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正巧这时那个肉球跑到了四福晋身旁,嫩嫩的唤着‘额娘’,我一顿,倏然明白了他是谁。
“福晋,需不需要将小阿哥一并画入画中?”也许,这会是他们以后唯一的念想。
福晋看着四爷,四爷看着弘晖,微微一点头,便是应允了。我不再开口,看着展开的白色画布,心中盘算着布局及结构。
“小月子,你怎么迟迟不落笔啊?”我的问题学生十五阿哥在围着我绕了N圈后终于开口,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我伸出食指,放在唇中,暗示他噤声,只是盯着画布看,脑中不断的构思,大约停了十分钟左右,快速的沾染油彩,在布的左侧落下第一笔。
四福晋今天穿着红色底绣牡丹花样的滚边旗装,领口处的白色狐毛衬托得面目清亮白皙,高贵典雅。头上的两把头细碎的点缀着金色的饰物,不多,却很精致。
“福晋,您可以起身走两步么?”我猛地抬头,迎面对上了十三和十四两人炽热的视线,吓得倒退了一步,眯着眼睛斜视着他们。
他们站在我面前做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你居然不抬头,便刷刷的下笔了。”十三讪讪的笑了笑,迅速的拉着十四退后了一步,躲开我逼人的视线。
四福晋听了我的话,看了看周围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走了一小圈,弘晖便在身后追着她跑。
我略一点头,便很快沉浸在画中,偶尔抬头注视着她的袖口或领边,或是服装上的娇艳牡丹花,再是鞋子,最后,才落在她的面孔上,细细的描绘着她的面部神情。
身后已然传来诧异的声音,不过很快便消失了,我没有留意,将目光投向了弘晖。轻轻的将笔递给一旁的红梅,在周围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弘晖的身旁。
弘晖的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面颊红红的,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我,面露诧异。
“你是谁?”幼稚的童声传来,我露出大大的笑脸,讨好的看着他。
“奴婢要给小阿哥画画,所以需要您的配合噢!”我牵起他软软的小手,煞有其事的点头。
小孩子虽然只有三四岁,可是也已经可以听懂话了。他侧头打量着我,好像在考虑我话中的意思,而他思索的神情,像极了四爷。
我不禁抬头朝四爷看去,发现他正蹙眉看着我,眼神是少许的迷茫。我笑了笑,掏出怀中的帕子,在手中折了折,便出现了一个小老鼠的样子。
弘晖‘哇’的拍手,抢了过去,嘴中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我听得不甚明白,只知道他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啦,叽里咕噜滚下来……”我一遍一遍轻声唱着童谣,弘晖开始不解的看着我,可是慢慢的便跟着我唱,看着我附带的小动作,跟着我笑,笑容恬静而单纯。
“乖,真棒。”我凑到他的耳边,毫不吝啬的赞美他,果然看到小家伙脸上胜利的笑容,他揪着四福晋的衣袖,讨着问她棒不棒。
我不知道别人作画如何,可是我注重的却是灵感,一种可以从心底发出共鸣的感觉。那样,即使你想要画的对象并不在身边,仍是可以刻画出他活灵活现的一面。就像我们在拍艺术照时,摄影师总是试着引导我们的情绪一样。
红梅不解的看着我,我回她和煦一笑,拿起另一根较细的画笔,沾上天蓝色的油彩,开始着重描绘弘晖的样子。
小小的身体,在冬装的包裹下胖乎乎的,手中还抓着我折的小老鼠,嘟着嘴巴,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看着他的表情,我却幻想起四爷小时候的样子,唇角自然越来越翘。
其实,三个人中,我最应手的应该是四爷。他总是深色的袍子,百年不变的面孔,偶尔的情绪也只是从眼神中泄露出来。但是既然是画,还是要美化一番的。所以,他凝望母子的表情,当然是温馨而饱含柔情,满溢的爱意望着他的妻与子。
如果这就是四福晋想要的,那么,我想,我完全可以成全她这个有些遥远的的梦!
