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小书店老板?这算是个体户的身份?”易天行挠挠脑袋,“可现在资本家都能入党了,谁还在乎你是不是根正苗红。”
“你有什么看法?”叶相僧忽然转过头去,问坐在小板凳上咬手指头的易朱,神色认真。易天行一愣,心想叶相师兄似乎倒蛮瞧得起这孩子。
小家伙一愣,嘻嘻笑道:“爹啊,现在是不是商人挺吃香的?”
易天行愣了一愣,看了看叶相僧,见叶相僧点点头,始正色应道:“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商人当然开始吃香了。”
“外资是不是特吃香?”
“是。”
“台湾算不算外资。”
“……暂时算吧。”
“那个姓林的老头子是不是台湾商人?”
“是啊。”
“爹。”易朱看着自己不通世务的老爹叹口气:“那您现在的公司也就算合资企业了。”
易天行一拍大腿,拍的太过用力,裤子被生生拍出了一块大洞,布条化成破絮。
“爹,你得让林老头子在台湾那边开个什么记者招待会什么的,说要大力投资内地,什么与年青俊彦易天行携手如何……”小易朱滔滔不绝说着,易天行却是越听越心惊——这小子上个月连话都还说不利落,如今就能开讲座了。
“这种情况又有个问题,万一被国家认为咱几个里通外敌咋办?修行人和台湾商人走的太近,由不得别人不往那处想。”
“那更好,如果爹是个潜在的间谍,谁还会招你进六处。”
“险棋……将来说不定会因为这事儿惹出麻烦来。”
“如果麻烦是指打架,爹不应该怕啊。”易朱天真地眨着眼睛。
易天行一窒:“我不怕,可我身边……”
“爹,你……一直想错了一件事情。”易朱天真的笑着,但眉宇间却有一处隐隐泛着青色,显得戾气十足:“咱们这家人,根本就不该怕谁,而且也根本不用怕谁!”
“咱们家,有一位菩萨,有老爹你这种天生就该打架的人才,归元寺后园那位烂师公更是打架的第一好手……最关键的,是咱家还有我!”
胖乎乎的小孩子站起身来,肥躯一震,霸气初显。
然后一个没站稳,叭地又坐回板凳上。
……
……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你打哪儿学的这些东西。”
易朱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小说,小说的封面是黄封皮——盗版的黄易全集。
易天行冷着脸翻了翻书,然后盯着叶相僧冷哼了哼,那一哼里的寒意,纵使叶相僧也有些顶不住:“这就是你当师傅传的功课?”
叶相僧讷讷道:“这套黄施主的小说,都是你进回来的货。”
易天行哀嚎一声:“星际浪子看看也就罢了,他今年才多大一点儿?你就让他看覆雨翻云和时空浪族……”
“那上面破碎虚空写的挺假,爹,我没细看。”小易朱看见父亲发怒,怯生生解释道。
易天行拍拍他的脑袋,半晌无语,瞧见他眉宇间的煞气,不由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来。
“易朱说的有道理。”叶相僧说道:“我佛安居归元寺中,秦临川当初便是不想被仙人逼着与我佛为敌,才叛了道谕,所以他没道理会来招惹你,除非他有了痴症。”
易天行点点头,又道:“只是担心蕾蕾。”
叶相僧微笑说道:“蕾蕾姑娘深不可测,又有金戒护身,何须你我担心。”
“深不可测?”易天行眉头一皱。
一席谈话,解决了一些问题,又生出了一些问题。身为一家之主,易天行决定通过游戏,把这压在心头的烦闷消除些,所以关了小书店的木门。
反正也不指望这书店挣钱,所以这家书店的老板总是在大白天关门,让那些专程来HC叶相僧的小女生们痛恨不已。
……
……
五朵天火,泛着金赤光芒,在一只修长的手掌上凌空飘浮着,指尖如同花枝,每一枝上一花骨朵,天火之莲。
指尖轻弹,五朵火莲嗤嗤响着在空中穿行。
手掌虚托,掌心向天,此时指尖弹速更快,似乎有五道柔顺的力量牵着那五朵火莲,火莲跳跃的更加快了,从拇指跳到食指,而食指上的那株火莲又跃到中指,依次类推。如同弹钢琴般的手指巧妙操控下,火莲就像是琴键一般,如流水般高低伏走,看着滑美异常。
这火莲乃是天火凝成,能融世间物,所以这看似简单的游戏,却是艰险异常,稍不如意,火莲一逝,只怕这小书店便会立马被烧成灰烬。
手指渐渐稳定下来,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般柔柔微颤。
五朵火莲也渐渐静止下来,在指尖微微绽放。
易天行微微一笑,轻轻移着右臂,将这五朵火莲移至叶相僧面前:“师兄,该你了。”
叶相僧面色微微一白,叹道:“我认输。”
