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プ ?br />   这姑娘家果然不愧是上三天中天姿纵横之人,身法疾变,在空中画出无数道诡异的弧线,躲着那个无形的手掌。可惜力量上的差距太大,终于被那只无形大手握在手心,
  她身体周遭金光一闪,金光构成一个模糊的人手,可以看出这只人手的指节正准备发力。
  “小公子!”被震的血肉模糊的竹应叟感应着这方,心胆欲丧。
  易天行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天袈裟大阵既然已经暂时平息,这世上能有如此霸道的能力的,除了老祖宗还能有谁。
  “这女娃心肠不好,想来杀我。”老祖宗霸道的声音递了出来,“不过胆子挺大,我喜欢。”
  易天行耸耸肩正待说话,归元寺后园异变又生。
  “前辈手下留情。”
  后园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人不知从何处遁空而至,身体怪异地浮在半空中,右手一领,一柄清如泉水,朴如竹枝的青锋破袖而出,毫无烟火气地在秦梓儿面门前一划而下。
  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秦梓儿缓缓脱离了老祖宗的控制,被那个身手高明的中年人提着飞落在归元寺的殿宇屋顶上。
  “想走?”老祖宗今日被天袈裟大阵打的不善,加上又被那紧箍咒儿触了经年之心痛,恚怒之下动了怒气。
  “不走。”先前那个中年人诚恳说道:“前辈神通,不是我们这些凡世中人能够相比,只是前辈若想留下我,恐怕力量又要提升起来,到时天袈裟大阵再起感应,仙术之争,惊扰人间,这又是何苦?”
  “十年前你来过。”老祖宗说道。
  “正是。晚生上三天秦临川见过前辈,十年前不自量力,前来挑战,惨败而归,这十年里晚生一直隐居深山,潜心修炼。”中年人恭谨行了一礼。
  易天行眼中寒芒一闪,知道这位中年人肯定就是秦梓儿的父亲,神秘的上三天门主,他再看着秦梓儿,发现脸色惨白的秦梓儿正乖乖地站在自己父亲身后。
  “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又心忧本人性命,所以冒昧相扰,还请前辈饶过她这一次。”秦临川又道。
  易天行知道此时对话的两个人不是自己能插嘴的,于是安静听着。
  “七十年前来烦我的那个小娃子是你们门中什么人?”
  “是本门开派祖师。”
  “后来陆陆续续又来过一些……”
  “也是本门中人。”
  老祖宗嘎嘎笑道:“这些家伙都不聪明,哪比得上今天这个小姑娘阴险,竟然想出这样一个法子,险些要了俺的性命。”
  秦临川略带歉疚的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女儿,转而道:“还请前辈告谅。”
  老祖宗嚣张说道:“你眼前这少年是俺徒儿,你若不服,可以代我教训一下。”
  “不敢。”秦临川恳切道:“令徒高贤,在武当山的赌约已经胜了小女,小女厚颜不认,已是德行有亏,在下此次一定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秦临川看了易天行一眼,微微一笑,易天行被他的眼神一看,不由浑身一麻,再看见他怀中秦梓儿苍白面上颓然双瞳悄悄投向自己的幽怨眼光,却是赶紧转过脸去。
  世俗修士首领,上三天门主秦临川的儒雅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后园上空那只渐渐淡去的金色拳头正缓缓向茅舍里飘回,老祖宗极轻蔑地嗤了一声,那只金色拳头竖了根中指,然后中指一弹,一点淡金色光芒破空而出,击打在秦临川的背上。
  “滚吧,老子累了。”
  秦临川一口鲜血喷出,把归元寺的殿瓦染作红梅点点,却哪里敢还手,恭谨一礼而退。
  上三天从建派之初,便不停有绝顶高手前来归元寺,意图对老祖宗不利,每每却是根本触不到根本,便惨惨而退。
  而一九九四年的这一次,是门主亲女秦梓儿擅自行动,不料却成为有史以来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但也是代价最为惨重的一次,省城的吉祥天高手死了二十三人,只剩下了秦梓儿和竹应叟一女一盲。
  ……
  ……
  易天行知道,事情并没有完,无所谓地撇撇眉,回头望着茅舍轻声说道:“师父啊,你今天性情变得挺温和的。”
  “嗯?”
