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道:“不用黑着脸,在这里扮些什么。你知道我是不方便去那层天界的,让门下去接你,已经坏了规矩。”他话风一转,又道:“可你不该在那层天界里四处打杀,如果你悄悄从东方天路上来,断不至于伤成你如今这模样。”
易天行眉梢一挑道:“我上天的目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除了打杀,还能做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浑人。”
“以浑人自诩,童子,你太过于强调自我保护了。”真武大帝皱了皱眉头。
易天行摇摇头:“我说过,别叫我童子,叫我易天行……童子?总觉得是在玩乩童起乩。”
“好。”真武大帝沉脸道:“易天行,你在天界里闹的事情太大,居然斩了五公主,玉帝断断能容你。你既然来投靠于我,岂是陷我于义?”
“又错。”易天行冷冷道:“不是我来投靠你,是你们需要我上来。”
真武大帝一皱眉,便听着易天行继续说道:“我不理你与观音菩萨有什么交情,我也不会相信在人间时,贴在真武大帝像上那些小纸条,便能够让你对我青眼有加,冒着触犯天庭尊严,也要保住我性命。”
易天行有些没好气说道:“天庭现在乱七八糟的,大家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清楚,我可没要求你帮我,你可别趁机喊我……”
真武大帝笑了笑,举手一挥,数十张小纸笺很轻柔地飞了出来,就像魔术师手上的纸牌一样,排着队,出现在易天行地面前。
头一张纸笺上写着:“今日叩门君不应,来日还请多加看顾。”
易天行愣了,有些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是他们一大家子人往西藏旅游时,路过武当山的时候,自己留在金殿里的小字条。
真武大帝微笑道:“事后,你又留了很多张纸条,让我看顾于你。看在我与朱雀前世情份之上,你提的要求我都答应了,怎么如今又说,是我需要你上天?”
易天行沉默了一会儿,忽尔笑道:“我悟道中有次关键的机缘,便是在武当山你的地盘里。当时我就想,为什么西游记里老吴的段子会在武当山应验。你也知道,我这一世是被观音菩萨像石头一样扔到人间的,那这些事情自然与菩萨有关,自然……这些事情也就证明了,你与菩萨的关系。”
……
……
沉默了很久,真武大帝忽然微笑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易天行喝了一口那个淡淡青色地饮料。走出了草舍,站在巨大地龟壳之上,举目远眺,看着远方那道庞大的不可思议地白色天慕。喃喃道:“此处如此寒冷,应该是北极紫薇大帝的管辖区域才对。”
他忽然皱了皱眉,看着身后从草舍里悠悠行出来地真武大帝,有些迟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真武大帝微笑道:“天界也不是一成变的,我……便是如今的北极紫薇大帝。”
易天行心里猛然一惊,面色却保持着宁静,斟酌半晌后问道:“升官啦?”
“只是个称呼罢了,你那师傅说过,皇帝轮流做,今天到他家……”真武大帝在龟壳上的一处粗纹处坐了下来。唇角浮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北极中天之地的?已经有很多年了吧。那时候人间应该刚好是宋初之时。”
易天行搓了搓手,实际上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半蹲在真武大帝的身旁,看着大帝头顶披散的黑发,小心翼翼问道:“按品秩来算,您现在就算是天庭老二了?”
真武大帝眼瞳里迅疾充满了融融笑意,转首望着易天行:“怎么?很意外?”
“不意外。”易天行笑了。“但凡和观音菩萨关系好的人,总是容易升官地,这是历史上早已证明了的事情。”
巨龟缓缓地沿着高耸入天地雪峰缓缓爬行着,天地间一片静寂。
“你如今掌管三十二天司,各方战神,按道理来讲,除了玉帝,这地儿应该没人能威胁到你。”易天行挠挠鼻子,“为什么还会来帮我?”
真武大帝摇了摇头。唇角显出一丝苦笑:“玉帝老糊涂了,天庭秩序一团糟,而且五公主在他的授意之下。妄干人间事宜,坏了三界秩序,弄得戾气大作。”
易天行静了下来,旋即微微皱眉掩饰住自己心中所想:“我认为这是多大的事情。”
下意识里,他不想和真武大帝讨论这些太恐怖的政治问题。
真武大帝静静望着他:“事情不大,但戾气上冲,却让天界有些混乱,你可知道你上界之前,天庭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
“什么事情?”