控火的本事,纵使他是个没睡醒的菩萨,也没办法和易天行比。
“试试,试试。”易天行撺掇着。
叶相僧苦着脸,用手掌托住那五朵火莲,一道淡淡的佛息平平覆在他的掌上,耀着宛若不似凡间能有的光芒。
托是托住了,但他却不敢动,万一将这火莲倾倒在地上,这地面又得请装修工人来重新铺砖。
易天行见他窘迫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在一旁的易朱看见自己老爹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由皱着眉摇摇头。
小家伙的小动作没有瞒过易天行的眼睛,他笑着说道:“儿耶,你现在还只能玩两朵,要胜过为父,还需好生锻炼才是。”
叶相僧知道易天行最近时常玩这游戏,为的就是锻炼自己精细的控制力,不由苦着脸道:“你去江西之前,我就输了你十几次了,何必老玩这个。”皱眉试探道:“我们来讲经好不好?”
“不好。”易天行道:“那玩意儿谁是你对手。”
“这个月的碗已经是我洗了,今天赌的是什么?是不是做饭?”
“不要!你做的饭都没油水,谁吃?今天你要输了,下个月的碗就你洗。”
“啊?”
两个大小孩,和一个怪小孩正兴致勃勃地玩着,忽然木门外传来敲门声,和一个女孩子愤怒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你们又在偷懒。”
……
……
“呃……”易朱紧张地打了个嗝,怯懦道:“……好象是……妈。”
易天行眉梢一跳,紧张无比去抓叶相僧手掌上的火莲,“快收起来。”
“这么紧张干嘛?”
“那姑娘家现在不喜欢看见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那日在府北河畔邹蕾蕾说过那几句话后,便很反感诸如命运神通之类的东东,此时易天行来不及解释,只顾着手忙脚乱地收着天火,不料叶相僧手掌一抖,佛息微乱,一株火莲便嗤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青石砖骤然间变红变软,呼的一声燃起了淡淡的火苗。
“扑火。”易天行跑去开门,对身后的小孩子说了声。
“哎。”易朱应了声,额头一点,满头秀发里的那丝银发骤然间一紧,一道至寒的气息从发丝里渗了出来,与地下那道火苗一触即熄。
看来这灭火工作做了很多次了,所以才显得这般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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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的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今天是她们班上同学聚餐,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强逼着她要带着自己的那位一起过来,所以她才会来墨水湖畔的小书店。
“刚才关着门在干嘛?”
“玩哩。”
“有什么好玩的。”
“打扑克,跑得快。”
“易朱年纪还小,别教它这些。”
“哎。”易天行应了声,心想教他这些,总比香港黄大师教的东西要好些。
“嗯,呆会儿见着我同学了,你怎么说?”邹蕾蕾笑咪咪看着他,挽着他的手臂。
“我是中国的比尔盖茨,所以大学没毕业就自己出来开小书店,准备为我国的文化事业做一些微薄的贡献。”易天行打趣道。
邹蕾蕾啐了他一口道:“谁要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呆会儿可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呆会儿可能有些男生会……那个……你知道的……你不要生气噢。”
易天行微微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怎么最近一直不剪短头发?”
“长头发漂亮,我还想着扎个马尾呢。”邹蕾蕾对马尾似乎很有意见。
“放心吧,我至于和那些小男孩置气吗?”易天行笑着说道,眼睛里却有了一丝戏谑的神情,似乎有些期盼。
省城大学左侧是一溜小馆子,馆子里的菜价便宜,味道上佳,当年易天行在省城大学读书的时候,仗着自己卡里的十万大元,也是请过不少同学来打牙祭,也算是识途老马。
邹蕾蕾班上聚会的地方在同春饭馆,在南园那边。
“哟,姐妹们,蕾大姑娘终于将那位深闺少年带来了!”
