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古大哈哈一笑道:“早听说你在省城混的很开,没想到这种公务上的酒会,你也能有请柬,看样子我不用浪费一张了。”
“这酒会很多人想去吗?”
“是啊,林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大好人一个,省里下面这些县市谁不想来捞些便宜。”
易天行微微皱眉:“高人一个接一个啊。”
“你说什么?”古大没有听清楚。
“没啥。”易天行笑着说:“我们去吃饭了再去,听说这种酒会都吃不饱。”
“酒会是用天聊天打屁的。”
“看样子最近你经常参加聊天打屁。”
“嗯,现在变正主任了。”古大紧了紧脖子上的领带,微笑道。
“市台办正主任,也是闲职。”易天行取笑道。
……
……
天色已晚,嚣张了一整天的大雨也渐渐停了,白天鹅宾馆亮起了夺目的灯光,三楼举办酒会的大厅更是金碧辉煌,有了古大作掩护,易天行便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踪处处被六处的人监控着,很安心地举着一杯酒,学着身周的上层人士们浅尝辄止。
侍者们在众人间来回游走,中国内陆在九十年代中举行这种酒会还是没有多少经验,端着高脚杯子四处聊天的人们脸上还有几分拘谨。
古大看见省里的一位官员,便给易天行打了个招呼,自去寒喧。易天行也不在意,他今天来的目的,便想瞧瞧那位台湾来的林伯,以及林伯身边那位莫杀——那个和自己一样是卧牛山农民高人目标的莫杀。
轻曼的音乐停了下来,有人开始讲话。
“今天,我们欢迎台湾的林栖衡先生回到祖国观光,林先生热心公益,关注民生教育问题,是海峡两岸闻名的著名慈善家,证严法师的诸多义举,便全亏林氏集团之助,林氏集团在内地也捐助颇多……”
主持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然后才请林栖衡上台致词。
那位姓林的富翁一上台,易天行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间缭绕,挥之不去,就像是两块分开了数千年的玉石,在经历了黄沙沧海之后,忽然在一间小摊上重逢一般。
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不由抬头去注视那位林伯。
台上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老人头发银白,精神很好,戴着一个银丝框的眼镜,穿着身极合体的西服,言谈举止间淡淡的儒雅之气掩之不住。
没有看见那位传说中会五门秘法火门的莫杀。
只有一位老者在娓娓说着,声音极轻,极细柔。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
第三卷 围城 第二十八章 莫杀火妖
那位林姓商人讲完话后,遁例便是一位领导发言。易天行躲在会场阴暗处冷冷看着,才发现今天上台的领导居然是上次在归元寺点头柱香的那位——看来政府对于这位回来投资的台湾商人很重视。
酒喝多了肚子胀,话说多了嘴巴干,易天行不喝酒不说话,便有些无聊,正无聊的时候,便看见周逸文笑咪咪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个小姑娘。
易天行微微咪眼,觉着这小姑娘有些眼熟,马上想起来这是那次夜探六处时曾经瞄过一眼的六处职员,只不过小姑娘的马尾辫今天解了,盘了上去,再加上一身合体的晚礼服,看着是另一番风味。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得力助手,小琪。”
易天行微笑着伸出手去,小姑娘的手挺软的。
“这位是易天行,目前算是……嗯……”周逸文望向易天行。
“书店老板。”易天行温和应道。
“你那套去蒙别人。”周逸文像孩子一样笑了,对小琪说道:“这位可是如今省城有名的人物,我们六处想聘他作客卿,他还要拿味儿。”
易天行懒怠和他言语周旋,说道:“知道你喜欢参加舞会酒会,但你今天来肯定没这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玩?”周逸文一脸苦瓜相。
易天行暗笑,心想这是偷听来的,自然不能讲给你听。
“林伯商务代表团一行就住在这楼上,房号给你。”周逸文递了个小纸片给他,认真说道:“从这时候起,这一行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们六处正式脱手。”
易天行接过纸片,在手指间捏了两下,抬头望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儿东西来,但看了半天一无所获,发现这位大主任仍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地笑着,开口应道:“成,你们就撤吧,这事情我来。”又想到一件事情:“你得给我个文件证明什么,不然万一被铁面无私的潘局长当小偷抓了,我到哪儿喊冤?”
