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一条条碧绿的能量线像蛇一样自外环中探出脑袋,无孔不入地钻入本阵,被它们咬过一口的符字一个个痛苦地扭动起身躯,摆出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姿式,也产生与原创者本意相违的新力量,给整个魔法阵带来了新的功能——双向传送!
我手足并用地爬上桌面,凝视着正在进行变形的核心符字,在它静止下来的那瞬间,一盘食物出现在阵中,还不及落到桌面,就被我毫不迟疑的一脚踢飞出去,然后我尽可以的缩起身体,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依然闪动的青幽光芒中。
(不知道身体是不是都进来了。)
当脑海中浮现起这个令人担忧的念头时,我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张被惊讶和恐惧占满的脸孔。这张脸上最显眼的部分,就是那张正在张大的嘴巴。想都不用想的,我弓缩的右腿已经弹簧般的踢中了他的左脸,耳中传来咔吧一响,这个可能是厨师的倒霉蛋就拽着松脱的下巴横飞出去,在坚硬的石墙上撞得人事不省。
情急下用力过猛的我,在飞出这一脚之后,膝盖一软,也头上脚下的倒栽在地面上,后脑落地撞的一响,眼前的景物立刻摇晃起来。我急忙用力咬了一下舌头,借着这股刺激的力量重新拉回了想要远去的意识。
晃动的焦距重新合而为一,不过一时间我仍然爬不起身。只得在地上半躺半仰,转动头颈打量所在的环境。
这是一间厨房。用不着花力气思考,就凭倒在墙脚下那个家伙身上的装束和充斥整个空间的油腥味便足以让我做出这个结论,更别在房间右手边还有一整套锅灶设施,挂在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的供水管表面泛着温暖黑腻的油光。比较异常的是,这间厨房的墙面并没漆成常见的、会令人感觉暖洋洋的小麦色,而是以沉郁的墨绿色调为主,各种器皿的颜色也很奇怪,那是一种近似人血般的暗红色,被炉膛中的火光一映,血津津的仿佛一堆刚挖出来的脏器,再配上和胆汁一个颜色的背景,让我感觉自己仿佛躺在某种巨大肉食兽的肚子里面一样,胃里说不出的难受。
“亏他能忍受这种工作环境。”我扶着椅子站起来的时候又望了那名厨师一眼,考虑要不要把他叫醒了解一下这个厨房的位置。但虚软无力的身体现状迫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改去找一卷绳子把他捆了起来。然后从刀架上取了一把菜刀,把左手搁在砧板上,刀尖对准脉门,咬了咬牙,一狠心扎下去,再一转一挑,把一只蜘蛛般的噬能虫连着大块的血肉一起剜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像钳子一样撕扯着神经,我丢下尖刀,从堆放在工作台上生肉中抓起一砣按在咕咚咕咚向外冒血的伤口上,借着那微不足道的丝丝凉意来与火灼般的痛楚对抗。过了片刻,疼痛逐渐降低,一种麻痒的感觉却开始骚扰我的神经。我慢慢放开压在腕子上的手掌,惊奇地发现那砣生肉已经与我的伤口长在了一起,而且随着我手掌的挪开,一层挂着血丝的半透明膜皮很快覆盖住了赤裸的伤口,再眨巴两下眼睛就变成光洁的皮肤。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我欣喜不已,抬起左手活动两下没感觉异常,只有一股摆脱虫体后的轻松感和充沛的力量充斥臂腕。当即操起尖刀如法炮制,将右手、丹田和天灵盖上的剩余三只噬灵虫一古脑剜起,填以那种不知名的生肉。
正当我专心的进行着这项工作时,侧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响,我按着额头转脸看去,就见那个胖厨师两眼翻白的靠在墙上,大堆的白沫从他无法合拢的嘴巴中噗噗冒出。我先是不解,而后恍然,这家伙大概是醒过来之后看见我刮骨剜肉的举动,又被吓昏了过去,那砰的一声估计是他后脑勺撞在墙上的响动。
想想自己满面沥血,模样与厉鬼罗刹恐无分别,也难怪那厨子一张开眼就又吓得昏倒。于是拧开水管,先把双手洗净,再从挂勾上取了一块干净些的抹布,蘸水擦净肚腹与脸面。之后摆了几个架式,只觉全身精力鼓荡,说不出的舒畅。不由对那些生肉的滋补神效暗自称奇,再试着一提气,却意外地发现竟然无法从地脉中汲取能量,仔细勘查,才发现厨房周边的地脉萎缩如丝,精气几近枯竭。