小饭馆里的女生们一下子围了上来。群雌粥粥,飞红掠绿,环太肥燕太瘦,但那些清脆的嗓音,依然让易天行感觉有三百只小鸟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很困难地保持着自认为儒雅的笑容,然后入了座。
旁边那两桌是男生,正举着酒杯拼着酒,酒是双沟,杯是小杯。
身边的女生们正叽叽喳喳问着易天行的情况,易天行也只好含笑讪然应着。正此时,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走了过来,一手提着酒瓶子,一手夹着两个杯子。
“来了。”易天行没有看他,脸上微微笑着,心里开始兴奋起来。
第四卷 倾城 第二十二章 小拜山
南园边上的同春饭馆里。
“这位姓易吧?听说过,没见过,今天见着了,得喝一杯。”那个男生语带挑衅的说着。
易天行站起身子来,接过杯子,满脸带笑看着那男生将杯子斟满,然后一口饮尽。
他也一口干了,然后很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这位男生是贺大人的好友,贺大人苦恋邹蕾蕾早已是省大中文系众人皆知的秘密,只是听闻邹蕾蕾被一个开除出校的高年级男生骗走了,这干小男生便开始有了往两肋插刀的冲动。
今天是第一学期的告别宴,听说邹蕾蕾的男朋友要来,众人早就起了灌醉他的念头。
……
……
一人去了一人来,易天行的酒杯空着的时候没有超过五秒钟。
他始终笑脸相迎,一杯而尽。
终于,席上的女生们看不过眼了,纷纷嚷道:“你们这么多人和人一个人喝,算什么啊?”
“是啊,欺负人不是?”
……
……
“没事儿,没事儿。”易天行笑咪咪说着,这周边都是自己老婆的同学——男人嘛,就得对自己的女人好点儿。
酒水酒水,于他而言,酒便如水,自然愿意落个大方豪迈,给自己媳妇儿长脸。
这时候班长贺大人走了过来,满脸通红,不知是被酒气逼的,还是心情闹的。
“你好,我叫贺之章。”贺大人像个成年人一样伸出手来。
易天行赶紧放下筷子,伸手与他握着,有些心疼盘子里最后那撮配着青白诱人大葱丝儿的京酱肉丝。
“好名字。”他微笑着说道:“四明狂客的性情我喜欢。”
“是恨之入骨的之,不是知情识趣的知。”贺之章双眼直直盯着他。
“原来如此。”易天行笑的益发温柔,“难怪贺同学身上没有狂放之气,但多了几分书卷气。”
言辞交锋,他不屑玩。
举起酒杯,微笑祝道:“初次见面。”然后一翻手腕,饮尽杯中酒。
“第二次了。”贺之章苦笑了一下,“你在省大是名人,记不得我也是正常的。”
易天行笑了笑:“我的名气似乎不怎么好,想来不外乎是赌钱打架开除这些事情。”
没想到他会自己承认这些,贺之章有些意外,酒意上涌,鼓足勇气道:“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不用了。”在易天行身旁坐着的邹蕾蕾冷声道,一把将易天行拉回了凳子上。
“我和你男朋友说说话,你紧张什么?”贺之章神经质般吃吃笑着。
邹蕾蕾一声冷笑,将自己碗里的京酱肉丝拨到易天行的碗里,说道:“有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
饭馆里此时已经冷了场,安静地似乎能听清楚落在地上的针是针尖先着地还是针尾先着地。
易天行悄悄搓了搓鼻子,微微一笑。
贺之章纵使酒蒙了心,也不敢对邹蕾蕾恶言恶语,拿着酒瓶呆在原地半晌,忽然对易天行说道:“你准备一直躲在女人身后?”
易天行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道:“你在这件事情的认识上似乎有一点点偏差。”
他觉得今天的小宴很有意思,淡淡扫了一眼集体站起身来的大学男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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