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你、你的意思是……”冬妮娅用恐惧的眼神打量散布在地上的尸体,抱在手里的人头不知不觉地掉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基尔加丹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敢肯定……”我边说边走到又一具尸体旁边,用脚尖挑开头盔,看了一眼之后转望向冬妮娅,斩铁截铁的宣布:“……你还会有机会看到更多的微民。”
冬妮娅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两眼翻白,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第七回 微民军团
我决定在冬妮娅苏醒之前去探个路。握着从尸体身上捡来的大剑,我穿过石门来到隔壁,立刻就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
石门外是一条回字形的悬廊,站在这上面你可以看见一根暗红色的粗大结晶柱,像一棵苍天巨树般矗立在约二百米高的洞室中。结晶柱本身其实应该是没有颜色的透明物质,它像蜂巢一样是由无数个六角形的小房间堆砌而成,每一个房间都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里面浸泡着一具具苍白的人体。
这边原来是进行克隆作业的培养工厂。
虽然我对冬妮娅预言她还有机会看到更多的微民,可是却没想到会以这么高度集中的方式骤然应验。过度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像挨了一拳似的向后倒退,胃里酸水在喉咙里翻腾。我心里正在想着这幕情景不可以让冬妮娅看到,身后就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我怜悯地看着不停呕吐的冬妮娅,伸手过去在她后背轻轻按摩。等她稍为平静一些了,我强迫自己回头继续观察那棵结晶柱,发现了处在结晶柱上端的洞室都非常细小,虽然也充满了培养液,却看不见培养对象。再注意观察,才发现里面尽是一粒粒绿豆大小的胚胎,而往下数大约十层,可以看见洞室里面的胚胎已经初具人形,一些主要器官,如大脑、眼睛、脊柱、肝脏、手臂和腿都开始发育;数到第十六层时,胎儿的身长超过了十二厘米,生殖器官已经形成;数到第三十八层,已经完全是新生婴儿的模样。而我所站立的悬廊处于结晶柱中上部,也就是五百层左右的地方,这一层段的微民,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了。可见接近结晶柱底部,微民的克隆体就越成熟。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伸头向下望了一眼,就见结晶柱底部延伸出许多树根一样的透明管道,成长完全的克隆体会顺着这些管道滑入地底,想必在下层有一个专门的空间收容他们。
我数着心跳计算时间,发现在大约每隔一分钟就有一个克隆体滑入地底,照这种速率计算,一天就会有一千四百名克隆体出生。虽然不知道基尔加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微民进行克隆,可他失踪已将近三个月,我就打基尔加丹是从两个月前开始这项工作……我的老天,扣除零头不算,微民的克隆体也有十七万之多!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吧!
我用手掌拍打脸颊,提醒自己不要吓自己。十七万这个数字怎么想都太过夸张了,克隆十七万人那得要多少钱?不说别的,光算药材开支都不得了。根据我了解的一些资料,调制一人份的克隆培养液至少需要29味主药,其中17种都是价格不菲的珍稀药材,费用合计约二百枚金币,十七万份培养液就要三千四百万枚金币,光这就相当于卡奥斯王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了。如果再把其它的费用加进去,培养十七万个克隆人至少要花费一亿七千万枚金币……除非他基尔加丹挖到了金山或者把大陆上所有国家的国库都洗劫一空,否则绝无可能筹集到这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从财力上否定了存在十七万个克隆微民的可能性后,我又想到了克隆人的成功率问题,记得成功比率仅在2%左右。也就是说,即便基尔加丹在蛇夫山脉中挖到了金矿,可以承受高达一亿七千万枚金币的克隆费用,克隆出十七万个微民,实际能够存活下来的也只有三千四百人左右。
想到这里,我终于松了口气。
※※※
突然背后一股大力冲来,几乎把我撞下悬廊,幸好我及时抓住了栏杆,可是身体仍然在离心力的作用下甩到了栏杆外面。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受到僵尸战士的偷袭,稍后才知道是冬妮娅在暴走。我看见她跳上栏杆时,还想叫她拉我一把,她却置若罔闻,双眼直勾勾地只是瞪着结晶柱。然后,苍青色的雷光电弧从她足下迸射出来,如藤蔓一般向上攀延,转眼间就笼罩住了她全身,威武雄健的夔兽巨像今天第三次出现在我眼前。与前两次出现时的模样不同,夔兽今次显得面目狰狞,全身散发着烈火一般的憎恨和破坏欲望。
我还来不及叫糟,冬妮娅已经纵身飞出,雷劲爆发之下,不仅栏杆爆碎,就连好长一段回廊也被殛得四分五裂,裹着我一起向地面坠落。
这可是从近百米高的地方掉下去耶!我现在什么力量都没有,摔在地面上还不马上变成一砣肉饼!可是冬妮娅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现在她的眼中只有那段丑陋的结晶柱,而她要做的,就是将其彻底、完全的毁灭!
