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美娇娘
吴家堡在汝宁府是极具威名,当年几个山寨近千匪徒趁堡中好手尽出,联起手来要架吴老六的票,可前后打了四天,吴老六只率了二百堡丁就守住了吴家堡,堡前留下的尸体不下百具,事后这几家山寨还被吴老六找人灭了。
别的不说,堡中的工事是精心修筑,鹿砦、壕沟、拒马、暗道、高墙、箭塔……他的堡丁也有些打老仗的老兵,很善于筑城,他在这上面也花了本钱。
至于堡中的兵力,也是极充沛,四百多堡丁,其中有二百多人都是当年打过仗的老兵,都是他吴老六费尽了心思才招募,此外还可以动员上两百多精壮。
这样的砦堡,寻常的山寨就是动用过千人也开不了,可吴老六却睡不着觉,他猛得也从床上跳了起来,一阵小跑跑到高处,望着堡下那密密麻麻的旗帜。
这些旗帜杂乱得很,只是其中有几面飞虎旗格外引人注意,虎翼军!足足两个指挥的步兵,在队伍中甚至还有一个掌旗的骑兵,虽然是轻骑兵,但是装具齐全,是一等一的精骑。
吴老六如果事前知道劫了洛河寡妇的贼赃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他死不会动这笔货物的主意,现下他当真是悔青了肠子。
迎面吹来的夜风带来了北方的寒气,只是看着这些旗号,吴老六的头就更大了,不止是虎翼军的两个指挥和一个骑兵掌旗,此外还有汝宁府的府兵、捕快、巡检……今天干脆连开封府的官兵也开了过来,看这态势,围在吴家堡外的官军不下三千人。
光是虎翼军不是吴家堡所抗衡的,播州杨应龙的千年江山都化为火海,咱这吴家堡的基业恐怕也有终结的一日。
吴老六是精于计算的人,只是计算越多,他越是胆战心寒。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边说道:“六弟!看什么啊,咱就出去杀个痛快!”
一个声音接了过去:“四弟,你太过了莽撞了!看看这一千虎翼军的阵势就知道了,人家是等着我们跳进去了!”
虎翼军是河南地面一等一的精兵,远非吴家堡的这些老兵可比,光是看看人家扎营布哨就看得高下了。
吴老六收容的这帮老兵,小半是袁时中的旧部,其余来源杂得很,有前朝官军,有被攻破的山寨头目,也有清军绿营的败兵,说难听点,都是虎翼军的手下败将。
至于其余的地方军,也是特意挑出来的精卒,只要他们招架得第一阵,虎翼军便会在后面杀出来,吴老六才会无计可施,那被唤叫四弟的人怒道:“三哥,那你说怎么办?呆在这里等死不成!大伙儿士气一天比一天低,昨日都跑了七个!”
官军围而不攻,偶尔动用几十个杂鱼远远试探一下,吴家堡内军资倒是很齐全,光是弓弩就有四十多把,擂石滚木也很齐全,甚至还备了可支撑的三月粮食,堡中还有一眼清泉,试探了一天,双方均无伤亡。
那被叫三哥的人叫张信,他武功极高,也很精明干练,只是混到现在才是县总捕头而已,失意得很,这次来吴家堡与兄弟相会,没想到就给困在堡内,他大声说道:“四弟,这次可不同往常了!二哥堂堂的汝宁都尉,都给下到牢里了!有机会我们就各奔东西吧,这天下之大,自有我等容身之处!”
这老四叫陈刚夏,原是小袁营的部将,武功也是极高,为人却很莽撞,混得比张信还要失意,现下还是掌管二十余人的吴家堡头目,他愤愤不平地说道:“难道要抛下堡中这帮老弱吗?按我说,还是打个痛快,三哥,六弟,咱们点齐人马趁夜杀个痛快!凭咱们的武功,只要挨过这一阵,吴家堡还是河南第一大堡!”
吴老六家大业大,决断时更多了些顾虑,他看着对面说道:“对面可是虎翼军……还有三四千人官军,哪是这般容易胜的……三哥,这堡中还有我吴业的妻儿,我一走,他们怎么办……难啊难啊……”
张信薄怒道:“老婆如衣服一般,想换就便!凭我们的功夫,趁乱冲出去便是!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对!”
