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占有

　　他笑着，为她的改变而喜悦。
　　“会。”
　　“那晚餐见了。”
　　“晚餐见。”
　　贾家的饭桌上，一向很热闹，今晚多了两个客人，感觉像过年围炉一样。
　　贾诗文是最紧张的一个，他看见精明的奶奶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地盯着翊芸看；看见诗晴似乎刻意不跟翊芸说话；爸妈还好，老爸什么都由着老妈，不表示意见，老妈呢，也算热情地招呼翊芸。让他惊讶的是，翊芸对老妈的问题有问必答，而且她和家伟，面对面也不再尴尬。
　　终于结束了一顿难熬的晚餐，父母也发完了礼物，妈妈和诗晴到厨房洗碗，其他人安分地再围坐到客厅。
　　戴翊芸出现在厨房，走近忙碌的母女俩身边。
　　“我来帮忙。”
　　贾诗晴抬起头看她，意外地看见她的微笑，她的心莫名一震。
　　妈妈倒是大方。
　　“好啊！我端水果出去，你们洗好了就快来。”聪明的妈妈还会看不出女儿对大哥这个女朋友有心结？干脆把空间让给她们。她端着水果出去，准备先问问她的宝贝儿子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复杂的关系。
　　翊芸开始清洗碗盘，诗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你愿意原谅我吗？”她先开口了。
　　贾诗晴一愣，微微地红了脸。
　　“我没有权利怪你……”她开始帮忙，冲净她洗过的碗盘。
　　“你有。因为你很爱你大哥。”翊芸柔柔地笑道。
　　“大哥是个好人。”
　　“所以我很珍惜……”
　　诗晴看着她。此时，她真的觉得她很美。
　　“其实，小琦有打电话跟我说了……”她细声启口，戴翊芸并没有惊讶的样子。“小琦都释怀了，我有什么权利生气。”
　　翊芸冲着水，轻叹了声：
　　“我真的伤了很多人……”
　　“翊芸。”她终于叫她了。“家伟跟我谈了很多，你今天第一次接触我的家人，我们家真的很幸福，我想，所以我才无法体谅你，或许，该道歉的人是我。”
　　翊芸感动地望着她，柔声笑了。
　　“你和诗文一样善良。”
　　“其实我很笨的……”她羞涩地垂下头：“我在乎的是……你和家伟……”
　　“我们是好朋友。”她温柔而坚定地对她说。
　　诗晴深深地看着她。
　　“除了你大哥，我无法爱别人了。”那是她掏自肺腑的真言。
　　诗晴在她眼中感受得到那份执着。
　　“去吃水果吧。”
　　翊芸跟着她笑了。她知道，这个善良的小女孩也释怀了。因为爱，让她们成熟理性地去扣一然面对所有变数。
　　当诗晴拉着翊芸的手迎着笑脸走到客厅时，贾诗文和范家伟对看了一眼，他们心里有数地投以会心一笑。
　　这才是真正的家吧！戴翊芸的感动不能言喻，一个完整的家，应该就是这样的。
　　老爸一开心，拿出他珍藏的上等茶叶出来泡茶。
　　“翊芸喜不喜欢喝茶？”爸爸问。
　　“喜欢。”
　　贾诗文看着她，他以为她只喜欢喝咖啡。她回头对他笑道：
　　“自从上次喝了姐姐泡的茶之后，我就喜欢喝茶了。”
　　“你有姐姐？”范家伟倒是惊讶。
　　“就是小琦啊！”翊芸笑得可爱。
　　“情敌变姐妹，厉害。”一直沉默的老奶奶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一家人倒吸了一口气。奶奶今天是反常吗？专门搞破坏。
　　没想到只有翊芸还是笑着。
　　“是啊，多了一个姐姐，我真的觉得好开心。”
　　众人讶异地看着她，尤其是范家伟，这跟他以前认识的戴翊芸简直判若两人。
　　“哈！小琦的泡茶功夫可是我传授给她的。来来，翊芸，我教你，这茶叶的好坏啊……”爸爸一谈起茶经就没完没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看见奶奶若无其事地挑水果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破坏了气氛。
　　“将来我退休了，我就开一家茶艺馆。”爸爸兴致高昂地说。
　　“你三年前就说要退休，到现在还赖着不走，你长官每年过年来送礼，都用哀怨的眼神暗示我快让你自动退休养老呢！”妈妈逮到机会就损他。
　　“我卖老命给公家机关，大好江山是我替他们打下的，他们哪舍得我走？”
　　“人老了就要认命，你这个处长的位置人人抢着坐呢！”
　　诗晴也开口了：
　　“是啊，老爸，你就退休吧！我现在也上班赚钱了，家里根本不缺你那份薪水，何况你的退休金领终身的，你要开三家茶艺馆都不成问题。”
　　“退休了在家没事干，我是劳碌命，而且我才五十几岁，正值壮年……”
