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如果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么,每个人便是一个戏子,合格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精湛的演员。举手投足间是合乎情理,一派平和,可是转眼的瞬间,却掩藏着不易察觉的深色与猜疑。
唇角含笑,我举杯轻凑唇边,掩饰自己片刻的凝神,眼神再次轻瞟。
八爷略显黯然,虽然面上的温暖笑容不变,可是笑意之间,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隐忍,微吊的唇角好似坚定了什么一般,使得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繁漪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再像以往那般招摇,只是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罗帕,凝神盯着略靠前的八爷,眼眸中的光彩,在我的角度看不真切。
可我却可以猜到,那是一种绝对的痴!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到如此的打击,该是何种滋味?
不知不觉中,视线长时间的停留在她的脸上,想要看清她的神色。
忽然,九福晋凑近她说了什么,繁漪侧头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转眸的瞬间,她看到了我,微微一怔。
我颔首施然一笑,她却瞧着我,片刻后扯动唇角,举杯而饮。
胤禟仍是那般,从容优雅,只是今次,却不再附和着身旁的十爷,反而独自饮着酒,好似兀自沉思着什么。
一旁的十爷或许感到无聊,不停的猛灌酒。
离我们最近的是胤祥和倾洛。
这次胤祥在养蜂夹道时忽然生病,所以康熙便让他回府休养。前些日子我和胤祯曾经到他府上看望,却正赶上他在休息,所以我只是陪着倾洛说了几句话,便回府了。
大概有半年的时间,没有看到他了吧!
年轻的容颜上,带着挥不去的轻愁,原本含笑儒雅的面容,此时却是空淡的,仿佛随风即逝的飘渺。
低垂的眼眸,掩去了他的神采,可是他指节僵白的右手,却死死的扣在了膝盖之上。
我轻轻的闭眼,抹去了眼前的一切,却忽然觉得这明亮的大殿上,其实只是一片漆黑,滚滚的火炉,却驱不走满室的寒凉。
首位上的人兀自的笑着,陪着太后说着什么,随意比划的修长手指,却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只需他轻轻一挥,一切便是历史上沉重的一笔。
对面坐着的是妃嫔的位置,艳丽的衣着,花一般的面容,或雍容华贵,芳华绝代,或仪态万千,笑若春风!
大殿之上,气氛越来越热,康熙看着殿上玩闹的人,坐了一会儿后便和太后一同含笑离开。自他的身影离开后,人群中的声音也顿时大了起来,仿佛想要摒除这种压抑一般,吵杂喧嚣。
看着眼前凌乱漂浮的人影,我却觉得脑中乱哄哄的。
“胤祯,我不舒服,想到外面透透气。”拉着正和十五、十六两人拼酒的胤祯,我按着太阳|穴轻轻说道。
十五、十六两人,这几年越发得到康熙的喜爱,常常随侍左右。而胤祯,今年又是格外的风光,所以不时的有人过来敬酒。已经过了一年之期,他当然喝得痛快,可是,每次却总会有个尺度。
“要不要请太医?”他忽然放下酒杯,一旁的几道窃笑视线倏地转到我们身上,看得我浑身不对劲儿。
“不用,我出去走走就好。”重重的握着他的手,我浅笑着。
“不行——”
“十四哥,今儿个当弟弟的可是一定要灌醉你!”十五提着酒壶而来,打断了他的低语,我趁着他分神的机会,快速的闪出大殿。
踏出乾清宫,冷风席面而来,顿时一个激灵,将我的意识打醒。我忙紧了紧身上的外袍,站在殿前久久的聆听殿内的喧嚣。
脚下渐渐麻木冰冷,我跺了跺脚,顺着宫道无意识的走着,不时的抬头遥望远处的宫灯。红色的光亮,好似是我唯一的指引。
走走停停之间,不知走了多久,又转出了几处宫墙,垂下的双手渐渐冰凉。
“谁!”一声喝斥声猛地传来,吓得我顿时靠在墙上,一时忘记了说话。
冰凉自墙面透过厚厚的衣服,隐隐传递到我的身体里,“你是……”
“奴才给十四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刚才冒犯了福晋,还请福晋责罚!”