  易天行挠挠头:“可没想过你会放那个丫头走的。”
  “俺家除了女妖怪,甚时节杀过女子?!”老祖宗怒气渐上,“再说……今后外面的事儿俺不管,有这破袈裟镇着,俺想管也没处管去,那丫头和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子都给你玩去,免得你太无聊。”
  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苦笑着心想,我又不像你被关了五百年,闲的没事儿做找人打架玩,自己这点儿本事,不知道是被人玩还是玩人哩?
  “何况如果不是那丫头找了几个道士来把金刚伏魔圈弱了,俺家省了些力气,俺家又如何出手破阵?留她一命,算承她个情。”
  “敢情这全是您算着的?”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
  茅舍里停了良久,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借你九天玄火与天袈裟的冰雪衲相争之机,俺收了冰雪衲,再种到那红鸟儿的额上,冰火相济,损了天袈裟根本。又借着这帮子贼心不死的道士,和那个聪明极了的女娃娃,弱了金刚伏魔圈,这才试着破破这阵,看看俺有没有出去的可能……谁料到还是差了一丝丝啊。”
  易天行第三次吸一口凉气,口齿不清说道:“大……大……大阴谋家啊……可不像师父的刚猛形象。”
  老祖宗极凄厉地笑了两声:“不管是谁,被前关五百年,后关五百年,也会憋出些坏主意来的。”
  “天袈裟大阵这般厉害,究竟是什么法宝?”感受着老祖宗的苦郁,小易不知为何也是悲从中来,赶紧转了话题。
  “嗯……算是你师公的战袍?”
  易天行目瞪口呆无语。
  “师父,徒儿以后要做些什么?”
  “更高、更快、更强,再强……”
  “呃……”易天行小心翼翼问道:“我没听错吧?”
  “俺又不是文盲!”老祖宗勃然大怒:“这五百年的待遇比上五百年好很多,不用老看风景吃涩桃,明时东林党的文章,清时桐城派的游记,民初的骂战,文革的大字报,如今的小报周刊,你师父俺家还是看过的不知比你多多少,我看的书比你认的字儿还多!”
  “那你是闲得。”易天行偷笑想着。
  “咕咕,咕咕,”不知何时飞回寺中的小朱雀不停鸣叫着,似乎在嘲笑什么。
  ……
  ……
  易天行终于抑止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师父,您怎么又被关起来了?”
  没听见回答,他忽然又两眼放光问道:“师父,您说我该不会也是天上神仙投胎转世的吧?”
  “滚!”
  老祖宗干净利落地说完这个字,茅舍便陷入安静,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易天行讷讷然地跪在地上,向茅舍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便从后园里离开。
  在大雄宝殿后面找到正笑咪咪擦着观音像的斌苦和尚,本来想骂他两句,却忽然发现无从骂起,只好狠狠啐了两口:“你这和尚,心肠倒是蛮毒。”
  “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为怀,所谓刀来头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吉祥天的这些道兄既然想进后园随喜,我又何必阻止?”斌苦大师一脸德高望重。
  易天行叹气道:“只是……死了很多人。”
  “阿弥陀佛。”斌苦大师笑容一收,苦脸道:“小庙老和尚,哪里上威名赫赫上三天的对手,全指望老祖宗出手,谁想到那位小公子竟想出这样毒辣的计策来,又谁想到老祖宗竟然一直等到天袈裟大阵发动才肯出手。”想了想又幽然叹道:“这是两百年来,本寺天袈裟大阵第一次发动,果然厉害。”
  易天行也不去理他,笑着丢了一句话:“说到底你也就是一看门的,这么多感叹干嘛?”一拂衣袖便要出寺门而去。
  斌苦大师急道:“易护法,一月之后要开道场,你可记着要回来。”
  易天行没好气道:“上三天现在还敢找你麻烦?还要我这个打手有什么用?”