周逸文微微皱眉,想了会儿终于从衣服里摸了个小本子递了过去:“这是六处的工作证,你拿好了,等事情完了还我。”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你以后愿意来六处兼个差什么的,我马上喊人给你办正式的。”
易天行笑了笑,没有回他。
周逸文忽然说道:“我去有些事情,你们两个人先在这里看着会儿。”接着转头对小琪说:“等酒会完了,你再带处里的同志们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便满面笑容从场中的妇人身间挤了出去。
“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揩油,真是异类。”易天行叹道。
旁边的小琪姑娘脸一红,心想自己这位主任确实有些不像话。
“我去打个电话。”易天行凑到她身边微笑着说。小琪这才发现说了半天话的他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成熟,看面相竟还是个孩子,不由心头无由一慌,赶紧应道:“那你去吧,我先在这儿守着,你呆会儿来接班。”
看着先后离去的二人,面相可爱的小琪姑娘若有所思,微微皱眉。
……
……
易天行下楼在前台给袁野打了个电话,过了会儿袁野便带着几辆车赶了过来。
看见小车的肖劲松,他皱了皱眉头:“你回去。”
“知道了。”小肖明白他的意思,公司里需要有人等着,二话不说干脆地回了车上。
袁野走上来,看着这饭店进出的政商名流,微微皱眉:“少爷,兄弟们身上都带着家伙,在这儿说话不方便。”
“不怕。”易天行把刚从周逸文那里诈来的证件塞到他手里:“记住,你今天晚上不是咱省城的黑道头子,是有身份的高级保安人员。”
袁野小心地把证件收好。
易天行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十几个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上都带着家伙?原来鹏飞工贸确实挺强的。”
袁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枪,政府管的挺紧的,来的又急,又不方便拿铳,一时就只凑到七把家伙。”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太阳,原来书上写的黑帮都他妈是假的。”接着没好气道:“那没拿枪的就拿的大刀?”
“不是。”袁野很诚实的回答:“是小刀。”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二十九路军潇洒的年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易天行好笑地摇摇头,“没枪的兄弟都跟着小肖回去。”
袁野分辩道:“刀有时候挺管用的。”
易天行一脸苦笑想着:“对付修士,子弹还可以用用,这刀……还是免了吧。”
带刀的人跟着小肖坐面包车走了,他对留下来的人吩咐道:“呆会儿用这证件,在二十三楼开间房,要邻着B4房,今天晚上你们就留下来负责保护那间房里的客人,明天早上代表团大概会出门,我会一路跟着,听清楚没有?”
这些汉子断想不到当了半辈子流氓,今天居然要改职当警察,半天没缓过劲来,稀稀落落地声音夹杂响了起来。
“清…楚了。”
小易很不满意大家的精神状态亚,学着军训时的教官腔吼道:“我听不见,再说一遍,大家清楚了没有?”
众人精神一振,大声吼道:“清楚了!”
这一声吼,引得白天鹅宾馆进出的贵人们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保安们也发现了这里的奇怪,因为今天的酒会专门调来的警察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发现不是什么善类,便走了过来。
看见自己的手下下意识地想退缩,易天行不由好笑:“你们今天也是警察,还是秘密警察,怕啥?”