我的问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被他的请安声打断,由于这里光线太暗,我根本瞧不清他的样貌,隐约可以看出,是宫里的侍卫。
“福晋,这里已经远离乾清宫了,您还是赶快回去吧!”可能看我一直没有发声,他沉沉的开口。
“嗯,我知道了,谢谢提点。”我微颔首,瞥向四周,黑夜里却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只是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而后想起了什么,猛地顿住脚步,“等一下。”我回身,朝着他的方向唤道。
他一直站在原处,没有移动,听到我的声音快步走来,“福晋可是要奴才带路?”
“不是,我顺着宫灯可以走回去的。今儿个是除夕,这是红包,新年快乐!”我笑着递出袖里的红包,而后转身疾步离开。
今天出府的时候,我随身带着很多的红包,胤祯还一个劲儿的笑我,说我像个财神一样,到处散财。可是我却执意将红包散给每一个遇到的人,或许钱并不多,可是,我却觉得将快乐传播了。只是一句新年快乐,却仿佛让我找到了久违的轻松!
花盆底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清脆的响声在深夜里幽远飘散。临近乾清宫,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人影焦急的在殿前徘徊。
“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福晋一个人走出来都没看到,眼睛都瞎了吗?”严厉的斥责声,是我从没听过的狠戾,在寒风中飘散。
“爷,刚刚福晋就在这儿歇息着,可是转瞬间……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
“谁准你开脱了!”
“奴才该死。”
哗啦啦,地上瞬时跪了一地的人。
“胤祯!”我破口喊道,奈何寒风早已将脸颊冻木,出口的声音并不大。
光听语气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如果要是真的罚下去,那些人岂能有命?
“你到哪儿去了,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吗?”听到我的声音,远处的身影明显一怔,快步跑来。
我抽出袖间的大把红包,忽然笑开了容颜,“去散财了啊!”
“你啊,也不怕把府里的财产散光了?”他走近,握着我早已冰凉的手掌,脸上佯装不满,眼里却笑得满不在乎。
“散光了也好啊,我们带着孩子环游四海去,走遍大清的山山水水,看遍各地的风土人情。”我说得豪迈,不禁眉飞色舞。
“那可不行,没有银子我可舍不得你吃苦。”他一伸手,将我揽进怀中,紧紧的搂着,温暖自他的身上淡淡传来。
“是啊,银子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我嗤笑,拖着他朝着跪在地上的侍卫走去。
没有钱,太多的事情都无法办成!
“今儿是除夕,这是给你们的红包,休息的时候买酒喝去吧,大家新年快乐!”我嬉笑着说,却发现地上的人无一人抬头,只是低垂着头,即使我伸手递出了红包,却没人敢接过。
我侧头,看着身旁的胤祯。
“都愣着干嘛,还不谢谢福晋。”他斥声,接过我手中的红包,沉着脸扔给在场的人,显然还没忘记他们刚才的过失。
“奴才谢十四阿哥,十四福晋。”众人齐声说道,接过后尴尬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不走,等爷继续赏啊!”
“怎么那么凶?”侍卫离开后,我拽着他的手,慢慢的沿着宫道走着,浅笑着问他。
“在殿内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回来。想到你身边没跟着人,就急着出来看看。谁成想这些人——”
‘嘭嘭……’
“胤祯你看,烟火耶!”我仰头,身体后仰,靠在他的怀里,牵起相握的手指着天空。
“你又不是没看过,干嘛那么大惊小怪!”他埋怨,下巴习惯性的抵着我的肩膀。
“可是,我好像没有和你一起看过啊!”