吴业终夜不语,独自渡过寒冷的一夜,第二天有堡丁发现堡主的白头竟一下子多了不少,他在聚义厅召集两个兄弟继续商议事情,张信和陈刚夏一见面就发呆了:“六弟,你这是……”
吴业满脸的无奈:“都是六弟我不好,害了二哥下了大牢!又败尽了吴家堡的基业,对不住两位兄弟,实在对不住!这堡中有我吴业的父老妻儿,有我全旅二百六十三口……有几百老弱,还有几百跟随我这么多年的弟兄,实在对不住他们!”
“雨小将军这人,军纪倒是极严的!我也是久仰大名,只是杀伤得多,这军中将士难免会存报复之心,到时候我便是吴家一旅断绝的千古罪人了,也害得这么多好兄弟!我一个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到如今也只能自缚出降!”
说话间老泪纵横,很有些英雄未路的感觉,陈刚夏怒道:“这怎么成!世上只有战死沙场的陈刚夏,哪有屈膝投降的陈刚夏!”
说着,他大吼一声,快步跑出聚义厅云,不多时只听一阵喧哗声,接着厮杀声响成一片,吴业泪流满面,一个堡丁快步跑过来流着泪报告道:“陈副堡主带着十多个亲信兄弟杀出堡去,还没到敌军面前就中了火器连射……”
吴业在箭楼上遥遥地看着陈刚夏的尸体,他身上中了几十发弹丸,通身是血,只可惜这大好男人,还没近敌就已然战死了,一起冲出去的那十几个亲信也是全军尽没。
看着火器的威力,张信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吴业苦笑道:“三哥!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咱只求这一桩事,我身后请您多加照顾四哥的家人,也请多加照顾我的家人……”
张信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堡门猛地被打开了,围堡的官军立即全神戒备,防备着堡丁再度冲杀,许久才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被绑得结实,跪在地上朝着这边跪了三跪,然后才说道:“吴业罪大恶极,现特来自缚请降,请雨小将军能宽恕堡中老弱!”
官军先是犹豫一会,不多时雨小将军只带了几个官兵走了上去,他向吴业一鞠躬:“吴堡主深明大义,雨辰敬服得很!自当保得堡主一家平安!”
吴业跪在地上,口呼:“多谢雨小将军大恩大德!这是堡丁名册,这是小人多年不法所得……一并献与雨小将军!”
吴家堡既降,雨小将军赶紧让虎翼军挑精兵控制堡中要害和库房,却不知此时张信瞅了空,提了轻身功夫从吴家堡窜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女贼~
吴老六着实称得上“家大业大”这四个字,任是雨小将军见多识广,在看过清册帐薄之后,仍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开了汝宁吴家堡,养活三府四十县”,这句民谣虽然有些失真,但销赃的买卖着实是一本万利,吴老六离这“家资百万”也是相去不远,白县令略点清点后回报:“雨小将军,这吴家约莫在五六十万两上下!”
吴老六自缚出降,他的管家、帐房也机灵得很,当即把私自留存下来的复本献了出来,把吴老六原本想要隐匿的家底掏个干干净净,雨小将军也很大方:“两位这次立了大功,一切责任就免予追究……到时候再发放些路费让你们回家养老吧……”
白云航受雨小将军信用,专司负责核对账册,他对着账本清点了一下,其中能变现的金银珠宝就值个十几万两,为了销赃吴老六在汝宁、洛阳等府开设有商号三十多家,此外吴老六还化名购置了不少产业,光是汝宁府内的大宅子就购置了七八幢。
吴家堡内有几个大型库房,存放的赃物不计其数,附近的田地也都是吴家堡的,共有五千六百多亩,因此雨小将军心情特别好,连声说道:“各府的府兵、捕快跑得辛苦……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当即把吴家堡的金银拿来发犒赏,又依出兵人数给各府各县一大笔,累计发放了三万多两银子,各府各县的官兵捕快都是对雨小将军赞不绝口。
看着人家吃喝拉撒用的都是自己的银子,吴业的眼睛有些喷出火来,只是他只能低着头说道:“管家、账房一向是深明大义,雨小将军此举再英明不过了!”
