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
→第四十章 … 斗鲨←
燕叔见状不妙,立即让众人趴下,去找身边最近的固定物抓住。 首发待一切安排妥当,他左手一拂短襟,右手一拽,从腰里拔出那把乌得发亮的三连发盒子炮,俯身抓住船身慢慢地向前爬行。白鲨游弋了很久,并没有立即发动第二波进攻,而是围着船打转地游。燕叔的枪口随着白鲨及时调整着方向,使他的眼,盒子炮准星和白鲨的鳍始终在一条线儿上。
独孤璞趴了一会有点儿憋不住了,问道:“鲨鱼走了没有?”,燕叔答道:“还没。妹夫,你一直在船前边儿呆着,知不知道咱们是咋惹上这鲨鱼的?”。独孤璞欲言又止,燕叔见状就要发作。这时含炯抢过了话:“燕叔,都怪我,我把你剥掉的鹌鹑内脏扔海里当饵,寻思能用网兜点儿鱼吃……”,燕叔气得直摇头,说道:“你呀……,你要记住,鲨鱼的鼻子是最灵的,有一点儿血味它在四五里以外都能闻着,这回咱是被盯上了,要没我手上这把盒子炮,是生是死,我还真不敢保证”。独孤璞久居潘家园,整天和玉器打交道,哪见过这种场面,身子早抖得跟筛子似的了,听燕叔一说死不了,总算透了口气。
那白鲨仿佛知道船上对它采取了防备,不慌不忙地与燕叔僵持着,燕叔抬头瞅了瞅帆的形状,大致摸清此时的风向 —— 现在正是西南风盛行的夏季,要想逃脱白鲨的攻击只能借助风力急行。燕叔吩咐船老板取出备用的木浆分给众人,让他们听从号令行动。白鲨继续围绕着船打转,这次它退的远了些,看来是为了下一次的攻击而蓄力。当它游到船的西北侧时,燕叔手疾眼快,伸手在笼子里拽出一只鹌鹑把脖子掐折,稠血嗖的一下呲得老高,燕叔把枪暂放在甲板上,甩开膀子以最大的气力,把鹌鹑甩向了鲨鱼的身后,鲜红的血水瞬间就把周围染的血红,白鲨正要攻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马上又被鲜血的腥味所吸引,折回头去咬那挣扎的鹌鹑。燕叔一声令下:“转舵,划桨!”我们等这命令已经很久了,手心儿都紧张的出了汗,一听燕叔发号,几个人立即把桨插进海水里死命地划。
鲨鱼在后边连撞带咬,耗了好一会儿才把鹌鹑咬碎了吃掉,嚼烂吞咽了之后,它仿佛意犹未尽,又奋力一吸,把溶在周围的血水吸入腔内。眼见着后边的血水越来越淡,燕叔低声说了一句“不好”,忙命我和含炯把所有笼子全都搬到船尾。
燕叔本以为扔下一只鹌鹑,能够减缓鲨鱼的速度,再借着季风的力度把鲨鱼彻底甩掉,没想到这鲨鱼久居海底,早就对鱼虾等物失去了兴致,正想换换口味,刚才一只鹌鹑下肚,鲨鱼已经彻底被飞禽身上罂粟般的土腥味儿所征服,心志渐乱,卯足了劲儿疯也似的要撵客船。燕叔咬了咬牙,又从笼里掏出一只鹌鹑抡圆了膀子朝反方向扔了出去,—— 这一次燕叔没有给鹌鹑放血,他希望鹌鹑能够借着生存的本能,在水中多扑腾一会,尽量让放慢鲨鱼的脚步,等一阵大风吹来时彻底把它甩在身后。
不出燕叔所料,鹌鹑一下水马上扑腾起来,鲨鱼一见果然乱了阵脚,惊得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围着鹌鹑转干圈儿也不敢下口。燕叔见了心生欢喜,忙命众人再加一把力划船,正当大伙儿高兴的时候,情况发生了突变,那鹌鹑竟在慌乱之中呛了几口海水,一头栽进了海底。鲨鱼又围着转了几圈儿,见鹌鹑再也不动就放心游去,张开血盆大口将之碾碎吞咽。
受了甜头之后,鲨鱼算是吃惯了瘾,甩甩尾巴调过头继续跟了上来,燕叔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两只鹌鹑下海,不但没把鲨鱼喂饱引开,反而激起了它更浓的兴趣儿,船上的鹌鹑有限,再往下扔也不是个办法,燕叔权衡利弊,打算用盒子炮给鲨鱼来点儿警告。鲨鱼吃完了鹌鹑,气力越发的充足,它游的越来越快,待它游到离我们有三丈左右远的地方,燕叔瞅准机会,照着鲨鱼的背鳍就是一枪。金黄色的子弹“啪”的一声枪口飞出,朝着鲨鱼的后背飞去,不偏不倚正打在鱼背上,可惜入水的时候子弹减了速,剩余的力道不足以穿进鱼身内。尽管这样,鲨鱼也疼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个激灵跃出水面一丈多高,惨白色的身体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燕叔抓住这个机会,趁着鲨鱼还没有落入水中,连忙把盒子炮由单发点射调成三发连射,朝着白鲨的方向就送出一梭子子弹。随着枪口蹿出一连串火舌,腾在半空的鲨鱼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三颗子弹穿进了白鲨的身体 ——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还没等我惊呆的嘴合上,白鲨就落入水中,溅了我一脸的水花儿。