“也对,那我们现在就到天桥去,那边应该很热闹!”他一顿,拉着我的手快步的跑起来。
“胤祯你别跑那么快,我跟不上啦!”清脆的笑声倏然传出,我力求踩稳地面,跑得倒也自得其乐。
“瞧我这记性。”他忽地停步,弯身抱起我,朝着宫门快速跑去。
寒凉的冷风袭过,打在我们的面颊上,吹散了两鬓的发丝,然而,却不再那般凛冽,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温馨。
“等到上元节,街上更热闹,到时我们再好好玩儿它一回。”快跑中,他的声音有些轻喘。
身旁路过的宫人看到我们,来不及掩饰惊讶便连忙福身请安,无奈,待他们抬头的瞬间,我们早已远去。
太子复立
康熙四十七年的风波,在京城的低气压中落下帷幕。
太子被废,后被释放;八爷被革去贝勒,降为闲散宗室,后又复封为贝勒;胤祥被禁养蜂夹道,因病回府修养;胤祯被康熙责打二十大板,两月之后却又接管了直郡王的部分佐领。
而这场九龙夺嫡,也早已正式拉开了序幕。
上元节那天,胤祯果然记着自己的承诺,早早回府后便带着我到天桥一带游玩。大街上人来人往,我们紧紧牵着彼此的手,丝毫不顾虑周边的视线,只是开心的漫步在人群之间。瞧着街上悬挂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我笑得开怀。
“胤祯,我们去吃元宵!”拉着他的手,我朝着路边的小摊快步的走去,等他回过味儿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小摊前。
“老板,来两碗。”我笑着回头吩咐,随意的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擦了起来。
胤祯只是笑,并未接过我递给他的筷子,深黑的眼眸无意的扫了眼周围后,便直直的看着我吃元宵。
我们的华服,在小摊前格外的乍眼,可是,谁在乎?
“你不吃吗?这种民间的食物,不同于御膳房,别有一番风味的。”元宵很烫,说出的话有些含糊。
他摇头,唇角微微扬高,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悠悠一笑,“月儿,你好像很喜欢这民间的食物?”
我一愣,点头附和。
“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好像……”他忽地闭口,眼眸一亮,笑得莫名而满足。
我微微蹙眉,随即放弃了发问,只是拉着他尽情的享受着节日的气氛。
正月过后,我曾经和胤祯提过弘春他们的事情,那时的胤祯沉着脸凝视着我许久,紧闭的唇口不曾发音。
“月儿,你真的不介怀吗?我可以不负责任的负尽她们,却不希望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良久,他侧头,幽幽的吐出这句话。
“如果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
“胤祯,没有人对我提起过,这些是我决定的。他们有权利和父亲住在一起的,而且,我会派人随着他们,任由他们出府去京郊别院的。”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有时我看着胤祯和弘明、弘暄一起玩耍时,便会莫名的想起远在京郊的弘春,那个曾经软绵绵的扑到我怀里,唤我‘额娘’的孩子。
大人们的是非恩怨,却不该由孩子来承担!
我不是圣人,所以无法让出胤祯;但是同样的,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所以我无法狠心的剥夺他们见父亲的权利。
所以,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胤祯同意后,我在进宫请安时也曾向德妃提起过,德妃想了片刻后,缓缓的点头,面上带着暖暖的笑意。
回府后,我便让管家着手打理府内,清扫出几处干净的院落,紧挨着弘明、弘暄的院落。
何园内空置的地方也已经放置了几处玩乐的设施,秋千、木马、摇椅、还有一架小小的滑梯等等,足够小孩子玩的。
一切妥当后,便让管家到别院去接他们,德妃还特意派来了已经晋升为永和宫主事的小路子,陪着管家一同到京郊接人。
“你是坏女人吗?”这是弘春刚进府的那晚,我在他的住处照顾他时,他端详我许久后才问出的话。
小小的年纪,却已学会了看人脸色。
不过,幸好屋内的人已经被我遣出去了,不然,这种话流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好与坏,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定夺的,我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珍惜的而已!”明知道这般年纪的孩子不可能懂得这样深奥的话,我却仍是笑望着他说道。
看着这张和胤祯有着几分相似的容貌,心底并不是丝毫不介意,但是,却有另一种更深的感情主宰着自己。
“好了,天晚了,你也准备休息吧,不然明天就起不来了。”我起身,像照顾弘明他们一般,想要帮他退去衣物,而弘春却突然怔了一下,眨着不明的眼睛看我。
“额娘没有这样做过,而且她说,我只有一个额娘。”
“弘春当然只有一个额娘啊,那是最爱你的额娘!你如果愿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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