向众人宣布说,我是一个善良的妖魔,是她的朋友!
  这一下可吓坏了她的男友,以为她中了我的魔咒失了魂魄。情势直转急下,微民开始哀求冬妮娅离开我的怀抱回到他的身边,气急了的冬妮娅当然不干。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经不能脱身我一点也不想脱身,但游戏才开始就把玩具撩得火拼散会,下面的戏就不能唱了我提议,女神的祭司一个人走过来,对冬妮娅施行了“辨识”之类的神术,确定她没有受到我的精神控制后,开始询问理由。
  冬妮娅就把我在地宫中“救助”她的事大声叙述了一遍,并说出我想变成人类的愿望。
  她的男友在听到我救了冬妮娅的时候脸色就开始转晴,等再听到我想变成人类时,他已经收剑入鞘,走过来向我低头道谢,并对冬妮娅道歉。
  旁人都还在消化冬妮娅讲述的匪夷所思的故事,表现出一付半信半疑的模样,他却已经热情的和我拥抱过了,连称我是朋友,倒把我吓了一跳。暗道这小子的精神构造真是与众不同,我胡扯一通,说因为亲吻时双方身体会极近的距离接触,对于整天提防暗杀的妖魔贵族来说,与某人亲吻是表示对对方的完全信任。这样的鬼话那小子居然信以为真,果然与冬妮娅是天生的一对。
  我提出希望在村中居住的请求,冬妮娅和微民都不反对,但自卫团的人大都表示难以接受,结果又爆发新一轮的争执。最后经由女祭司沙蒂娅的调解,双方决定把光之神殿所在小山脚下一间旧猎舍整理出来给我栖身。事情这么决定之后,微民率领一部分警备军和自卫队回村去做其他村民的思想工作这个天真的小子居然是加里波第的独生子,知道这件事时我的下巴差一点有合不拢的危险--他很受领地内的年青一辈的拥戴,地位加上人望,我的居留权想来已经不是问题,沙蒂娅祭司和被留下的警备军则陪着我和冬妮娅一起慢慢走回去。
  一路上,我们彼此之间的相互交谈很少,几乎都是冬妮娅一个人在那里介绍村庄的风土人情,沙蒂娅偶然作些补充,完全沉默的警备军的士兵们则保持着一段距离护卫着我们三人。我则始终面带微笑静静的聆听,和女祭司完全没说过一句话。
  尽管如此,我却有一种感觉,这个叫沙蒂娅的女祭司并不相信我编造的故事,并且,她对我隐蔽在笑脸之下的黑暗之心若有所查。之所以没有说破,估计是为了避免村民陷入无益的恐慌之中,还有为了更深入的探究我的用心吧。
  有趣!我接受挑战。
  我侧过脸,正好迎上她投过来的探索视线,我还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今天晚上,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第二回 舌战魔神
 
  抵达村庄后,虽然已经得到过微民的通知,绝大多数村民们还是害怕的躲在家里,从门隙窗缝间窥视我。留在外面的人除了微民和跟他回来的自卫团员外,只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双腿筛糠的村长,一个是刚迈入老年期、身材和熊一样高大的魔法师。
  当晚村长招待我们在他家里用餐,餐桌上虽说不上什么宾主尽欢,但我温和的态度和得体的举止抚平了村长一家的恐惧。然后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因为一个小插曲让气氛变得活络了些村长四岁大的小儿子爬到我膝上,好奇地伸手去抓我额头的独角,而我也任由他放肆的抓住把玩,直到这大胆小子的老娘出来把他抱走。
  饭后,众人又就房屋建成以前,我临时住宿的问题交换了一下意见。微民本想邀请我去他父亲的城堡小住,后来顾忌到老领主的心脏不好放弃。最终决定把我暂时安置在斯库里长老(就是那个熊一样的老法师)的家中。
  入夜,我和斯库里长老就在他家中的实验室书房兼客厅里中坐着聊天。房间里唯一完好的一张椅子让给了我这个客人,老法师就一屁股坐到一个木桶上,压得桶身发出一声惨叫,一些闪光的黑色粉末从桶缝间溢了出来。
  那个,那不是黑色核晶吗!魔界威力最大的烈性炸药,拳头大小的一块就可以彻底摧毁和日本面积相当的岛屿。
  注意到我惊诧的目光,斯库里长老作了个没关系的手势,说:“不要紧的。黑色核晶只要拔除它的核后就会惰性化,磨碎也没问题,只要没有超过六十格雷的火球丢到上头就不会有危险。”
  “我没有担心,只是惊奇你居然拥有如此多份量的核晶材料。因为就算在魔界,黑色核晶的原石数量也比人间的钻石藏量还要稀少。”
  “呃,我认识一个召唤师朋友,他总有办法使到很多稀罕的魔法素材。”老法师漫不经心的说道。“看你好像对魔法道具的了解很有限,这可和我听过的传说大不一样。妖魔贵族不都是最好的大法师和最具审美意识的艺术家吗?”
  “任何群体中都会有一两个特例或异类存在的。”来了,第一波正式审查。这老头既然有召唤师朋友,想必对妖魔的社会构造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呃,异类到你甘愿放弃妖魔贵族的身分吗?”老法师好笑的追问道:“据我所知,这世上并没有一种能将妖魔贵族变成人类的法术。因为从来没有妖魔贵族愿意自甘堕落的变成人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