船下迅速被一片血红所包围,鲨鱼落入水中之后被彻底惹怒,用头狠劲地撞我们的船尾,打算来一个鱼死网破。燕叔换上梭子朝水里继续开枪点射,这次白鲨明显聪明了许多,不再露出背鳍,而是潜进了海底,从船底向我们发动攻击。这下我们都傻了,包括燕叔在内,不知要如何应对。众人只好暂时放弃划桨,找最近的船杆抓紧把身子稳住。含炯在船尾找了一个杆子抱住,我和独孤璞则趴在船头,用指头紧紧抠住船上铁板间的缝隙。随着鲨鱼的攻击,铁船摇摇晃晃,我也伴着它左右摆动,最后晃得我头晕眼花,差点把中午的烤鹌鹑给呕出来。燕叔在后边喊道:“坚持住,鲨鱼受了伤,坚持不了多久的,过一会它便会逃走,再多坚持一会儿”。闻听此言,我把卡在喉咙里的烤鹌鹑又憋了回去,屏住气,手指愈发的紧扣铁板死命坚持。渐渐地,铁船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再后来,干脆就感觉不到鲨鱼的存在。我松了口气,刚想起来看看情况,却发现后背被人压住站不起来,我以为是独孤璞和我闹着玩儿,就说了一句:“独孤前辈,请您别闹,先让小侄起来吧”,说完之后我便等待背后力道的消失,等了一会没有什么变化,我心中有点儿发火,强忍火气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我连续说了三遍,背后压力没有一点儿减小反而有些增大,我火大了,攒了一股劲儿,冷不丁把身子翻过来就要找独孤璞理论。这一眼不看则可,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原来压住我后背的,根本就不是独孤璞,而是一条略带着紫色杂点儿的巨鱿触手。我被惊得尖叫,再看那边的独孤璞,已然被巨鱿的另一只触手卷在了半空,手刨脚蹬不能说话。
→第四十一章 … 观虎(一)←
巨鱿在我呆过的甲板上继续摸索着,我急忙侧身躲到了背离它的另一侧。透过舷窗,燕叔刚才屠宰鹌鹑的砍刀在厨房的笸箩里熠熠发光,分外惹人注意。再往独孤璞的方向观瞧,他身体挣扎的幅度已经大不如前,老脸通红,而燕叔那边儿也没了动静,按最坏的打算,船上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成了巨鱿触手下的俘虏。想到此刻的形势,我心里一惊,祈望事实不要如此,否则我不仅无法到达云南,小命也会丢在在这茫茫大海中。
恐惧仅维持了极短的时间。我用袖子擦了擦汗,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要趁巨鱿尚未发觉之前取到那把砍刀才行,迟一点儿独孤璞就有可能被勒死。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我踟蹰不决的时候,巨鱿仿佛有所觉察,挥舞着它那超长的触手,调转方向,朝我所在的位置袭来。它的触手下白上紫,内侧布满了纯白的吸盘,形状滚圆,张张合合,里面布满了锯齿状的透明骨牙,样貌极其恶心。我只能边躲边向后逃跑,好在掌舵的船屋周围是一个环形的过道,绕上一个大圈又能够回到原位,我料想,这巨鱿再大,恐怕触手也难以把船屋全都环抱。
我绕着船转了半圈儿,从船头又绕到了船尾,果不出我所料,其他两人都被巨鱿的另外触手所控制,勒的勒,压的压,全都不能动弹。燕叔的身子被巨鱿紧紧压住,听到我的脚步声,用了最大的气力转过头来,用眼光瞟了一眼掌舵室的方向,我明白,那是叫我去取备用的子弹。绕了半圈儿,我又几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同的是,这次我能够直接进入掌舵室的门,不必再与触手正面冲突。我瞅准机会,拼上吃奶的力气撞开门,进入了掌舵室的门。在舵轮的旁边,有一个铁盒,盒子上着一把小铜锁,旁边没有钥匙,燕叔的子弹就存在里面。我掰了几下,小铜锁异常结实,铁盒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索性冲进隔壁的厨房,伸手操起砍刀,回到掌舵室将其砍断。铁盒里板板正正放着驳壳枪的梭子,每层三只,看盒子的厚度大约能装四到五层。慌乱之中我也没心情细查,伸手抠出三四个揣进怀里,擎着砍刀就出了船舱。