“二郎神反了。”真武大帝微笑道,看不出来有什么惊骇。
但易天行很惊骇,二郎神反了?
二郎神反了!
……
……
“噢噢。”易天行半蹲着,不停挠着脑袋,“这些破事儿怎么都凑一堆儿来了?”他心里很清楚二郎神反出天庭代表着什么,这事儿所能造成的震动,比起老猴大闹天宫也差不到哪儿去。
真武大帝道:“显圣真君仗着一身脱凡本事,生生斩了天庭里的若干强悍神将,若是有他在头前横扫了一番,你以为此次上天,会如此轻松?”
“我不管这些。我的目地是明确的。”易天行眯着眼,看着随着巨龟行走而显得微微波动的满天雪景,“你帮我想法子送到须弥山去,我要去找我师公。”
“找到你师公又如何?”真武大帝微笑着问他。
易天行一耸肩:“找到师公就去把我师傅救出来。”
“然后呢?”真武大帝笑道:“然后你就可以把这天上人间诸多事情全数抛开,只把这些事情让那猴子去闹?易天行,你不会觉得自己太怯懦了些吗?”
易天行耻笑道:“有实力才可以扮酷,打不赢人,当然要拍屁股走人。”
“那你在下层天界里怎生杀的如此惊天动地,竟然惹得玉帝请动了远古神器来对付你。”
易天行语塞,应道:“那小五把仙人从斩龙台塞到人间去了,俺家在人间,当然得把斩龙台毁了。”
“原来你还是有放不下的事情啊。”
“废话,如果有人把武当山烧了,看你急不急。”
“你和朱雀鸟已经烧过一次了,我似乎也不怎么急。”真武大帝微微笑着应道。
……
……
“人间现在怎么样了?”易天行安静问道,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对那边的关心。
真武大帝轻轻挥手,从草舍里运出一杯像茶似的东西,喝了下去,淡淡道:“无妨,五公主派下去的人虽然强大,但应该足够聪明,不会去招惹你家的人,也不会去招惹我地地盘。”
直到此时,真武大帝的话语里才显出一丝帝王的霸气。
易天行略微放下心来,道:“那人间那些道门怎么样了?嗯……有个叫泰梓儿地女生,她已经踏上仙路,只是还没有来天庭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真武大帝似笑非笑看了他两眼,悠悠道:“你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放心吧,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死的。”
易天行一怔,问道:“怎么回事?”
真武大帝不答他,反而微微皱眉道:“只是张果老正在往省城去,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见他避而不答,易天行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只得顺着他的话接道:“张果老?八仙里倒骑驴那个,应该没什么厉害……往……省城?”他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这老不死的准备干什么?”
“我也不明白。”真武大帝忽然眼色中闪过一丝笑意,转头问道:“你在人间的时候,是不是得罪过西方的血族?”
