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流金岁月今天又没开门,因为易天行又在会议室里开始开会。会议双方只有两个人:他和袁野。
“我已经答应了那边,彪子是一定要交的,该清理出来的证据我们也是要给的。”易天行在解释着。
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袁野今天却有些执拗。他摇摇头,沉声道:“不合江湖规矩。”
易天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知道这些所谓的规矩在这些黑道人眼中还是有一定重量,但他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很执拗的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江湖人,自然不用守什么江湖规矩。”
“压力很大啊。”袁野又一次叹道。
“泡温泉吗?哪来的压力。”易天行开始装糊涂。
袁野道:“先不说公司内部愿不愿意把吃到手的黑货吐出去,单说把彪子交给警方这件事情,便足以让公司成为别的势力的针对目标,古家在省城道上这么多年,如果和政府有什么交易,那口碑都没了。”
“拜托。”易天行苦着脸说:“咱们就是一混黑道的,还要什么口碑,真要口碑,如果你肯听我的把公司解散了,准保能感动上苍,赏咱们一万字天碑。”
……
……
既然被古老太爷丢进江湖里历练,易天行便开始学着“独裁”,仗着观河公园乱战在省城立下的余威,他一手安排鹏飞工贸把东城的暗底生意全盘托给了省城公安局,而断了只手的城东彪哥,也于鱼塘旁小屋软禁静养一月后,被警察们接进局子里喝茶去了。
这件事情给省城黑道带来的震撼绝对不亚于那一夜的一挑数十可怖厮杀。
就算古老太爷在省城的时候,古家也没有这么嚣张过。这嚣张不在于跋扈,而在于胆壮气粗的BBWC。打从前清民国开始,省城这地方混江湖的人,也没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官府勾结。而易天行,算是开了个破天荒的先例。
如今不再是人人自危,而是人人愤怒,因为易天行这次的行为已经触到了江湖的底线。
江湖上有条老少皆知,妇孺亦晓的规矩:“头可以断,官府不能碰。”
二五仔或许有,金手指或许有,但那毕竟都是暗底里的买卖,像他这样肆无忌惮地与政府眉来眼去,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而江湖……永远都比人们想的深,一旦水浑了,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易天行不在乎,笑咪咪地拒绝了袁野派出贴身保镖的建议,为了防止对方乱下杀手,伤了自家兄弟,他还专门让周小美以曼玉、青霞二合一的演技传出口风:
鹏飞工贸上下皆因此事对“古三少爷”非常极其十分地不满,但“古三少爷”一意孤行,倒行逆施,置兄弟泣血痛诉于不顾,与公安XX一窝、XX一气,把彪子兄弟送入了牢房之中……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他担心还住在宿舍里会给同学们带来麻烦,所以在棕北小区里租了个房间,在风波平息前就暂时先住在这里,也算是在省城有了个家。
他白天去学校上课,上课的时候给蕾蕾写信,一边给蕾蕾写信一边用坐禅三味经训练着自己肚子里的真火命轮,轮儿转啊转,便开始左青龙右白虎的使三台七星斗法培起道心。
晚上,他就缩在棕北小区的房子里,一边看着周星驰的鹿鼎记,一边欢欣鼓舞地等待省城黑道的来袭。
电视机里传来石班瑜那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不是我~~喜欢打架……是有很多人喜欢被我打!”