  斌苦大师笑咪咪道:“佛曰不可说。”
  “切。”易天行摸摸自己浑身刺痛的身体,哀叹一声,便往寺门走去。
  ……
  ……
  归元寺外的警察和军人早已收拾完血肉残局,撤的干干净净,香客和游人们渐渐围拢过来,议论着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处的小摊贩们开始了呦喝,孩童们嬉笑玩耍,一片安乐景象。
  易天行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心中充满安乐,他决定回学校处理些事情,然后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袁野和医院里的小肖,然后便回一次县城。
  这件事情算起来也就是三椿事儿:秦梓儿要杀老祖宗,老祖宗想脱困,佛宗想损上三天实力……怎么看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儿啊?他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世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能真正信任的人了,在世上生存,还是得靠自己吧?
  易天行苦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天上纤净无尘的天空,看了一眼正在极高处笨拙飞行的肥红鸟。
  他要回县城,他要去面对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人,他要去告诉她:你知道吗?我有可能是个大妖怪,你知道吗?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你知道吗?原来归元寺里的和尚都像商人一样,你知道吗?我遇见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你知道吗?我可能拜了一个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妖怪当了师傅,大妖怪是什么前任传经者,我可能是下任传经者。你知道吗?我会放火噢,而且我还养了个鸟儿子,它比我放火的本事更大……
  “你知道吗?我好象不是人。”
  “蕾蕾同学,你还要不要我?”
  “我要和你过好日子,我要和你住大房子,所以我要没人敢来打扰我们俩,所以我要……更高、更快、更强、再强、再再强!”
  少年郎紧握着拳头,向着省城的天空叫唤着。 
 
 
 
  
第三卷 围城 第一章 减肥与X光
 
  深秋里的省城,空气中飘浮着的尘粒都比别的三个季节显得清冷些。易天行从归元寺回到省城大学后,渐渐隐去自己面容里的那一丝愁容,回复了寻常言笑无忌的惫懒模样,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自然知道前方不知还有什么样的事情正等着自己。
  那位秦梓儿姑娘或许是被神秘的上三天门主领回山中疗伤去了,总之易天行在校园里微咪着眼四处看,看了很多日子,总没有看见那个俏丽的人影。
  回到学校后的易天行还很费了一翻唇舌,很遇着些小麻烦,毕竟无缘无故旷了这么多天课,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系里的主任满脸和蔼,却是暗藏杀机,让他好不心惊胆战。好在古老太爷没吹牛——他果然认识省教育厅里的某个人物,在易天行一个长途电话表明自己窘境后不久,那位教育厅的人物便帮易天行解决了这个问题。
  问题只是暂时解决了,因为系主任投向这男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恨铁咋不成精钢的愤怒。
  而易天行却比他更愤怒。
  这种怒气不是来自于清淡如水的校园生活,而是对于前些日子里在归元寺中武当山上面对着无来由的打压而产生的郁闷和火气,更来自于了解事情整个真相后的一丝失落,也在于对自己身份的迷惘无知。
  自己究竟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被哲学家问了N百年的烂俗三大问,如今却时常在他的脑子里响起。
  佛心如莲子,却止不住塘间碧波耀夕光,如火苗渐上。
  他下意识地不去想,也忍着不去归元寺看望那位大妖师父,不知道是想逃避还是一丝无措,恨不得闭眼便当前事如梦——纵然他天份异人,禅法精妙——但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易天行一脸安静从系里那栋灰扑扑的老式建筑里溜了出来,然后回了旧六舍。不料甫一进宿舍,却发现众多同学望向自己的眼光里似乎较平日多出些什么意味来,他微微皱眉,却还是不忘堆上笑容,从黑糊糊的过道里摸到了二四七室,然后推门进去。
  “怎么了?”他笑嘻嘻地问着自己的室友们。
  几个同学呵呵一笑,却显得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在众人间似乎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住上铺的江苏同学忽然说道:“老易啊,那些天干嘛去了?”
  易天行笑着应道:“家里出了点儿事,所以临时走了几天。”
  这挺公式化的一问一答之后,二四七寝室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半晌后,终于还是德不高望犹重的四川班头从寝室外面走了进来,打破了这种气氛。
  “老易,你和社会上的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班头到底是班头,直来直去。
  易天行一愣,心想这是怎么让人知道的?想了想微笑道:“哪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