异常的发现让我先是一怔,继尔想起在研究室内见到的轮回之门与魔剑交相辉映的共鸣奇景,顿时了然。恐怕不仅是这附近,以迷宫为中心的千里方圆的所有地脉精气,大概都被基尔加丹用魔法阵强行汲取,提供给了魔剑与轮回之门。值得庆幸的是,根据那尚不完整的结构来看,那个魔法阵目前的作用仅限于汲取精气,还没有转化、粹炼精气和提高功率的功能。换而言之,一旦那个魔法阵得以完成,封印的瓦解速度会以几何速率提升。恐怕要不了一年,大群魔族就会像蝗虫一样从轮回之门里蜂涌而出。
我打了一个寒战,头上、肩上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三座大山。虽然我的体力是恢复了,可是无法从地脉中汲取精气,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妖魔,了不起是体能较普通下级妖魔高些。别说和巫妖抗衡,就连那些不死护兵我也对付不了。
无法力敌,只有想办法智取了。而以智取胜的先决条件便是尽可能多的掌握对手的情报。首先我需要了解的就是这座水下迷宫的构造和格局。
我打盆凉水浇醒了厨师,迎着他恐惧的目光蹲下来,抬手握住他肥厚的下巴,用冷冰冰的语调警告他:“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马上我会给你接上下巴,可是如果你敢大呼小叫,我就再把它捏成一团烂泥,然后切开你的脑袋,直接用魔法读取你脑子里的信息。那种滋味可不好受,如果你有注意过被你们人类生吃脑浆的猴子的表情,便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当然,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我话音未落,厨师像生怕我改变主意似的用力点头,上颔和握在我手上的下巴撞的咔啷一响,痛得泪水哗哗直下,脸颊上的两砣肥肉痉挛似的抖个不停,那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我按捺着笑意,冷着脸给他接上下巴,问了第一个问题:“牢房在什么地方?”这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胖厨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我他不知道牢房的位置。我的面色立刻变得更加阴沉,肥厨师一面拼命缩起脑袋,一面哭丧着脸解释:“不、不是我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被允许活动的区域,只限于这间厨房和隔壁的休息室,再就是可以在外面的走廊上散散步。还得小心不能越过走廊两头的边线,否则就被骷髅杀死,在我之前的两任厨师都是这样死掉的。”
“那你要怎么把食物送到牢房?”脱口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就醒悟过来。既然可以用魔法阵传送食物到囚禁我的房间,自然也可以传送到牢房,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通过魔法阵去到冬妮娅她们身边。
我沉吟不语,胖厨师却以为我是觉得他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者撒谎,正琢磨怎么泡制自己。急急忙忙地主动倾泻起他知道的一些东西。令我惊奇的是,他吐露的这些情报虽然支离破碎却相当有价值。其中他就有提到的迷宫中似乎曾经来过客人,在客人离开后基尔加丹有一整天都处于少有的兴奋状态中,之后他便致力于对汲取大地精气的魔法阵的调整改造工作,在五天前完成提高汲取功率的作业,之后却在如何增加提炼功能上碰到了难题,一直就裹足不前。
“你的活动范围不是只在这附近一小块的地方吗,为什么会了解这种发生在研究室里面的事情?”
难道这座迷宫中的不死生物还有串门子嚼舌头的嗜好?我不由冒出了这种荒谬的想象。然而胖厨师的回答却令我又吃了一惊,这些情报居然都是从基尔加丹本人嘴里泄露出来的。
“主人虽然不用吃饭,却还是忘不了美食的滋味,所以只要不是太忙,他每天都会来这里享用一顿晚餐。主人每一餐对食物数量要求不多,品种却要齐全,前菜、汤、色拉、主菜、饮料、点心一样也不能少,而且经常要有变化,好在他每天只要求一餐,所以供我思索搭配的时间还比较充裕。比如……”一谈到自己的本职工作,胖厨师就来了精神,小眼睛灿灿生辉,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姿。我连忙打断了他的涛涛不绝:“你说他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今天来过没有?”
