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张小白这些天身体似乎不大好,脸色有些发白,正好是极好地印证了她是个凡人,受惊吓的后遗症表现了出来,除此之外,一应如常。
  这个认知让易天行有些灰心。禅房之中,他看着身边正在看书地女子,闷声闷气道:“若依我的法子。早试出来了。”
  蕾蕾正在看课本,大三的学业比较紧张,听见他说话,白了他一眼:“那种下作法子,你试下看看。”
  易天行哀鸣一声:“又不是真强奸,只是喊几个人装一下。”
  一股杀气在斌苦大师的禅房里腾然升起,压迫感无比强大。
  易天行举手投降:“我是猪狗不如,你饶了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敢想,难怪邹蕾蕾会有杀了他的强烈冲动。
  任何事情都有个底线,放着一个来路明的人留在自己的大本营——省城里,一向护家时如狮狗般的易天行肯定无法接受,于是一个片风萧瑟地白天,他缓步走到了省城大学附近。
  此行有两大目的,一是接老婆孩子回家,二是要看看张小白到底是哪路神仙?
  “什么?辞职了?”
  “为什么?”
  “受惊过度?回老家疗养?”
  “张老师的老家在哪儿?”
  “噢,我关心是因为……咳咳……她一直对我家孩子挺好地,这听说她身体不好,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已经不在老家住?不知道去了哪儿?”
  ……
  ……
  就这样,张小白老师从易家的生活里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纵使易天行心有甘,请了六处乃至道门的一些人帮忙四处查探,仍然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出她来。
  忽然地出现,忽然地消失,张小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似乎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似乎她就是专门出现,在大势至菩萨手下救了易家父子一命,然后便消失不见。
  但她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表明她可能的身份,虽然易天行有无数猜测,但到末了,也只能叹息着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个谜。
  “看来佛祖这事儿真赖我身上了。”
  “嗯。”
  “看来,总有一天还是得上去一趟。”
  “嗯。”
  “真的是很可怜的人生。”
  “嗯。”
  “晚上还是吃祟肉好了。老邢最近转行饮食,把小肥祟盘了下来,我们去吃,估计他不好意思要钱……对了,还得把他师傅叶相那和尚带着,这样打片风才比较有把握。”
  “嗯。”
  走在秋风渐起的省城大街上,易天行微微咪眼,一手牵着蕾蕾的手,一手拉着小易朱胖胖的手,沉默着在大街上行走着。
  头顶是一片乌乌的天空,偶有片日透下,清丽无比。 
 
 
 
  
第五卷 焚城 第二十六章 太平
 
  张小白的失踪是意料中事,毕竟易天行逼她逼的有些厉害。而秦梓儿这一个月里忽然消失了,却让人间很多人有些紧张。小书店归元寺,经常会接着不少地方打来的密电,言语温和或是色厉内茬地询问易天行她的下落。
  易天行有些傻眼,心想那个大美女去了哪儿,怎么这些人都来找自己?
  “会不会在人间呆的无聊,所以上天去了?”
  他皱眉问道。
  邹蕾蕾摇摇头,心想那样一个清丽女子,眉间明明还有凡世忧愁意,怎会忍得辞世而去。
  “我得去找找。”易天行忽然有些担心那个女人的安危,虽然按道理来讲,一脚已经踏上仙路的秦梓儿,可能有人能伤害到她。
  邹蕾蕾点点头,去给他收拾东西。
  鄱阳湖畔小村庄,秦梓儿被大势至菩萨从湖心里捞起来后,就一直坐在湖边发呆。身上湿湿的衣裳,以她的境界,可以瞬间蒸干,但很奇怪的,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呆地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双眼直直地望着湖心,望着湖心那些游动着的背有金点的鱼儿。
  她坐了很多天,身上的湖水渐渐干了,头发却没有乱,衣裳上知为何也没有沾惹上灰尘,看着依然是一身清丽,只是脸上冷冰冰的。若寒霜,但眸间却平空现出些稚憨之意来。
  此地偏僻,本就是甚交通要道,如今世道转变。人心不古,她一个姑娘家枯坐此地数天,也没有村去报告上级,只是在村子里流传着——村边来了个漂亮地傻姑娘,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秦梓儿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是那种虚弱的白,反而莹莹作亮。
  第六天的时候,有位老妪见她可怜,提着篮儿给她送了些清水馒头。
  秦梓儿缓缓地用手拿着微微发硬地馒头,微微侧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也没有道谢,轻轻张开略有些干燥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然后咀嚼着吞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清水。
  老妪送完一次饭,便来送第二次饭。
  一直送到第十天,终于有些村围了过来,询问着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老在外面呆着。你家里人在哪儿呢?”
