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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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现在易天行卡里也有十万块钱,假假算半个有钱人,租房子开书店的事情很爽利地就办了下来,让周小美送肖劲松回住处后,他和袁野沿着墨水湖旁的公路缓缓走着。
“肖劲松很有城府,你不担心将来?”袁野给他递了根烟,自己也点着了。
易天行轻轻吸了一口,将烟雾缓缓吐出来,看着白烟消散在冬日省城的天空中,说道:“这香烟还是你教会我抽的,如今想来,我在省城真正的熟人也就是你了,确实是很可悲的半年。”
又接着说道:“肖劲松那边你不用监视,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我会些……世俗人不会的东西,我把那种功夫教给了他,他应该知道我的层次和世俗人的区别,不会妄动。”
袁野拔了一口烟,说道:“你就不怕他学会了你的功夫,将来反过来对付你?”
易天行微微一笑:“他是聪明人,越学的深便越会知道,在修行方面他一辈子也赶不上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才。”易天行用烟头隔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天才这种东西,是不世出的。”
袁野无声笑了笑。
“你想学吗?”易天行忽然来了广收门徒的兴致,好奇地看着袁野那种忠厚却彪悍的脸。
“为什么开始不教我?”袁野望着他极有意思的笑了,“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混江湖的,功夫越高越容易做坏事,老百姓就越可怜?”
被说中了心事,易天行嘿嘿一笑,一口将手指里夹的烟卷吸完。
“还是别费那个心了,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退学开书店,但既然你喜欢,也就由着你,先顾好你自己的生活。”二人相处半年,袁野对这少年也有些了感情,“至于我,我还是相信我这兄弟。”
他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易天行知道,他腰里一直别着把勃朗宁,九毫米的那款。
“拜托,那已经是古董了,都不知道还打不打的响。”
“我这人就是守旧。”袁野无所谓地回答。
“差点儿忘了,你帮我弄张回高阳的车票,春节在火车站买票,是咱中国最王八蛋的经验,我算怕了。”
两人在余家湾那里告别,易天行背着大包裹去归元寺,袁野回自己的家。
看着袁野宽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易天行这才想起,自己居然一直没有问过这人的家里情况,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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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归元寺又住了两天,不时把玩手指上的那枚金戒指,终于等到了袁野派人送来的车票。
易天行把包裹往斌苦主持的禅房里一扔,又跑到叶相僧的厢房去吼了一句。
“你小子傻了?已经呆了七八天了!”
叶相僧自文殊院回来后,便把自己困在厢房中不食不饮不语,这时候见易天行来了,也只是微笑着一合什,不多言语。
易天行见他若有所悟的古怪样子,微微皱眉,也就不去理他,到后园和老祖宗打了个招呼,便去车站上了火车,找着自己的卧铺,美美一觉便回了县城。
离上次回高阳县城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没有近乡情怯的状况,但当他躺在自己小黑屋的干草铺上,嗅着身下蕾蕾送的床单的味道,感觉还是非常的好。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今天应该祭灶,但小黑屋里只有个很久没用的煤油炉子,炉上满是黑灰,他没有打扫的欲望,正在屋外的小石坪上打着拳,复习着当年的感觉,忽然感觉右手的尾指一阵麻痒,似乎那枚金戒指正在嗡嗡作响。
一回头,便看见穿着一身粉红棉袄的邹蕾蕾笑咪咪地望着自己,右手上那枚纤细的金戒指泛着柔和的光。
……
……
“搬去你家住?你家好象没那么多房啊。”易天行摸摸脑袋,十分为难。
“你睡客厅的沙发。”正在给他叠被子的蕾蕾没好气道:“爸妈说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这儿住太可怜了。记住,可不是我让你去家里住的。”
“成。”易天行咧嘴笑道:“既然是丈母娘发话了,我们做小辈的自然要听。”
“瞧你美的。”邹蕾蕾取笑道:“一说你现在也是大学生了,怎么还是这副轻佻样子。”
“已经退学了。”他微笑望着她。
蕾蕾脸色黯淡了一下,忽然想到易天行的心情,赶紧勉强一笑,光采重现:“瞧这可怜的孩子,来,姐姐抱抱。”
说着张开了双臂。
易天行走上前去穿过她的腋下紧紧抱着,在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凶狠无比地嘬了一口,在她耳边低声说:“走,咱们回家!”