独孤璞已经放弃了挣扎,被鱿鱼那巨大的触手裹住高吊在半空中等死。我操起砍刀,瞟了瞟砍刀的刀刃,瞄准巨鱿的触手就是一刀 —— 这把砍刀的刃本来很厚,而且并不锋利,拿燕叔的话说,这叫做“大巧无工、重剑无锋”,他以前和我讲过,在武林中,当两个绝顶高手相遇时,要拼的只有意念,无论是利器还是烧火棍都没有什么区别。可能这是燕叔达到的境界,我是绝对不行,亏得今早为了屠宰鹌鹑,燕叔在早饭之后磨了磨,使刀刃锋利了不少。
这一刀下去,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尽管如此,我也没有把触手切断,只是割开了有一半儿多点儿的厚度。鱿鱼触手里顿时冒出了像棉絮一般纯白的,丝丝络络的油以及混在里面黑紫色的汁水。我拔出砍刀刚想再砍,巨鱿的触手就被独孤璞的体重给撕裂了,断掉和触手和独孤璞的身体在半空中砰然落地,剩余的半截赶紧从我面前缩了回去。我擎着砍刀左右张望了几下,得知没有危险,才探身去看独孤璞的伤势。独孤璞眯着眼,对着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他拖到掌舵室,又给他找了一根铁棍防身。出了船舱,巨鱿那只被砍断的粗大的触手还在甲板上乱跳着,我一气之下,跳过去一刀把它砍为两段。
成功营救了独孤璞之后,我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燕叔和含炯都是被巨鱿压在脚下的,虽然不能动弹,但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我绕过掌舵室和厨房,经由狭窄的过道赶奔船尾,奔跑过程中,用余光一瞥,船周围的海水已经被染得鲜红,下午足量的阳光照在上面显得分外刺眼。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刚才那一刀激怒了巨鱿,使它对燕叔和含炯“痛下毒手”,转过过道,我的心放了下来,燕叔和含炯都在船上,而且还都活着。场面的气氛有点怪异,包括燕叔在内,他们两人的脸都扭向了西边,嘴巴惊得老大。
我冲出过道,边跑边往西边儿观看,待景物进入视野,我也被惊得不轻:原来那深海巨鱿的头,已经从海里探了出来,我用眼睛粗略打量一下,这脑袋足足有一丈多长,五尺多宽。在偏下的部分嵌着一双比人巴掌还大的黑眼珠子,此刻正死死盯着含炯和燕叔两人。两军相遇,勇者胜,面对眼前的巨兽,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身蛮力,拎着砍刀就冲着鱿鱼头狂奔而来,巨鱿腾出一只空闲和触手下意识地阻挡了我一下,我看也没看,凭着直觉挥刀就砍了下去。巨鱿这次有所防范,迅速把触手收回,但由于身体太大,控制并不太灵活,一个躲得不利索,被我的砍刀稍稍刮到,砍掉上面的几块吸盘。巨鱿觉得一痛,迅速把触手缩了回来,下意识地,也把按着燕叔和含炯的两只触手压得更紧,触手上吸盘里的锯齿骨齿深深嵌入到他俩的皮肉里面,鲜血顺着吸盘之间的通道就渗了出来。燕叔疼得一激灵,冲我大喊:“梭子给我扔过来,我胳膊现在能动”。
我听燕叔一喊才想了起来,原来我怀中还揣着四五梭子子弹。我虚晃一招,取出两只梭子顺着甲板就滑了出去。两只梭子有一只碰到了巨鱿的触手被弹了出去,其余的一只正好扔到了燕叔的手边儿,燕叔伸手一划拉,把弹夹抓在手里,继而胳膊一转将之立在甲板上,然后单手一按卡簧,弹出原来枪中的旧弹,再使劲儿往下一挫,新梭子“咔吧”一声上到驳壳枪里,整套动作浑然一体,一气呵成。燕叔翻转手腕儿,把枪口对准巨鱿触手上面的吸盘就勾下了扳机。经过刚才的斗鲨,驳壳枪的枪栓仍然挂在三连发的方位,燕叔轻轻一勾,三粒子弹伴着“突突突”一声清脆的声响,迅速窜进了鱿鱼的吸盘里面。练过武的人都知道,血肉之躯最怕的,不是大面积的蓄力攻击,而是在一个极小部位的猛然穿刺。燕叔的三颗子弹就达成了这样的效果,巨鱿的触手经过这样一刺,本能地缩了回去,燕叔来了一招就地十八滚,逃出了巨鱿的攻击范围,回手朝着含炯的方向就是三枪,刹那之后,含炯身上的鱿鱼触手也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