被截住话头的胖厨师脸上刚露出失望的表情,马上想起自己的处境,急忙端起笑脸答道:“主人今天已经来过了。”
“那他今天有没有说些什么?”我紧盯着胖厨师的眼睛,心中有几分紧张。因为从对方的答案可以供我了解基尔加丹的心情和决断。
“主人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和我说些什么,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他才会主动给我讲一些事,再不然他生气或是抱怨的时候,也可以听出一些东西。正常情况下主人都非常沉默,特别是今天他显得心不在焉,连我精心准备的新菜他都没有注意去品尝,胡乱吃了几口就走了。”胖厨师一边回答一边偷窥着我的脸色。我有意露出一点不悦的神色,他额头上立刻就见了汗,然后眼珠用力地往上翻动,似是在压榨回忆。最后翻回眼珠小心翼翼地望着我补充了一句:“不过,主人今天在临走之前在魔法阵那里呆了一会儿,似乎做了些改动,并交待我多做三份饭菜分两次放进去。还有就是接下来几天可以不用替他准备晚餐了。”
我心头一跳。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显然基尔加丹没有抵抗住另一个世界的诱惑,自然也没有放弃打开轮回之门的努力。从他交待厨师的话中就可以看出,他反而准备更加专心地投入研究中去,那么恐怕他在离开餐桌之后就会去和莫妮卡联系,而莫妮卡一来我的越狱行为就会被发现,我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己。
我把胖厨师从地上拉起来,带到设置有魔法阵的工作台旁边,询问他是怎么启动魔法阵,还有每天他要分几次传送几份食物出去。胖厨师非常合作的有问必答,我才得知魔法阵每天是定时起动,而他原本是每天只需要做两份食物,今天多加了三份,五份食物分四次传送出去,其中今天增加的三份食物中有两份是放在一起传送走的。从这一点来看,应该有两个人被关押在同一个牢房。我推测那应该就是囚禁冬妮娅和妮克尔的场所,因为妮克尔重伤未醒,需要有人看护。
顺序和位置已经搞清楚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破解魔法阵的定时锁了。好在这边的魔法阵没有隐形设计,替我节省下了摸索构造的时间。厨房里面又有着各色各样的生物鲜血,其中不乏带有魔力的魔兽血液,我也不用再把手指头咬得血肉模糊,直接蘸着血描就是了。描完本阵再加上一个解除定时用的外环,魔法阵立刻就开始散发出磷火一样的幽光。
我拿过一张空托盘正准备扔进魔法阵,忽然想到,虽然不知道另外两个囚犯是什么人,但大家总归是难友,我不能亲身跑过去救他们,也该给他们一些有用的工具才是。于是我从刀架上取下两把菜刀分两次传出去,又仔细挑了一把剐肉剔筋用的尖刀、一把剁大骨用的厚背砍刀和一根磨刀棒以及若干把小刀插在腰带上,再抓起几砣生肉——胖厨师告诉我那是九头蛇希特拉的肉,难怪再生力这么强——揣在怀里。全副武装的准备出发,可是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拿眼左右一望——喔,明白了,没拿上平底锅,这玩意儿底厚柄长,防得了流箭砸得碎骨头,是十八般居家利器之首,我怎么可以把它拉下!
我伸手抄起平底锅挥舞了两下,正在赞叹这玩意儿顺手,却听见咕的一声响。斜眼瞄去就见那胖厨师面上肥肉震颤,喉头耸动,十分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可笑。我当下就用平底锅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把他打昏过去之后用抹布堵住其嘴,塞进工作台下的地柜。然后爬上工作台,双手高举平底锅,腰杆挺得笔直往阵中心一跳。
碧光一闪,我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黑暗,一股股血腥气和稻草被水闷烂的腐败气息直钻进鼻子。然后我听见一个受到惊吓的吸气声,在半途中突然变成不敢置信的小声欢呼。
“紫荆?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接着短暂的欢呼声而来的是满怀不安的紧张追问。
“是我,冬妮娅。”
“太好了。”野丫头的声音骤然增添了一抹哭音:“你快来看看,妮克尔她在发烧,隔会儿又打冷战,伤口不知道是在出血还是流脓,已经从绷带下面渗出来了。”
我暗叫一声糟糕,妮克尔是在炎魔击溃沙蒂娅的防护罩时受的烧伤,战斗结束后似乎因为沙蒂娅忙着抢救包括我在内的几个重伤号,就只是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又被丢进环境这么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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