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故橇粝履兀俊?br /> “我希望您能留下。”冬妮娅果断地回答:“不仅是为了让您亲眼分辨紫荆是不是袭击您的那个妖魔,同时我们也很需要您的力量。我并不是不相信大师的鉴定,”说着她向矮人低头致意。“可是只凭一根头发就断定是紫荆带走了山果未免风险太大,万一有人利用紫荆的头发来迷惑我们,让我们相信山果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话,那小山果的处境一定恰恰相反。这关系到一条人命,我不敢过分乐观,所以一定要追上去确认清楚才行!如果带走山果的人心怀恶意,恐怕不可避免会发生战斗,撒克逊先生您能够力抗妖魔并且生还,如果您愿意留下,我们救回山果的希望也就更大了一分。”
冬妮娅的话越说越快,语气很是焦急,话到最后更是透出一股恳求的味道。想来她也知道,对撒克逊这个虚构人物来说,乘现在脱队,然后在暗处跟踪监视队伍比较安全有利。可是世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被妖魔袭击的盗墓者,而我在昨夜听过沙蒂娅的殷殷寄语之后,已经打消了脱队的念头。
“我和你们一起走。”
听到我这句话后,冬妮娅感动地一把握住我右手:“谢谢您,让我们在今后的道路上互相帮助,共同前进吧。”她这个举动吓出我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冬妮娅却握得极紧,我又不敢使大力,怕挣松了约束能量的绷带,一抽不动,冬妮娅面上已经浮起了诧异的神气。
“撒克逊先生您的手掌可真软。”
“受伤后肌肉萎缩了不少。”我强笑着解释了一句,乘着她手指放松迅速把手抽回,赶紧用语言弥补这个不礼貌动作带给冬妮娅的难堪:“都是同伴,你就不要再用先生这么尊重的称呼了,直接叫我的名字撒克逊吧。”
冬妮娅重新展开笑颜,脆生生地叫了我一声撒克逊,然后转望向沙蒂娅说:“沙蒂娅姊姊,又要麻烦你了。”
沙蒂娅闭上眼睛,左手握住胸前的护身符,左掌平平虚悬在摊开的地图上,开始祈祷,没有耀眼的圣光,也没有逼人的神力,我眼看她虚悬的手臂肌肉渐渐放松,除了食指之外的四根手指连同手肘一起自然下垂,空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的食指在地图上移动,当移动停止时,丝线突然断开,沙蒂娅的指尖撞在地图上,发出咚的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集中在指尖点击的位置,就听冬妮娅猛吸一口气,发出近乎哀嚎的声音:“不是真的吧,又要我们进去那片该死的沼泽吗?”我盯着地图上那片被标上骷髅符号的沼泽,有点不确定问身边的矮人:“这个地方是雷曼沼泽吧?”正在猛扯的奇勒听见我的问话手一抖,把胡子也给抓掉了几根,心痛的他只咧嘴。见他这副模样我也知道答案了,然后就听见冬妮娅在继续抱怨:“山果这小子什么地方不好去,就算是被挟持,也该用亲身经历告诫对方让换个点落脚吧!在那片鬼沼泽里泡得皮皱脚烂还是小事,里面的蚂蟥和各种怪蚊虫真是比夔兽还要难对付,一路下来贡献给它们的鲜血比和夔兽打架流得还多。伤口上酸痒麻辣胀五味俱全,又还碰不得,那叫一个折磨人啊!”