  秦梓儿目光看着湖心的鱼,没有回答。
  ……
  ……
  “别是个傻子吧?”
  “村头陈二好象还没娶媳妇儿。”
  “作孽噢,陈二是个老跛子,怎配得上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姑娘好象一个人,脑子好象也不清楚,嫁给陈二还有口饭吃。”
  ……
  ……
  秦梓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飘然远去。
  村民们愕然抬首望天。才知道这不是傻姑,是一位仙姑。
  秦梓儿走了,这小村子又多了一个与田螺姑娘相反的神话故事。
  易天行在云层上空飞行着。偶然飘起来的云絮在他的脸上一触即碎,他沉着脸,这次寻找已经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很意外地,他没有查到一丝秦梓儿的气息。
  “这死女人跑哪儿去了?”他低声咒骂着,脚底无色天火一喷,整个人稳稳在云层上站立不动,手搭凉蓬往遥远地大地上看去。
  以他们两个人目前的境界,只要是刻意隐去气息,那么在这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地土地上,随时都能找到彼此。
  所谓遥相望,从当初省城大学时起,便一直是这样。
  易天行一直没有发现秦梓儿的气息,免会想到一些比较恐怖的事情,心也有些微慌,他想了想,脚踩云头,整个人便降落到了地面。
  落脚处,正是九江市,上次陈狗狗整出的小地震早已平息,城市一片繁华景象,根本看不出来当夜四中一场大战的痕迹。
  随意走在九江市的街道上,易天行将神识缓缓探出,迅即住了整座城市。
  小书包里的电话响了,易天行取出手机,轻声说道:“你们六处查到什么没有?”
  秦琪儿惶急地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最后知道,应该就在江西一带,你说我姐到哪儿去了?”
  “别急,她这么厉害的角色,欺负人便算是好的。”
  将电话放回书包,易天行微微皱眉,他忽然感觉秦梓儿似乎是在躲着人间的一切,这是为什么呢?
  天上一道微弱的亮光闪过,此时是白天,所以这道亮光显得极其微弱,毫引人注意。
  易天行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冷哼一声,脚底天火一喷,迅即飞入高空之中,缀着远处那道亮光而去。
  ……  “秦梓儿!你给老子停下来!”
  易天行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前面那小飞剑看着不起眼,剑上的女子飘然若仙,跑的比他也慢了多少……千里江山,一飞而过,不过一段时间,二人便已飞到中国的西部,那片染着点点白雪山头地高原之上。
  小飞剑骤然停了下来。
  俏足轻轻踩着飞剑的秦梓儿缓缓回头,眉尖微蹙,淡淡道:“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嗤的一声,易天行屁股一挺。很难看地在高空之上刹了车,恶狠狠道:“你不见了,全天下人都来问我要人,我不找你谁来找?”
  秦梓儿地面容里不知为何生起几分幽怨。轻声道:“当初在省城外,是你对我说,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小公子,我已经脱离了这个人世,那我不与人世打交道,又有什么问题?”
  易天行皱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这一个月里,你在做什么?”
  秦梓儿忽然把目光望向远方,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我准备去趟欧洲,如果他们问起,你说一声就好。”
  易天行亦是一阵沉默:“给个理由先。”
  秦梓儿眼中闪过一丝倔犟的味道:“没什么。”
  易天行眯眼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和白如莹玉地清颜。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碰见了一个和尚?”