喜欢被妖怪易天行打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冬天的寒意渐渐笼罩着了整个省城,有几天夜里开始飘起雪花来。易天行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的时间长了,不免有些郁闷,走到阳台上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便想起了初进归元寺时,天上那面寒意逼人的“缩小版天袈裟”,如今种在胖红鸟额上的冰雪衲,接着便想起来那个一脸慈悲的斌苦和尚,清冽逼人却似乎也有温暖一面的秦梓儿,自然也想起了自己那位有着彪悍人生的师傅大人,还有人生当中其他重要人物……
他将朱雀唤了回来,伸出手指拂去美丽红羽上的雪粒,看着小家伙骨碌碌的眼睛叹息道:“一直没见你蕾蕾妈回信,我有些想她了。”
易天行是个妖怪,并不容易觉着困,朱雀不是人,好象也不容易觉着困。这一人一雀便在这微凉的阳台上看了一夜的落盐,直到朝阳初升,才下楼去买豆浆油条、对着VCD光盘以喙梳羽。
午后。
棕北小区的正中间是一个水池,冬天的太阳照耀着,让水池泛着冷冷的光,偶而还有一两只金身褐背的冬泳鱼儿扰着水波。池旁是一些大块的红石头,池间是一些木板桥,桥上有很多孩童在嬉戏。
易天行不知道省城里的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动手,所以只是孤单地坐在远处的草坪上,看着这幅油画一般的景象,心情渐渐暖和起来。
他的身后是棕北小区的幼儿园,这几天幼儿园二楼正在改建,一个不高的起吊架正竖在那里。
他此时的心思全放在眼前的妙景妙意中,所以没有注意到起吊架正缓缓地转动起来,而起吊架的钢绳上正拴着一块沉甸甸厚实无比的钢板。其实即便他注意到了,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头顶有一大片阴影笼了过来时,只是以为天上的太阳被云遮住了,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这才发现,阴影不是云遮了太阳,而是那块至少有十吨重的钢板不知怎么从起吊架上掉了下来,正呼啸着压向他的身体!
幸亏草坪上没有别的人。
看着头顶那块愈来愈近的巨大钢板,易天行眼睛一咪,整个人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从脚尖尾指到下颌的每一丝肌肉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非人的恐怕力量。
便在肉眼不及分辩的一刹那,隐约可以看到钢板临头的易天行只来得及做了一个动作。
他以指插地,倒立而起!
钢板砸了下来!
“轰!”棕北小区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十吨重的钢板狠狠地砸在草坪上,激起了无数灰尘和被震溅开的新鲜泥土。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傻傻地看着这边,有几个在池塘边玩耍的小孩子记得先前这里坐着个大哥哥,心想这位大哥哥肯定被压成肉饼了,不由吓的哭了起来。
第三卷 围城 第十章 秦俑的设计
事故现场很快来了警车救护车,用起吊机将十吨重的钢板吊离,没有人担心钢板下压着的那人安全,这么重的钢板压着,自然是死了。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没有出现众人想像中的血肉模糊的人饼。
被钢板震落草皮的泥地上,只看见了一双脚,一双向着天露出的白生生的脚,脚板上挂着被厚实钢板震碎的皮鞋底子。
赶来救援的人们,呆住了,半晌后才醒过神,想到这位事故受害者有生还的可能,于是很艰苦的用锹挖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棕北小区松软的草地中把易天行给挖了出来。
大家无法想象这么重的钢板,怎么会凑巧将人像打钉子一样打进草地里,但眼见如此,却是不得不信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实。
从草地里挖出来的易天行虽然昏迷不醒,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全身是新鲜湿润的泥土,但整个人却是完好无损,依然保持着一手向天的“超人”姿式。
医生们强忍着无比的好奇将昏迷中仍然全身肌肉紧绷的易天行抬上了救护车,每抬一步,他的身上便落下许多泥土。
——就像抬着一个秦俑。
救护车发着呜咽的声音向医院开去。
……
……
“扎不进去!”一个小护士颤抖着声音。
医生皱眉道:“不要慌,慢慢来,老这么慌张以后怎么出现场?”
躺在担架上,满脸泥土的易天行终于演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微微笑道:“不关这小姑娘的事,确实扎不进去。”
车上顿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尖叫。
易天行从鼻子里拔出氧气管子,拍拍身上的泥土,笑道:“麻烦停下车,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车内死一般的沉默,然后缓缓传来小护士惊恐的哭泣声。
易天行没好气道:“我不是妖怪,只是命大,又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以为自己见了鬼?”这说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医生的声音也开始抖了起来,他是看见易天行被埋在土里的惨状的:“这位……?”