……
……
“应该……算是吧。”易天行挠挠脑袋,脑子里闪过自己在香港在欧洲欺负吸血鬼宝宝们的画面。
第六卷 梵城 第四十三章 红衣与叫驴
省城里有一座式样古朴的小院落,内里是个二层楼的建筑,古色古香,院内院外交杂种着些耐寒的植物,一入片时,自然显出生命力来,与别处花圆里不一样的大绿色,将整个院子打扮的素青一片。
这是吉祥天往年在省城的院子,泰梓儿还是吉祥天小公子的时候,便曾经在这里住着。也正是在这个院子里,泰梓儿曾经想过要杀死易天行,但后来又曾经耗废命元,帮助易天行与清净天的长老大战一场。
友也罢,敌也罢,都是过去了的事情。
泰家都是些很古怪的人,情绪很少会体现在各自的脸上,包括家庭成员之间也是如此。唯独有个例外,那丫头成天甜甜笑着,小嘴儿嘟着,说话可人——就是这几年里一直担任省城六处主任的泰琪儿。
那个扎着马尾巴的可爱小女生。
当了几年的“泰主任”,泰琪儿偶尔也会解下自己脑后随着走路一荡一荡的小辫子,学着那些妇人一样盘在头顶,顶个荷包蛋,看着没有成熟美,反而有些好笑。
省城六处的职员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主任,因为泰琪儿很少安排那些年青的修士子弟们繁复的工作,更多的是在六处“棺材大楼”里面开游圆会。
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全中国的六处都就地解散。有强大师门可以倚靠地都各归师门,其余的职员也进入了潜伏状态。
但泰琪儿不可能离开,毕竟平日里六处还要处理那么多事情,不可能全盘丢下。省城这里虽然安全,却也不能擅离职守。
所以她离开了六处的大楼,领着手下的一干人等进入了省城,在姐姐当年曾经住过地小院里停留下来。省城是安全的,所以她并担心那些天上的仙人会来对付自己。
晨光熹微,秦琪儿从床上起来,赤脚踩在那纯白色的祟绒毯上,撑凳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发呆。她知道,自己的姐姐以前也很喜欢赤脚踩在这毯子上发呆。
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
西域戈壁上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她也不想去小书店问。毕竟她只是和易天行关系不错。易天行离开以后,她再去小书店。总觉得自己身份有些尴尬……尤其是陈叔平也来到了省城,住在小书店里,这个认识一直让泰琪儿异常愤怒。
……
……
想了一想,秦琪儿去马马虎虎地洗漱了一下,随便擦了擦脸,从手腕上取下像皮筋往黑黑的头发上一套,便蹦着下楼去。脑后的马尾辫像精灵一样地跳动着。
在小楼后面的花圃里,她看着那些金线菊下湿土,不知怎地,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
“你啊,如果知道现在这人间的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那你当年还会做那些事情吗?”泰琪儿勉强微笑着,给菊花浇了浇水,“蠢师兄,现在回头看。你做地那些事情真的是很没必要,知道吗?如果你还在的话,会怎么做呢?”
晨风拂过花圃。吹得刚刚醒来的金线菊花微微颤动,就像是在回答她的问话。泰琪儿甜甜地启齿一笑,说道:“知道啦,你个大懒鬼,现在就喜欢睡觉,什么都不想管。”
紧接着,她挠挠脑袋,扁扁嘴,似乎有些生气,转身离开了这个花圃。
几个月前,易天行曾经在海外游玩过,当时不知怎的与教皇搭上了关系,大家草拟了一些协议,相关的谈判,一直在秘密进行中。哪怕是最近这些天国内气氛紧张,也没有停滞双方谈判地脚步。
梵蒂冈派出了一个秘密的使团,最近正在中国境内参观访问,其中有一位红衣主教坚持要到省城来,说是以往教廷的某位圣人最先的传教之地,便是省城,所以他要来拜谒。
中国政府方面很疑惑,相关的历史的资料里从来没有这种说法,但既然对方坚持,加上省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军机要地,出于外交和现实利益考虑,也就同意了梵蒂冈使团的要求。
秦琪儿今天的工作,便是要迎接梵蒂冈使团地省城之行,进行秘密的保卫工作。
政府外交部门知道省城有什么特别之处,泰琪儿却是清清楚楚,一想到那些西洋教士的要求,她不免皱起了眉头,提起了十万分精神。
……
……
虽然是秘密地使团,但毕竟是件大事情,秘密使团沿途是由宗教事务局的叶局长陪同。所以省城的宗教人士来了少,接待人群很繁杂,其中最打眼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归元寺斌苦大师。
他是佛教协会理事,是省政协副主席,由他出面进行接待工作,也算是给足了梵蒂冈面子。
接待人群很小心翼翼地站在三零四国道的边上,那里有个收费站,刚好是省城城区与郊区的分界线。这条线是斌苦大师定的,与往常惯例相比,要更靠近省城一些。
旁的人知道他为什么坚持在这里迎接梵蒂冈使团,如果易天行还在,肯定会一眼看穿这慈悲老和尚袈裟下掩着的怕死心思。
离省城越近,离老猴也就越近,自然斌苦就会觉得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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