苍青色的雷电如奔马般在结晶柱表面驰骋,甚至抢在坠落中的我前面抵达了地面,电流所过之处晶房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带着血腥味的粘稠培养液在水压与膨胀的蒸汽推动下笔直射出,宛如万弩齐发,把坠落中的石块石条打得四下横飞。我也被这样一道水箭打在肩头,身不由己的打着旋儿撞上了洞壁,几乎没把脑袋撞碎。
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搞得头昏眼花的我,还是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生机,当下伸手在洞壁上拼命抓挠,以期抓住一块凸出的石块来遏制下坠。可是触手尽是光滑一片,直到我撞上地面也没摸到一块石棘。
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马上发现不对——地面太脆了,感觉就像掉在玻璃顶上一样。无数块锐利的玻璃碎片一齐刺入我的后背,痛得我大叫一声。结果嘴巴刚张开,耳中先传来扑嗵一响,然后就有一股又腥又稠的水流冲进口里,呛得我作声不得。人也站不起来,就这样被急湍的培养液洪流冲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水道。片刻后,我感觉身体再一次悬空,这一次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接着就掉进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池。
借着热水我洗去了粘在面上的培养液,然后慢慢游上水面,刚一探头,就有一根长柄挠钩向我伸来。我下意识的偏头一躲,不想那挠钩手老练的很,腕子一翻就又钩住了我的脖子,开始把我往岸边拉去,放在挠钩上的力度也恰到好处,既让你觉得疼痛不得不服从,又不至于令你头昏窒息。这其中的分寸,不是没头脑的低等死物可以掌握的。我盯着那挠钩手,心中已经认定他是活人,脑中只在盘算怎么把他擒下来套问情报。突然感到挠钩上的力量一松,耳中只听见一声轻噫,心知被识破了身份,当下抬手抓住钩杆,发力拉扯,想要把那挠钩手拉下水来。不料对手回夺的力量异乎寻常的强大,我不但没能把他拉下水,反而被他一抖膀子挑出了水面,再以一记摩天大车轮把我摔到岸上,当下就把我给摔蒙了,半晌都吸不进一口气。
等到我终于又能大口呼吸空气的时候,那挠钩手已经站在了我的头前,垂首看着我。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藏在那顶兜帽下的赫然是一颗牛头人的脑袋。
“你不是那家伙的产品。你是谁?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下来?”
“我是……来讨债的。”认清对方的身份之后,我的脑袋便迅速运转起来,无数思想碎片相互碰撞,最后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
“讨债?”牛头人不解地扇了扇耳朵。我嗯了一声,慢慢地坐起身来,果然对方没有阻止我,这让我的心情更加笃定。
“我是来找基尔加丹讨债的,他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我最珍贵的宝物,我发誓一定要用自己的手夺回来。这些年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他的藏身之所,他却仍然不肯归还我的宝物,所以我就破坏了他的培养晶柱,算是先找些利息。”
这么愤慨激昂的台词当然要配上肢体动作才更有表现力,而坐在地上挥舞拳头是没什么威势的,于是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与牛头人正面相对。
牛头人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瞄了瞄自天顶渲泻直下的培养液,大大小小的晶片、石块和破烂的尸体混杂在里面被冲下来,在热水池里砸起了一股又一股水柱。配上此起彼伏的哗啦声,场面真是热闹非凡。于是牛头人再回过头来看着我时,眼中少了一分轻蔑,多了一分尊敬。我把它的变化看在眼里,乘热打铁地刺了它一下。
“说起来你又是基尔加丹的什么人?你在这里替他打捞产品,是他的助手、学徒、还是雇佣工?咦,你脖上有项圈,那你是他的奴隶了?”
