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放卡奥斯王国的中坚和精锐力量。”
说到兴奋之处,艾尔迪诺戴着锁子甲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下一步的行动就是挥起拳头,用不容反抗的语气下令军队拔营,朝西方领地前进。可出乎众人的意料,兴奋的表情很快僵凝在艾尔迪诺面上,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一粒粒细致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沁出。看见他的变化,众人交换着不安的眼神,特蕾莎先是皱起眉头,而后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舒展的眉毛拉出同情的曲线。
“您在担心什么,阁下。我们的陛下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至于瑞安首相那里,我会回去向他解释的。”突然间,鲁西芬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默空气,他在疲惫的脸上挂起笑容道:“睡了这么些时候的硬木板,我现在非常怀念家里那张软绵绵的大床,这把孱弱的骨头也不适合跟着你们在山林里玩捉迷藏,请允许我辞退吧。”
艾尔迪诺的雄躯一震,看向鲁西芬的目光说不出是安心还是担忧,说话时声音也有点颤抖:“你要去见他?”鲁西芬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紧张,还是那么懒懒的笑着说:“没关系,咱们的首相阁下为人虽然苛酷,却很懂得事情的轻重,你在西方领地玩得越热闹,我在王都就会睡得越安稳。加油去干吧,大哥。”
“带着它回去吧。”沉默半晌,艾尔迪诺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鲁西芬。那是一柄白色的骑士剑,在剑格正中镶着一颗风属性魔晄石,石中隐见青羽流纹,散发出阵阵活泼的风之气息。鲁西芬对着它露出咋舌的表情:“没搞错吧,团长。我怎么可能挥得动这么大的家伙,您还是把‘风羽’留着自己……”
“拿着!”艾尔迪诺一声大喝,在座的人齐齐吓了一跳,鲁西芬也闭上嘴,乖乖地举双手接过宝剑,当他低下头去欣赏剑鞘上的珐琅纹饰时,眼角却闪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把佩剑强送出去后的艾尔迪诺不再看他,冷峻的视线满室一扫,语气坚决的宣布:“24小时后结束休整,全军向西方领地转移。”
房门的转轴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人,又抬头瞄了一眼窗户,落日的赤光给窗格镶上了一条条金边,火红的金边。
“你,回来了。”我用缓慢的语调向特蕾莎打着招呼。“约会过得很愉快吧,时间过得真快是不是?”
“对于24小时内要完成全部的整编和出发工作的人来说,时间确实过得太快了些。”特蕾莎的回答避重就轻。
“不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我暴怒的拍案而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才离开了三天,你就和那个艾尔迪诺搭在了一起,居然就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
“那是为了帮助他熟悉佣兵队的编制,我也需要了解、改变骑士对佣兵的态度。”特蕾莎平静地解释:“高层表现出的亲善关系也有助于舒缓双方的气氛。”
“哈!”我冷笑着别过头,再转回来盯着她。“那在午间会议上你们彼此间的眉来眼去又怎么说呢?还有当他感到为难时,除了那个叫鲁西芬的家伙,会场内就只有你是明白人,连他身边跟随了他不少年头的亲信军官都不明白的心情,你为什么会明白?你明白的又是什么?”