感叹声中,冬妮娅一边摇头一边抓脖子,硬骨头的矮人和雷伊尔也是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沙蒂娅虽然只是微笑,不过眼中也飘浮着一丝惧色,看得我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如果不是化身成撒克逊,我想自己是没有机会从冬妮娅口中听到这些诉苦之辞,自然也不可能深刻地体会这群过去不被我重视的同伴为我经受了怎样的磨难,付出了多么实在的牺牲。
黯然无语的我默默听着其他人讨论路线、装备和补给,始终未置一词,冬妮娅几次征询我的意见,都被我用点头摇头,或是手指直接在地图上比划打发了。矮人看我的眼神颇为奇怪,可他不知道,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我的喉咙里总有一团东西堵着,让我说不出话来。
沙蒂娅似是很明白我的感受,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可是她掌中的温暖让我更觉窝心,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只得由她握着。不可否认的是,在她的握持下,我泫然欲涕的情绪逐渐平复,喉头的那团无形之物也慢慢化开了。
计议一定,众人便分头去收拾自己的行李,除了一个酒壶外别无长物的雷伊尔去打整马匹,至于我穿着的衣服都是沙蒂娅帮忙买的,自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又不会和马匹打交道,冬妮娅便支使我去召唤斯库里·亚古,然而任凭我把大法师的房门敲得震天响,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展开红肿起来的手指,我在门板上虚划了几下,木制的门板上顿时泛起一层钢铁的光芒。
“固定魔法,他在做实验吗?”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门缝,没有任何光芒或危险的气息泄漏出来。于是在略作迟疑后,我把手掌平贴在门板上,运起乙太诀,片刻后握住门把,小心翼翼地开门而入。
随著眼前缓缓打开的门,我看见亚古坐在一张巨大、古老的石桌旁边,奇形怪状的玻璃瓶罐放在这张桌子上,里面鲜艳的内容物仿佛有著生命一般,不停的挣扎、旋转和跳跃,那种充满愤怒的活力与动作让我联想到一群困兽。
“法师?妖魔?”
亚古从魔法书后抬起头,浑厚却毫无温度的声音从他枯皱的双唇间流出,感觉上像是一股正在凝固的铁水。我看向他的眼睛,那一双原本略显浑浊却透着温和的眼珠,如今仿佛两粒内敛而幽深的蜡珀,在可见的蜡质光泽下,封藏着一股无情的力量。
“晚了。”
我阖上眼帘,打心底悲叹一声。从亚古眼神的变化可以看出,这半个月他钻研有成,魔力性质的初步转换已然结束,能量渐固,再要将其扭转过来,很难、非常难,我实在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是你的新队友撒克逊,冬妮娅夫人要我来通知你,队伍马上就出发了,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谢谢。”亚古点点头,合上书念了几句咒语,再一抖袖子,巨大的石桌顿时变成巴掌大小的玩具,他弯腰将其捡起,和魔法书一起塞进宽大的袖筒,然后拿起靠在椅子上的魔杖,向我走过来。我不由浮起一股想要躲开他的冲动,但在动作上我尽量显得是在为他让路。可是亚古微微的挪动手中的法杖,拦住了我。
“门上的法术会阻挡一切,除非——”亚古低声说:“你也是能够使用混沌力量的人。”
我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亚古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笑了:“欢迎你的加入,撒克逊先生。我想我们会有共同的话题。”
说完这句话,亚古穿门而出,随着这条壮硕的黑色身影的消失,我才感觉到阳光重新照进了房间,然而这本该是无比温暖的光芒却无法驱散我周身环绕的黑暗寒意。
为了避开亚古,之后数日我都刻意和沙蒂娅齐首并进,休息时也一样。这样固然是暂时躲过了亚古可能会有的追究,落在冬妮娅眼中却更加坐实了我和沙蒂娅的恋爱关系。不时受到她言语上的捉弄,让我的面部肌肉整天处于苦笑的状态。
“你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的。”在某天夜里,当沙蒂娅听到我又一声叹息之后,她轻声地提醒我。“大法师在过去从来没有过耐心良好的记录,从他完成魔力性质转换后性格变化虽然很大,可是我想也差不多快到他耐心的极限了。”
“我知道。其实要找一个借口蒙蔽他是很简单,问题是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他放弃现有的成就,回到过去的道路上去。”我苦恼地抱着头说:“当初我给他的那本魔法书经过了刻意污损,基础虽然一样不拉,但在进阶的关键点上有很多删节,就是用来故意吓阻他的。当然我也有想过万一他要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突破,说明他在魔法上的能力和追求力量的决心都值得利用,届时就用补足残篇这样的手段将其纳归麾下。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的这种能力,尤其是他的决心已经成为将他引回正道的最大障碍。”
又叹了一口气,我盯着脚下的青草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如果他没有突破会变成什么模样吗?与那种结果相比,死亡都算是仁慈了。”
沙蒂娅转到我正面,用两只纤秀的手掌包住我紧握的拳头,认真地说:“不要再为过去的错误自责了,把悔恨的力量用在更需要它的地方吧。”
“我知道,可是……”
“可是你把这股力量拿来否定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了。”沙蒂娅微微一笑:“其实你都已经把可以改正自己错误的方法说出来了,可是失去力量也让你失去了自信和勇气。”
我愣住了。我把改正错误的方法说出来了?那是什么方法?我仔细回忆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片刻后一个激灵,垂头盯住沙蒂娅求证道:“你要我利用不足的残篇继续诱导他?”