轻轻松松用六处的证件打发走了警察哥哥,他又低声对袁野吩咐道:“今天晚上可能面对些很奇怪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如果一定要出手……”他话语里带了一丝狠劲儿:“直接开枪,往死里打。”
“只是有两个人你如果见着了,马上趴下,不准动手。这两个是两个农民,一个胖一个瘦,身上有一个编织袋不离身,很好认的。当然,如果是六处的人要进,不要拦他们,但一定记得登记,呆会儿你去这宾馆的商场买个宝丽莱,谁要进B4房,都必须登记拍照留下签名……”他抬头望向白天鹅宾馆灯火通明的二十三层大厦,摸了摸鼻尖,心想:“想陷害我吗?呀呀个呸,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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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白天鹅宾馆约五里远,是一座立交桥,桥下原有的停车场在去年的市容整治中被拆了,规划成了草地,谁知道市规划局的大人们引进错了草种,那草贵而不惠,一入春便如韭菜般的疯长,偏生个头儿都还挺茁壮,看着就像白菜一样。
省城有个笑话,说“省城一大怪,立交桥下种白菜”,便是这事。
如白菜般蓬勃生长着的草地里,陈三星和梁四牛二位老人家正背靠背打盹,已经夜了,昨天还下了雨,正是春雨催人眠的时分。
这时候雨早停了,外面却走过来了一个全身穿着雨衣的人,雨衣是那种老式的皮革外缘,看着有些阴森。
穿雨衣的人走到陈三星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二位师叔,晚辈来晚了。”
陈三星呵呵一笑:“娃儿,来坐吧。”
穿雨衣的一笑,笑声挺甜:“就不坐了,这是地址。”伸手递了个纸片过去,昏暗的灯光打了下来,打在纸片上将将看见两个黑体字:“B4”
递完纸条后,穿雨衣的神秘人便告退而去。
看着那件黑雨衣消失在夜色之中,梁四牛凑了过来,右脚还是没有套上鞋子,黑糊糊的光脚丫子把“大白菜”踩倒了几根。
“师哥,我们晚上去?”
“等。”
“等啥?”
“我给过他两天时间,便要守信。”
一会儿后,易天行走了过来,他手里提了个篮子。
“坐。”陈三星看着他诚挚道。
易天行没有像先前那个穿雨衣的人一样怕脏,他呵呵一笑,便在满是污水的“白菜地”里坐了下来,反手从竹篮子里取出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三个人一人分了一碗。
“吃。”易天行说的也很诚挚,很简约。
面碗很海,面条很粗,热汤很辣,三个人呼噜呼噜吃的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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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鹅宾馆的酒会还在开,易天行从旋转楼梯慢慢往上走,看见袁野正满面肃穆地站在厅口前,眉头一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袁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上厕所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什么,你摆这酷的表情做什么?”易天行没好气道。
袁野咧嘴一笑道:“难得能在这么光明正大的场合别枪站着,感觉有些怪异。”
两人说笑两句,他告诉易天行,鹏飞工贸的一干手下已经提前到二十三楼去看房间,布置护卫了,易天行叮嘱了几句小心后,便抬步往厅里走去。
酒会已经过半,这时候已经开始跳舞,虽然不知道这种程式安排究竟合不合规矩,但昏暗的灯光,曼妙的音乐,足以让这个有些紧张的夜晚显得轻松一些。
周大主任的助手小琪姑娘还在大厅的落地窗旁等着,看着他来了,有些紧张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干嘛去了?”
“人有三急。”易天行随口回道。
“你裤子怎么回事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周逸文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眉头极细微地皱了一下。
“这酒会里的酒太淡了,我去外面吃了碗面,喝了两口烧酒。”易天行抿抿唇,似乎还在回味酒精的辣度,“结果被老板娘不小心推到了地上。”
周逸文天真的笑容又堆了起来:“别是瞧你长的俊吧。”
易天行不知为何忽然很厌恶这个有张童子面的家伙,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酒会进行到了尾声,他看着那位林姓商人在人们的陪伴下开始往外走了,也就跟了上去。
……
……
二十三层的白天鹅宾馆,在夜色下就像一只真的天鹅般美丽,只是此时夜色如墨,不知怎的让人想起了天鹅湖里那只妖异的黑天鹅。
易天行站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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