　　母女俩不给面子地笑弯了腰。
　　“五十几岁就得风湿这种老人病，还不认老！”妈妈推了他一把，爸爸无奈地摇头。
　　“谁教老妈别的不给我，偏偏遗传这种老人病给我。”
　　奶奶瞄了他一眼，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还说呢！我的智慧你半点都没遗传到，还把你的笨脑袋遗传给我孙子，我怨谁啊？”
　　这下连无辜的贾诗文也遭波及，他好可怜地对向来就口不择言的奶奶说：
　　“奶奶，我智力测验超过一百三耶！”
　　“智力测验？骗小孩的玩意，拿来给我测测，保证它破表。”奶奶嗤之以鼻地说。
　　爸爸差点喷出一口茶。
　　“破表？妈，你以为你在铜车啊？”
　　“奶奶。”诗晴偎进了奶奶身上撒娇。“大哥才不笨呢，他跟老爸一样聪明，都挑到好老婆了呢！”
　　可想而知，诗文一定脸红，连贾爸爸都会害躁了呢！翊芸静静地享受着这个家庭带给她的温暖，蕴孕出这样善良的人物的环境，嗅到的空气都是幸福的；她看见范家伟的笑容，她想他跟她一样，都感受到了那种难能可贵的详和。这些都是他们以前不曾经历过的，现在却奢侈地拥有了，任谁也不会傻得放手。
　　“唉！这就让我更伤心了。”奶奶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要不是我的谆谆教诲，耐心包容地给这两个傻小子不断指点迷津，必要时还得使出浑身解数，拼了老命教他们捍卫自己的爱情，否则他们哪来的幸福可言啊？”
　　哎呀！皇太后开了金口了，做儿子的怎能听而不闻？立刻逢迎地端上一杯茶，狗腿地巴结着。
　　“母亲大人教训的是，若不是当年妈妈的大力支持，小儿我便沦为媒约之言的可怜牺牲品，一生陷于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哪！笨儿子，还不来给你伟大的祖奶奶捶背。”
　　“喔，是！”贾诗文立刻跳到奶奶身后帮她按摩。
　　妈妈靠近了翊芸，端给她一杯茶笑道：
　　“他们是不是很可爱？”
　　她笑着点头。很可爱，真的很可爱，仿佛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他们这么可爱的一家人了。
　　“你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子。”
　　戴翊芸不解，妈妈笑道：
　　“你认小琦当干姐啊，我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事。”
　　她反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她觉得真正了不起的是小琦，妈妈一眼就看穿了她。
　　“当然，她也一样了不起。”
　　“贾妈妈……”她怔怔地望着她。看见她笑得和蔼，眼中还有一份疼怜，那是这家人中特有的善良光彩。
　　“你的事诗文都跟我们说了，一家人就不必有秘密，不必有委屈，更不必孤独。”
　　她感动万千地看着她，突然间，她很想哭。他们已经把她当一家人了吗？她不曾感受过家庭温暖，这太大的温情让她仓皇失措，又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一直以为，对自己爱的人，就应该把他牢牢绑住。”她忍不住哽咽。
　　妈妈拍拍她的手。
　　“是该绑，可是要用信任来绑。”
　　她怔怔地望着她。
　　“爱他，就要完全地信任他，就算他不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但他的心在你这里，他就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而你所给予的信任，是爱他的证明和尊重。”
　　她懂，完全透彻地懂了！一点头，眼泪也给点下来了……
　　妈妈慌了手脚，连忙拿了面纸给她。
　　“哎呀，好好地怎么哭？别让人家误会你还没嫁进门就有婆媳问题了呀！”
　　奶奶竖起了耳朵，锐利的眼睛瞄了过去。
　　“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婆媳问题了？”
　　“冤枉啊，妈妈，我们可是情比姐妹深呢！”她立刻让位给急忙奔来的贾诗文，还十分无辜地说：“我没有欺负她哦！”
　　戴翊芸摇摇头。她只是感动，被这群可爱的家人逗得不知该哭该笑。
　　“小芸。”贾诗文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她抹着眼泪，抬起头对他笑了。