“如果把那部残篇比喻成毒药,那大法师中毒已经太深了,用一般的手段不太可能拉他回头,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顺其道而行之。”
“重毒下猛药吗?”我屏住了呼吸。“这确实是可行的手段,成功率也比别的方法要高,但……”
用力的吐出沉积在胸口的空气垒块,我寒声道:“这可是一柄双刃剑啊!”
沙蒂娅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之后稍稍转动头颈望向我背后。那里有一大一小两团火焰,大的火堆是包括我们在内的大多数人的营火,隔着营火五十步左右的小火球则是亚古的所在地,大法师把自己与队伍远远隔开,就着那略呈幽绿的火光孤独地翻阅魔法书,低声念诵著咒语,边用粗壮的手指捏碎药材,让碎片流泻进石桌上的小试管。
这一幕看得我心情越发沉重,尤其回忆起开始旅行时大家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起哄打趣的情景,我不由的想给自己心口一拳。
沙蒂娅紧拉住我的手,低声道:“你和我都知道那会是一柄双刃剑,如果不能帮他回到原来的模样,至少可以给他与诸神约定的休息。”
“你说的对。”我的声音又干又涩:“那比让他用现在的形态活下去要好太多了。”
正说着,我感觉手背上一凉,还有些潮潮的感觉,低头看去,只能看见沙蒂娅那头浓密柔顺的黑发正在轻轻耸动,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打在我手背上。
我猛然醒悟,她是为了减轻我的罪恶感,才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可是这样亲口宣布一个视如家长的老友的死刑,对重视亲情的她来说是何其难受。只顾自哀自怨的我又在无意中犯下了一桩残忍的过失。
念及于此,手背上那大片凉泪忽然变得像硫酸一样灼人,我一个旋身半跪在沙蒂娅身前,用最郑重的态度和语气向她发誓,一定不会让亚古牺牲。
“在必要的时刻,我会赌上自己的灵魂来唤醒亚古,一定不会让大法师因为我的错误失去生命。”
沙蒂娅泪痕斑斑的脸上方才露出一点喜色,马上又变得苍白,她叫了一声“不”,抓着我的手指猛地加强了力量。
“不要强迫自己走上绝路,那会让你的选择与判断变得偏狭,甚至丧失本来可能会有的生路与希望。”
“答应我,不要抱着牺牲自己的念头去拯救他人。生命虽然是平等的,每个人的未来对世界的贡献却是不一样的。你比大法师要年轻,对这世界更有责任,你活下来会更加有益。更重要的是对我……”
沙蒂娅忽然煞住了话,苍白的脸蛋上渲开了两朵红云,再开口时声音变得犹如蚊讷,除了女儿家的羞涩外,还有着值得歉疚的理由:“如果你和大法师之间只有一个生存的机会,我更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我心情一阵激荡,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不自禁地想到特蕾莎,心中就是一痛。手垂落下来,人站了起来,转身背向沙蒂娅说了一声:“我去大法师那边看看。”便大步急速离开。
虽然我走得很快,可还是有一下无声的叹息,幽幽沉入我的心底。
“对不起,沙蒂娅。我是一个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角色。”
我在心底无声地作答。过去看动漫、看小说,总觉得里面那些为了赎罪而不敢放手追求自己幸福的人很傻,轮到自己时才知道,不是不知道幸福就在自己身边,不是不知道自己伸出手就可以得到宽恕和的幸福,然而当你想伸出手去的时候,你总会想到那些被你伤害的人、被你毁灭的家庭,那就像是一块伤口在愈合时会有的异痒,明知道只要忍一忍就会过去,可是那股刻骨蚀心的难受滋味会让你情愿揭开伤痂,用疼痛重复麻醉自己也不愿继续忍耐下去。
我知道为什么——在以一个卑微无力的生命身份领略过被伤害被凌辱的痛苦之后,我再也无法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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