  秦梓儿缓缓抬首,却没有言语。
  一阵无语地回答。易天行顿时明白在秦梓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天之骄女”,一个自幼被便称为道术奇材的姑娘,在遇见大势至菩萨后,自信心遭受了强烈的挫折。而秦梓儿的性格却是宁折勿弯,在一个月的避世之后,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这种选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去欧洲?那里对提高你的实力没有什么帮助。”
  “我需要修行。”秦梓儿目光微微垂下。“这一个月里,我在人间的最底层生活着,旁观着,才发现我对这个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过真实的认识。我从小生活在山上,后来又一直在六处,所谓入世修行,只是一句笑话。”
  她望向易天行:“我与你同,我要寻找自己的目标,我地生活需要一个目标。”
  “我不明白。”易天行反驳道:“生活是需要感受的一个立体面。而从来是一条有方向地射线。”
  “更何况,目标又是什么呢?”他接着说道:“王侯将相,对于你我而言。真如粪土。荣华富贵,更不能稍羁你我之心,成就不世之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一个凡人,他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他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尽可能地燃烧自己,照亮身周,以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对于你我这种存在而言,这些有意义吗?”
  秦梓儿微微一笑,清光四射:“其实……你自己也在迷惘着,在台湾的海边,你劝我不要上天,说明你对天界隐隐恐惧,这种恐惧或许就是支撑着你嬉笑度日的力量源泉。试想一下,如果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你什么都敬畏了,你没有什么索求了,那你地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很感激那位僧人,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是我所知道的方寸之地。这两年里,你在省城过着小家日子,在我海外漂浮,无根无落,仙人饮风食露……这日子好吗?天路在我脚下,我何时踏上?踏上之后,天界又是何等模样?”秦梓儿微微笑道:“感谢那位僧人,让我了解到了少许,有了目标,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易天行从这些话中隐隐听出些别的味道,面色黯然,无法接话。
  ……
  ……
  “谢谢。”这谢的自然是秦梓儿帮忙拦阻大势至菩萨。
  “谢谢。”这谢的是易天行壮胆离开省城来寻秦梓儿。
  “想知道那个僧人是谁吗?”
  秦梓儿摇摇头:“他是谁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代表着一种现在的我无法企及的境界,而这种境界,便是我追寻的。”她的脸上闪过一线令人心折的坚毅。
  佛家讲究治心,道家讲究治身,佛以己身为天地,道以天地为己身,而秦梓儿这个被称为千古难见的道术天才,却隐隐有几分令须眉汗颜的毅力……只是这种挑战天地地毅力,与道家虚冲之道又隐隐相悖,让易天行有些不安。
  易天行皱眉:“修行当寸进,不可妄进。”
  秦梓儿微笑道:“梓儿明白,不送。”
  易天行拱手告别:“自然送。”
  二人就此作别。再见面时,已是一年之后的摩纳哥赌场。
  回到省城后,把秦梓儿地事情轻描淡写地先报告给邹蕾蕾,然后对秦家做了些交待。这事情便算淡了,毕竟泰临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已非尘世中人,一些世俗规矩,不大能限制住她。
  只是不知道秦梓儿在西方那些世界里会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天界没有人再下来捣蛋,妖怪们都去了山区支边,六处的人闲地没事儿,成天在泰琪儿的带领下开游圆会打发时间;叶相僧还在小书店卖书,临终医院讲经。各式夜总会里说法;斌苦仍然一如既往地在禅房与会议室里碎碎念,小易朱仍然在调皮,在捣蛋。在上学,现在反正也没有张小白老师管他,他成了小学里的青圆霸王:莫杀还在鹏飞工贸挣钱给师傅花,她的师傅……易天行还在不停地花钱,老猴还在喝蒙塔榭,读晨报,试全世界各地运来的新衣裳。
  花钱之余,易天行经常会和老猴隔着那个淡素色的金刚伏魔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