　　“我没事……我是……大开心了。”
　　爸爸插嘴了：
　　“一开心就哭啊，那以后家里不就每天淹水？”
　　戴翊芸忍不住破涕为笑。
　　妈妈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泡茶吧你！”
　　贾诗文揽着她的肩，额头与她相碰，柔声道：
　　“听见了？在这里，每天都可以这么开心。”
　　“我可以每天来吗？”
　　“就怕你不来。”
　　“我好喜欢你的家人，真的好喜欢……”
　　“以后，也是你的家人了……”
　　牵着她的手散步到公园，贾诗文柔声笑道：
　　“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坐在这里哭。”他走到公园椅，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
　　“还好我遇见了你……”她依偎在他胸前。一我常在想，如果那天这张椅子上坐的是一个流浪汉，你会怎样？”
　　“我还是会把馄饨面给他吃，然后送他回家；如果他没有家，就送他去警察局。”
　　她笑了。
　　“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你，我会怎样？”
　　“你呀？”他回想当时她对他说过的话。“你会跑去PUB自甘堕落。”
　　“也许真的会……”
　　“我相信你不会。”
　　“我记得你说过，我应该是个洁身自爱的人。”她淡淡地笑着，过去的回忆此时咀嚼起来格外甜蜜。
　　“不是应该，是根本就是。”
　　她却摇头。
　　“你忘了，我根本不爱自己……若不是你，我真的会堕落。”
　　他拥紧了她。
　　“以后只给你幸福。”
　　“谢谢你，诗文，我好爱你，也好爱你的家人。”她抱紧了他。
　　吻着她的发梢，他却忽地一愣。感受到他些微颤动，她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了？”
　　“奶……奶奶？”他指着前方。
　　奶奶正拿着拐杖缓缓向公园走来，他赶紧冲过去扶她。
　　“奶奶，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
　　“我想散步。”
　　是吗？他不太相信。翊芸也走来了，扶着奶奶的手。
　　“奶奶。”
　　“你回去。”没想到奶奶居然赶他走。
　　贾诗文傻了一下，被奶奶瞪了一眼。
　　“女朋友借我几分钟都不行啊？这么小器。”
　　“行，行！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小芸会送我回家。”奶奶好像觉得他很碍眼似的有意打发他走。
　　戴翊芸笑着跟他点头，她相信奶奶再古怪，也不会给她难堪的。
　　贾诗文一走，奶奶和戴翊芸就在公园椅坐了下来，才入座，翊芸就睁大了眼看见奶奶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烟。
　　“奶奶……”
　　“嘘，别跟他们说，尤其是我媳妇，被她发现我还抽烟准被她扒皮。”
　　戴翊芸不知该笑她，还是该阻止她。看似一家之主的精明老奶奶，突然怕了她的媳妇，可见贾妈妈比她还难缠。“奶奶，对身体不好的。”
　　“我烟抽了五十几年，医生都说我怪胎，你要不要来一根？”
　　她笑着摇头。
　　“我戒了。”
　　“戒了？”奶奶挑了挑稀疏的眉毛。“为了那傻小子？”
　　“嗯。”她点头。
　　“呼！爱情真伟大。”她吐了一口烟圈，果然是熟练的老烟枪。
　　“奶奶，你想跟我说什么？”
　　“就知道你很聪明。”奶奶笑得有点贼。
　　“你想说的，或许我猜得到。”
　　“真的这么聪明？”奶奶睨了她一眼。
　　她浅浅一笑。
　　“不是聪明，是领悟。我在你们家体会到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幸福，而那份幸福，来自每一个人全心的信赖。本来我是一个很固执、很主观的人，只要我认为对，别人说什么都是废话，就算是错的，我也会自己负责。”
　　“那你认为爱上小文是对是错？”
　　“不管对错，我只知道没了他，我一辈子都是错的；放弃他，我一辈子都是孤独的。”
　　“这么气魄，我欣赏。”奶奶呵呵笑了起来。“你和他的良缘，说起来是我的功劳呢！”
　　她看着她笑了。
　　“你吃了他本来要买给我的馄饨面。”
　　翊芸笑出声来。
　　“看来月下老人不只奶奶您，还有面老板开叔哦！”
　　“哈！他想替我们家小文牵线不知想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