最后一个名词的杀伤力远比我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巨大,牛头人暴吼一声,看那架式是要扑上来掐我的脖子,结果项圈突然收紧,勒的它眼珠凸起,轰隆一声栽倒在地。然后我才注意到,项圈上刻着一行细小的魔法文字,它的作用是令项圈在感应到佩戴者的怒气与杀气的时候缩小,令其缺氧窒息,自然就无法再进行任何破坏。牛头人戴上它后不但无法伤害巫妖,甚至不能用破坏物品的手段发泄怒气,难怪基尔加丹会放心的让它从事打捞工作,而不怕它阳奉阴违的杀死克隆体。
我救醒了牛头人,它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鼓着两只牛眼瞪我,却是再不敢扑上来。而我也觉得应该见好就收,改喂它点糖吃。
“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对一个仍然拥有自由之心的战士来说,奴隶这个词实在是一种污蔑。”我郑重地向牛头人低头致歉。对方重重的哼了一声,面上却已经露出受用的表情。我看在眼里,突然换了个话题,改口称赞起迷宫的雄奇壮观。这下子牛头人的面色更好了,最后听到我猜测建造这座迷宫的是不是矮人时,它终于忍不住用骄傲的口气告诉我:“这座迷宫是米陶诺尔人的伟大作品,只有我们才有能力建造这种兼具庄严和尊贵的大迷宫,矮人那种粗糙僵硬的手艺怎么能和我们米陶诺尔人相提并论!”
果然没错!我心中大叫一声宾果,脸上却装出吃惊的表情:“原来您才是这座光荣迷宫的真正主人,我真是太失敬了!我就说嘛,矮人那种心胸狭窄的民族怎么可能有这么雄浑大气的手笔,只有神圣的米陶诺尔民族才有这般鬼斧神工啊!”
牛头人被我捧的全身舒坦,得意洋洋地站起来,用拳头在胸口重重一击,喷着粗气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不错!只有我们米陶诺尔人才能创造真正的大迷宫奇观,也只有我们米陶诺尔人才是这座大迷宫的真正主人,而我就是大迷宫的守护者(牛头人对酋长的称呼)阿蛮!”
“既然你是大迷宫的守护者,那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向巫妖讨债?他蛮横侵占了这座大迷宫,奴役神圣的米陶诺尔民族,实在是罪无可赦,应该把他撕碎来下酒!”
“把他撕碎来下酒,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阿蛮兴奋地狂吼,肩上的长毛都飘舞起来,可是马上又倒了下去。它下意识地伸手摸向项圈:“可是这该死的项圈总在防碍我……”
“那它现在还有防碍你吗?你都已经在想把基尔加丹撕碎了下酒,它也没有变紧不是吗?”
“唔,真的咧!”阿蛮双手抓住挠钩用力一拗,叭的一下就把杯口粗细的精钢杆身拗成了两段。它兴奋地昂头狂吼一声,抄起两段断挠钩开始打砸四周的东西。我急忙闪到角落,蜷起身体以免被这股牛头台风扫到。兴奋起来的牛头人,危险性较狂战士不逞多让。由于房间里并没有多少物器,阿蛮将它们破坏贻尽后仍然一幅没有尽兴的模样,不过真让它尽兴还麻烦了,所以我虽然知道这时出声还是很危险,也只有硬着头皮开口:“阿蛮酋长,我们去解放你的族人吧!然后大家一起去把那巫妖分尸!”
两只红红的牛眼唰地一下转到我身上,我的心脏跟着咚的一跳,急忙补充道:“我只能压制那个项圈上的魔法二十四小时,如果这期间不能集合大家的力量打倒巫妖的话,神圣的米陶诺尔人又会重新成为他魔法的俘虏!”
“你为什么能压制项圈上的魔法,难道你也是巫师吗!”阿蛮真的有些兴奋过头了,它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话中的重点。
“我不是巫师,我是光荣伟大的刀锋战士!”我强摆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巫妖从我这里夺走的宝物就是我作为一个战士的力量,所以我去学习了一些压制魔法的技艺,准备让巫妖也品尝一下失去力量的滋味。”
阿蛮大叫一声:“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才是好汉子的作风!你跟我来!”吼完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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