少年推着蕾蕾那辆天蓝色的自行车,姑娘挽着他的臂弯,两个人在高阳县城的街道上慢慢悠悠地走着。街旁卖顶顶糕的小摊少了,但海鸥商店依然生意红火,街旁有一家店铺出人意料地没有放张学友的歌儿,而是用卡式机在放窦唯那盘黑梦里的一首歌。
“落叶的季节里感到阵阵寒意
还有你……
孤寂的日子里对抗着我自己
还有你……
害怕这心的爱是否将被破坏
担心那未来更担心我的存在
寒冷的雨夜里像有人在哭泣
还有你……
广阔的脑海里是从前的记忆
还有你……”
第三卷 围城 第二十二章 过年
幸福这种感觉,总是能将时间缩短成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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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阳县城的幸福生活过的很快,一眨眼便到了农历新年前的那天。这期间易天行去了趟江边的庄园,和古老狐狸二人就入世修行的方法进行了一次长时间且没结果的辩论。另外就是,这小两口正大光明地携手出席了原高中同学的若干次聚会,在旁人羡煞的目光中,易天行使出酒桶的能力,把那些吃干醋的男生喝到惨败。
其中有一次在三五酒店里,他硬生生把眼神总盯着蕾蕾的胡云喝成了醉虾。那天晚上,胡云蹲在酒店的门口数着自己的份子钱,眼圈红红的,酒味重重的,嘴里口齿不清地咕哝着:“这他妈的尿喝多了,酒就特别多。”
一九九五的除夕刚好是一月三十号,这天中午吃完年饭,易天行和邹蕾蕾小两口拖着胖主任和邹老师下楼放了几挂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里,春节的气氛一下显了出来。拍掉身上的红纸屑,嗅着居民楼里四处传来的腊肉香味,易天行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情,不由哀声叹气起来。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省城潘局长会带着某位不知道深浅的大人物去归元寺点香。他转身对蕾蕾说道:“我今天得走了。”
“啊?”蕾蕾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惊讶。
“师傅还一个人在归元寺,今儿大年夜,我得尽尽孝去。”易天行忽然想到茅舍里的那个老猴孤苦伶仃的背影,孝心开始泛滥。
蕾蕾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扮出哀怨神情,反自极清爽地微微一笑:“去吧。”过了会儿,想起了什么,愁道:“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哪儿还有车,再说怎么来的及?”
“不怕。”易天行道:“你家小易能跑。”
于是小易又开始跑步,辛苦无聊之余,不免也想起来上次和秦梓儿往武当山的狂奔。只是如今他体内道心已植,修为日深,再不复当日莽撞野蛮模样,身形轻轻扬扬在山间穿行,果真有了些飘飘然的感觉。
他体质妖邪,真元似乎源源不尽,所以才能支持这种长途跋涉,若换作人类门派里任一修士,只怕也早累瘫在了半途。不过两个多钟头,省城灰灰的轮廓便显现在远处的天际下。
下了荒山,在公路上拦了一辆汽车进了城,再花高价坐着计程车去了归元寺。
省城又下了雪,地上的积雪像一层纯白的毡子铺在归元寺外,红色的寺墙,黄色的殿檐,褚色的竖匾,与这铺天盖地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寺外早落光了叶子的光树丫在寒风里发着抖,天上几朵云在颓然无力地缓缓飘浮着。
易天行一边拍着雪往山门里行去,一边跟身边迎他的僧人笑道:“今儿大年三十,寺里也没什么准备?看着真冷清。”
“出家人,不兴年节的说法。”那僧人微笑着应道。
“叶相那兄弟还在禅房里玩高深?”易天行调笑道。
僧人合什应道:“师傅说了,大师兄日前有大福缘,此时正是静心体会之时,不许我们打扰。”
进斌苦大师禅房与惊讶的老和尚打了个招呼,便拿起电话给肖劲松打了个电话,这几天袁野已经回高阳县城陪老太爷了,鹏飞工贸的事情都先交小肖和周小美理着。在电话里请他帮忙置了些年货,让他早些送过来,这才歇了口气,转身对斌苦说道:“主持,明天那件事情怎么准备?”