雨小将军看着他,淡淡一笑道:“你既能自缚出降,也是知道大义是不可抗拒的……”
正说着,一个亲兵回报:“威武将军大人,炮兵指挥到了……”
吴业听到轰隆隆的巨响,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几匹健壮的骡马并排拉着巨大的铁炮开了过来,队伍连绵不绝,竟是有数十门火炮,队伍中最奇特莫过于最前面的一个军官,这军官身披轻甲,却是个金发碧眼的夷人,军阶似乎比指挥还高过几级,对雨小将军也不畏惧,竟在马上大声训话,竟是一口极标准的汉京官话。
只是看到这批火炮之后,他的心也死,这红夷大炮威力无比,能及数里之外,一炮打下来天崩地裂一般,能扫倒几十上百人,几十门大炮一起轰击起来,纵便汝宁这等大府都招架不住,何况是小小一个吴家堡,他心中还暗暗庆幸自己自缚出降的英明决策。
他思索了一会,才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小人有下情回报!”
雨小将军也知道这吴业还大有油水,他淡淡地对一旁的汝宁知府说道:“这一次匪属中的老弱就不必下牢了,找个干净的宅子,派批捕快好生看管便是……”
吴业赶紧谢过了雨小将军的恩德,毕竟堡中老弱甚多,软禁远远强过牢中度日如年:“小人与官府中人多有来往,自备了本来往的账本……”
雨小将军拿过账本看了两眼,这吴老六手能通天啊!这分明是他向这些赃官行贿的记录,白县令拿过详加清点之后,满脸的兴奋之情:“大人!送给苏会办面前,可是大功中的大功!”
从四品一名,五品、从五品三名,六品、从六品九名,七品以下有品级的官员四十多名,此外不入流的官员还有四十多名!
从省、府到州县,都有吴老六的关系,甚至有一员从四品的大员,只可惜吴老六在错误的时机选择了错误的对手,才会败得如此凄掺。
雨小将军看过之后,淡淡地说道:“吴业!你也是条汉子,我很敬服!你堡中的家属,先到府里呆上几天!你堡中弟兄也走了程序吧,只办几个首恶……便是你,我也尽力去保!”
“把沈掌旗给我叫来,让他立即带着这清册快马加鞭赶到开封府交给苏会办!如果有个闪失,就自己了断好了!”
沈青玉也知道事情轻重,领了他那一骑兵掌旗就奔开封府去了,结果苏会办拿到清册之后,竟是当着沈青玉的面翘起了两郎腿,轻声哼着小调:“今年年好过,今年好过年……借尔等头颅好过年……”
其时大顺王业初兴,北方各地县令多半是单车赴任,带了文书印信,到任后全靠自家设法稳定局势——打开了局面,升官晋爵,朝廷不吝封侯之赏;若是积年累月打不开局面,革职查办,至于刮地三尺、民怨沸腾的,那正好杀肥鹅,一面弥补国库亏空,一面借大好头颅安抚黎庶。
虽有白县令在登封拍卖贼赃日进斗金,但苏会办手头仍是周转不灵,这上百官员正好拿来杀肥鹅,既可弥补国库亏空,又可以立一立他苏安琪的威名。
再说了,省内既然腾出了上百个位置,正好拿来安插亲信,谁要上谁要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他心情特别畅快:“沈掌旗,你们雨小将军这事办得漂亮!我要与他联名给圣上写个折子,对了这次哪一员出力最巨?”
沈青玉当即笑道:“小人是个小小掌旗,这等大事是不知道的!只是登封白县令这一次跑得很辛苦!”
陈通判在苏会办面前早将白县令夸成了一朵花,苏会办不假思索:“白县令办事得力,我是闻名已久……你回去告诉他,我让他兼个从六品的官职,让他不必到府办公便是!”
那边白云航却忙于抄没吴老六的家产,这些赃物要赶紧运到登封县拍卖,汝宁府内的商号宅子赶紧派人接收过来,只是这吴家堡和附近的几千亩田地却不好办。
这么大的盘子,这堡中工事修筑得也不坏,雨小将军私下便说了:“若是出个吴老六地方豪强,再来张平那般的都慰……这汝宁府就不太平了……”
张平掌管全府的兵马,吴老六是一方大豪,自然能号令府内绿林同道,再加上他家资丰厚,这两人造起反可以说是事半功倍,这吴家堡修筑颇为用心,等闲的官军是攻不破的,再加上那南明的诏书,倒让雨小将军为难:“那张平是个汉子,硬是不开口……”
白云航也应道啊:“这内外策应,恐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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