“我只是分析情报得出了些推测。”特蕾莎面部的表情微微显出一些不自然,声音中也透出两分不耐。
“艾尔迪诺是早些年对抗自由王改革的大贵族欧迪缪勒家的直系族人,欧迪缪勒家预谋发动政变败露,全族都被瑞安·兰比斯秘密处死,当时艾尔迪诺是个千骑长,而且在外地服役没有参予政变,可瑞安·兰比斯还是将他调回王都,准备处死以绝后患,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自由王亲赴监狱赦免了他,之后也并不因他的出身有所忌讳或偏袒,赏罚分明,艾尔迪诺也感恩图报,在战场上屡建大功,终于自由王决定任命他成为金蔷薇骑士团团长。瑞安·兰比斯则对自由王把王国战斗力最强大的精锐部队交给一个叛逆之后感到极度不安,在抗议无效之后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把艾尔迪诺逼下台,这次的战败无疑给了他最好的理由。
“艾尔迪诺就此陷入了两难境地,他要是率领残部撤回王都,除了使卡奥斯王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本人也会被追究战败责任,可能再也得不到挽回失败和名誉的机会。
“他理解西进的好处,又不能不顾忌瑞安的弹劾,尤其是从表面上看,确实容易让人觉得他是置守护国王的责任不顾,只为保全一己之身逃入山林。如果官方作出这样的公告,除了会让他个人的人格和名誉受到严重伤害,还会影响到义军和国民对部队的信任和接受度,这对于即将展开的游击战极端不利。
“所以在会场上他才表现的那么为难和犹豫,好在他还有一个好弟弟,从他们的交谈来看,当年向自由王通风报信救下艾尔迪诺一命的人,可能就是那个隼·鲁西芬。不过我看过的资料上没有提到他有这么一个弟弟,如果不是结义兄弟,那就是艾尔迪诺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我耐着性子听完特蕾莎少有的长篇大论后,气到极点,反而有种想要鼓掌的冲动,如果不是少了一条手臂,我便会真的做了。
“好啊!分析的真好,汇报的真详细。可是和你一贯的作风相比,你不觉得自己刚才那样的回答很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吗?还是你把我当成了瞎子,那个叫菲莉的女骑士对你流露出那样明显的、纯女性的敌意,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我看着特蕾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刚才的那些问题你都可以不用回答,但下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禀承自己骑士的信条与荣誉给我一个诚实的答复。”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这个可怕的问题在我嘴腔里翻涌,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炭火在灼烧我的舌头,加热过后的空气灌入肺腔,我觉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窒息身亡。可是在死前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所以我还是问出来了,坚难地问了出来。
之后是一阵比坟墓还要寂静的沉默,静的让我几乎发狂,我死死盯着她的嘴唇,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的祈祷不要让我听到那个最可怕的答案。
“我想有那么一点吧。”特蕾莎冷峻的眼神底下隐约浮现出一丝羞意,可是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给了我保持镇定的力量,可是她的剖白令我更加的难受。“我之前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也没有听说过爱上一个人时的感觉。可是我承认,我受到了他的吸引,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在其他男性身上从未感受过的魅力,就像是……”
微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下,特蕾莎用一个温暖的字眼--“阳光”结束了剖白,而我的心却像是受到了从极地吹来的寒风侵袭,冷的透亮。
“为什么你会爱上他,这太没道理了!”我失控的大吼起来:“他为你做了些什么?他给了你什么?他能为你舍弃生命吗?要是这些他都不能做到,你为什么还会爱她?”
不等特蕾莎回答,我冲上前抓住她的手,拼命想要挽回大势:“我爱你呀,特蕾莎,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事实上我已经给了你一切,给了你乙太诀的力量,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世上任何珍宝都换不到的无上秘法呀!那是我的力量之源,我的命根子,是我的无形冠冕,可是我却愿意与你分享,难道这样都还不能证明我的心意吗?是的,你会说那是一场交易,可是有什么人会同时拿出自己的生命、力量和权位去交换一宿之欢?有什么人会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赌上未来?为了维护你的名誉和信用,你知道我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吗?我去刺杀金·斯沃,却遭人算计,落入了陷阱,被死亡骑士砍的全身没一处好肉,又被圣剑在我胸口开洞,之后连野狗子都可以欺辱我,拖得我肠子流满地,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辛苦——所有这些难道都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爱意吗?”