斌苦大师知道他说的是头柱香的事情,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点香敬佛,天天都在做的事情,不用准备什么。”
易天行想了想,说道:“那人身份尊贵,太过怠慢恐怕不好。”
“无妨。”斌苦摇摇头,“世俗人都有一端毛病,你若太看重他,他反而不会在意。心诚则灵,这事情本就如此。”
“高明。”易天行点点头:“难怪您能当副主席,小子只能混江湖吹风雨。”
离了禅房,便往积着白雪的后园去,进了被雪水染成乌色的后园拱门,走过那间关着省城江湖大佬的临时囚舍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些极奇怪的声音,脆生生地像是什么硬东西落到了地上。
易天行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听了半晌,忽然幽幽叹道:“棺材居然也舍得掉地上。”
一推门,便看见一张麻将子正在青石地板上蹦跳不停,半晌后停了下来,刚好是牌面向上,果然是一张八筒。
麻将桌子旁的四个人眼光本都注意在这张牌上,听见声音一抬头,便看见了少年那张似笑非笑的寻常面容。
这四位齐齐唬了一跳,手一抖,桌上青翠可人的竹背麻将子儿滚的到处都是。
易天行一脚跨进了门槛,看着这四位省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哑然半晌终于开口道:“幸福!诸位这日子过的比我还幸福啊。”
起先他曾经开过一句玩笑话,说捉四个人刚好在归元寺里凑一桌麻将,谁知道今儿这四位本该在禅房里痛心忏悔的囚僧……真的在玩麻将!
……
……
“别吓他们,这事儿是我吩咐小沙弥办的,这四个人太可怜了。”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悲天悯人的声音。
不用回头,易天行也知道是谁,苦笑着摇摇头:“闭关结束了?慈悲不是这么发的,你得知道这四位人物手上沾着多少血?”
被关了这多天,嘴里早淡出鸟来的四个黑道大佬今日忽然有麻将玩,本以为是春节福利,哪里知道面前这位“佛子”小爷居然不知情,敢情是那清俊和尚自作主张——四人想到后果,想到易天行的手段,不由面面相觑,脸上表情有畏惧有期盼有躲闪,可谓精彩之极。
叶相僧一身粗布僧衣站在门口,冬天里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竟似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易天行回头看见他,微微咪眼,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僧人如今身上有了些说不清楚的变化,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佛息笼罩其身。
“你们继续玩,只是别再把八筒掉地上,今儿年三十,棺材落地不吉利。”易天行说完这句便出了屋,反手将门关上,与满面微笑的叶相僧在后园里并排而行。
“护法何苦吓他们。”
“对付恶人,只有吓才有用。”易天行眉梢一挑,接着纳闷问道:“你这次闭关是怎么回事?好象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叶相僧双手合什,对着西天遥遥一拜:“托易师兄庇佑,叶相于文殊院讲法堂里得见文殊智慧菩萨宝像,心有所感,冥思半月,稍有所悟。”
“文殊菩萨的宝像?”易天行斜着眼看了他两眼,可不信菩萨的分身会在人间显形,心想这小子不会是那天被清静天长老的夺神大法给整成白痴了吧?但叶相此时的状态明显与往常不同,淡淡佛息遮掩全身,竟让人瞧不清楚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来,给兄弟说说,你悟了些什么?”他凑到离叶相僧极近的地方问道,恍然间,才发现原来这和尚年纪应该不小了,但面相生的却是莫名离尘清俊。
今日的叶相僧显得沉稳许多,一合什,面上散出雪莲般淡雅的笑容:“世人多苦,当以慈悲渡化。”
“所以你开始变老好人了,开始给那些世人眼中的恶人麻将玩了?”易天行毫不客气道:“文殊菩萨一手执青莲托金刚般若经,这是智慧,另一手是金刚宝剑,斩世间一切烦恼,如此才是真慈悲。你这慈悲让我很是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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