“学生。”易天行好意提醒他。
“这位同学,您……您真的没事?……要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易天行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在众人惊疑目光的护送中下车远去,心想:“这下不用把内裤穿在外面,也藏不住了。”
救护车关了喇叭,像逃一样地开走,易天行看着车屁股的尾烟,走进街旁的一条小巷子,转了几个弯,随便走到一座居民楼下,找了个小卖部,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十块钱的钞票,递给了老板。
“一包翡翠,不慌找钱,我还要打几个电话。”
他的身上破破烂烂,又满是泥土,真像是刚刚被人挖出来的文物。在店老板莫名所以的目光接过香烟,他掏了一枝,美美地嗅了两口,然后背转身去,手指头轻轻一搓便给点着了,才开始打电话。
“袁叔,我在……”他回头问了声店老板:“核动力研究院后面那个巷子里,你过来,嗯,不要带什么人。”
“喂,老太爷?嗯,我开始做事了,告诉你一声。”
“喂,潘局长吗?嗯,对对,您猜对了,今天他们动手了。”
“我是向您报备一下,估计我晚上会做点儿事情。”
“不要闹大?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不过您也知道,我总得做点事情。”
“好好,理解万岁。”
易天行把话筒放下,眼神里透出一丝清冷来。他把烟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卷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从头至尾被一口燃尽,用指头掐熄了烟屁股,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
“老和尚,是我……扯蛋!我会回来的,今天不小心被几个医生护士发现了自己的神通,这事情怎么遮掩下去?”
“六处?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六处就是浩然天?”易天行的嗓子像是被人捏住般尖叫起来。
“浩然天专门负责处理这种事情?要我找他们帮我抹痕迹?你当我疯了?别逗我,快把秦梓儿的电话给我,我宁肯找这丫头,怎么说她也欠我人情。”
……
……
“喂,秦姑娘啊,有件事情麻烦你一下。”
挂下电话,易天行挠着脑袋想了想,该打点的地方都已经打点清楚,秦梓儿也答应帮自己处理那辆救护车的问题,想来上三天常年在俗世里生存,对于掩饰痕迹这种事情肯定是轻车熟路。
“嗄吱。”小巷居民楼外传来很多声急促的刹车声,然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拢了过来。
忽然有人大叫道:“找到了!”
看着满脸惊喜狂奔过来的众人,易天行对着袁野没好气地笑骂道:“叫你少带些人,你当郊游?那小子还喊那么大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
袁野看着他,嘴唇微动,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来:“听说……是一块大钢板……真以为你死了。”
看着他真情流露,易天行胸中一暖,微笑道:“以后不要再这么担心,我这人命硬,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袁野见他身上狼狈,转声吩咐道:“快给少爷拿套衣服来!”
这小巷里面又哪来的衣服?一众江湖人士面面相觑,终于有机灵的家伙想到了主意,开始“奋不顾身”地解皮带。
易天行苦笑着,却也无法阻拦这些家伙拍马屁的举动。
换了一身由三个小弟奉献的全套衣服,易天行拍拍自己头发里的土屑,还没忘记跑到目瞪口呆的店老板处讨了零钱,才随着袁野上了车。
衣袖里还有泥巴,易天行屁股一动,便嗽嗽落在了公爵王轿车的真皮坐椅上。
袁野掏出极品云给他点了一枝,满脸阴鹜道:“早和你说过,既然把彪子给了公安,那些老顽固肯定要动手,我们应该把握主动,你非要等着别人先出手。”
“刀剑虽利,不伤无罪之人。”易天行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微有些酸痛的右肩,方才钢板临体之时,他只有摆了一个跳水的姿式,知道这样才能更容易钻进泥里,而不用被钢板砸实,饶是如此,却依然是被震的有些发晕,虽没有后怕,却有些微微的怒气,“等着他们先动手,我好看清楚是谁做的,免得打错了人。”
轿车沿着人民南路缓缓往北开着,后面跟着许多辆车子。
易天行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问道:“让他们都散了吧。上次我们商量好的,让你撒在外面的那些人有什么消息回来没有?”
袁野从车窗?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