我吼的声嘶力竭,在最激动时劲力自发,震碎了身上的绷带,把浑身伤痕与血洞展示在特蕾莎眼前,很多重伤处至今仍然是血津津的一片,疼痛始终不止。
特蕾莎终于动容,但是却不是我想象中的感动,而是批判,那神情仿佛是在看一名做出傻事尤不自知的孩童,让我的心一直向下沉去。
“如果折磨自己就可以证明爱情的话,你确实已经做的够多了。”特蕾莎微叹了一口气,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可是你为什么不先问一下,我需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比什么杀招魔法都更有破坏力,一下子就把我的心打成了碎片,看着我踉跄后退,特蕾莎却犹不停止。
“你觉得只要对我付出的够多,我就一定会感动,一定会爱你,一定会被你征服了?你真自信,太自信了,所以你都不问问我,我对你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你就在那里自导自演起来,在只有你一个人的舞台上自说自话,自舞自蹈,最终只能是自找苦吃。”
“我恨你,紫荆陛下。从你对我提出那个可耻的交易条件那一刻起,我便恨上你了。不错,乙太诀确实有如你所言及的一切价值,它是可以助我登天的阶梯,可是为了得到它,我却要拿自己的尊严去交换,这不是很可笑吗?我本来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才要登天问道,你却要我拿它去交换一道梯子,甚至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你那副色欲熏心的丑恶嘴脸,我知道不论我同不同意你的条件,你都会扑上来,除死以外,我已经无法在你的欲望下维护自己尊严的周全,可是我还不想死,因为你又让我看见了通往神界的希望。”特蕾莎冷冰冰的笑了起来,笑的那般讽刺,那般无情,又那般凄苦,那般无奈,仿佛一把把锥子在刺我的心。“我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矛盾,那是火一样的愤怒,冰一样的绝望,还有比惊风更纷乱的慌张、惶恐、无助,许许多多的情绪如洪水泛滥,都在告诉我应该一剑刺死自己,最后我却在野心和求生欲望的支持下放下了剑,也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把它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交给了你。然后,我看见你得意地笑了,这一笑击碎了我最后一片希冀,让我彻底地了解到,你正在享受征服的快感,你并不爱我,你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完全屈从于你、依附于你的女人,就像藤蔓依附大树一样,你希望做那棵被依附的大树,你希望自己看中的女人都离不开你,你……”
“住口,不要再说了。”我咆哮着再次向特蕾莎冲去,想让她住口,想把自己的心剜出来堵住她的嘴,想用最亲密的接触传达自己的情意,然而我的指尖还没沾上她的衣角,寒光一闪,左手的四根指头一起掉在地上,锋利的剑尖抵住了我的咽喉。
“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或者是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特蕾莎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和抵在喉头上的剑一样冰绝。我僵硬地、慢慢地一步步向后退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把她最后的表情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如果说她先前的问题让我的心沉入深渊、她的剖白让我的心粉碎,那她现在的举动,则是把我心的碎片锉成了飞灰,踩进了渊底的淤泥。
可是我不想就这样被打败,也不可以这么简单的认输,我一定要说点什么才行!可是面对这样的惨败,什么语言能挽救回尊严?
“特蕾莎·塔比奥拉,既然你坚持这是一场征服,那我还会再回来的。”
丢下一句空虚的誓言,我从窗口飘了出去,直上天空,朝着夕阳飞去。
我飞啊飞啊飞,不停地追逐着夕阳,那一轮血淋淋的红日在我眼中仿佛是自己受伤的心,为了不让它被黑暗的地平线吞没,我拼命地催谷能量一直向西飞翔,直到耗尽最后一分气力,太阳终究还是沉入了地底,我的心也彻底沉没在夜晚的黑暗中。
身体笔直地向着地面坠落,猎猎的夜风如刀般割削我的皮肤,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森林、河流、明镜般湖泊在我眼前迅速延展、扩大,映出一张被痛苦扭曲的脸,一股被绝望渗透的哀怨和愤怒,这副神情是那样的眼熟,我曾经在谁的脸上看到过吗?冰冷的湖水温柔的包裹住我全身,坚硬的湖岩重重的打在我脸上,我终于想起来在谁的脸上看见过同样的表情,那是在阿房宫,在我抛下法杖坐上玉座之时,凌舞脸上露出的表情。
原来,又是我的报应到了。
在痛苦的黑暗中,这是我浮起的唯一念头。
第一回 面目全非
苍蝇在我的耳边嘤嘤嗡嗡的飞旋,先是一只、两只、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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