人物的简单描绘已然出炉,我闭眼,想象着背景。
“四爷,福晋,您们比较喜欢什么样地背景,应景的梅花、散落的樱花、还是江南烟雨的朦胧之美?”我拿捏不好主意,只得开口问道。
四爷想都没想,只是端坐在位置上,姿势从来没有变过,“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樱花!”我毫不犹豫的开口,换来大家全体的注视。
“为什么?”十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半完成的画面,沉思的说。
“每一种花都有代表它的花语,像牡丹的花语是富贵荣华,桂花的花语是和平、友好、吉祥,而樱花的花语则是生命。樱花热烈、纯洁、高尚,严冬过后是它最先把春天的气息带给人民,每年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便是樱花盛开的时节。“欲问大和魂,朝阳底下看山樱”。有个国家的人认为人生短暂,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灿烂,即使死,也该果断的离去。樱花凋落时,不污不染,很干脆。”我静静的陈述,用棕色刷出树干,绵延的枝条;以淡淡的粉色,浅浅的白色染出一簇簇樱花花瓣;遍地的花瓣遮盖了大地本来的颜色,好似白雪覆盖一般,绵延至尽头。
夕阳的余晖洒下,染透了远方的山脉,成片的樱花树下,一个顽皮的孩子捧着大把的花瓣,高高的举起,凑到了母亲的身旁;宫装丽人微蹲着身子,和孩子说着什么。小孩脸上的笑容,纯净而美好。她鲜艳的红色衣服与樱花纯净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素雅,一娇艳;而身旁的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们,像是珍视着挚爱一般,眼中浓浓的情意化解不开,宣泄在樱花树下。
微风拂过,树上的花瓣渐渐的飘落,随风摇摆着,舞动着生命的歌声,满载着厚厚的希望……
中午的时候,德妃留下几位阿哥在永和宫用膳,而我则安静的站在角落,凭着记忆与想象,点缀着画面的风景,已经完善他们脸上的细微表情。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执笔的右手微微的酸疼,目光却仍是专注的投注在画布上。
最后,我找出一杆极细的毛笔,沾着偏粉的颜色,在一片飘舞的花瓣中,迅速落下一个‘盈’字,扬起了唇角。
“四爷,您要题字么?”我抬头,眼神专注。
“既然是你的作品,当然由你一手完成。”四爷起身,慢慢朝我走来。
我笑了笑,在画面的右下角,竖着落笔:康熙三十九年十二月初五于永和宫 完颜凌月。
抬笔,我微微退后,远远的看着这幅画。
“小月子,我真是太小看你了。”十五阿哥站在我的身后,捅了捅我,小声地说。
而我,连笑都笑不出来。这句话,貌似已经有很多人对我说过了。
“十五阿哥谬赞了。”我撇唇,望了望外面微沉的天色。
“娘娘,请您过目。”我取下晾干的画布,走到德妃的面前。
德妃忙拿帕子掩着口,惊讶的看着我,而后再次看着画布,瞅了眼四爷和福晋,连连摇头,吓得我一哆嗦。
“真是太像了,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的画啊!”德妃摸了摸弘晖的脸,又看了看画中的小孩儿,不住的感慨,我只得在一旁干看着。
“有劳凌月姑娘了。”四福晋走到我身边,颔首说道。
“福晋折煞奴婢了。”我赶忙行礼,双手送上画布,并嘱咐了装裱时要注意的事情。
“看来我这里还真是藏着一个宝啊,赶明儿我可要好好打探一下这丫头,看她还藏着多少能耐。”德妃玩闹的瞅了我一眼,打趣儿的说。
“额娘,既然四哥十三哥都让凌月画过画,唯有儿子没有,是不是……”
身后传来十四的声音,而当我听清他话中的意思时,头脑顿时一懵,敢情我成了画师了?!
“好好,凌月啊,你准备准备,回头给老十四画几幅。”
听听,还几幅几幅的画,她倒没说给老十四来套写真集?我无奈轻笑。
“是,奴婢知道了,不知十四阿哥——”我开口,尽量平和的微笑。
“我不要和他们一样的,而且,我今天不想画,等我想画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
我还没开口呢,十四就抢声道,害我连翻白眼的机会都没有。
“是,奴婢知道。”我郁闷的说,心里闷闷的。
君子一言
‘下雪不冷化雪冷’,看来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即使裹了厚厚的棉衣,可冻彻心扉的寒凉还是不住的袭来。嘴唇不住的哆嗦,连微微的扯动嘴角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困难。
丢人啊,好歹在现代我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却这么耐不住寒凉,就连晚上睡觉都比红梅多盖了一床被子。
红梅常常取笑我,早晚会被被子压死。没办法,谁叫我一到冬天便手脚冰凉,躺在被窝里怎么也暖不起来。
“凌月姐,你还好么?”走在我前面的小路子停下步来,回头看了看不住哆嗦的我。
我冲他摇了摇头,想要安抚的笑笑,却发现僵硬的面孔摆不出任何的表情,双手也握着拳缩在袖子里。
“我说姐姐啊,你可是我见过最耐不住寒的。”
我也不耐热好不好,你随便弄个现代人过来,没有空调的日子,还要穿着累赘的衣服,有几个人能过得舒坦?
我瞥了眼小路子,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加快了脚步朝翊坤宫走去。今儿个德妃娘娘不知怎么的,让我和小路子给宜妃送去一个暖炉,这还是四爷前些日子送进宫的,总共才拿来三个。
或许是她们之间的一种交际手段吧!
来到翊坤宫,向门口的小公公说明了来意,他便赶忙进去禀报了,留下我在原地猛地搓手搓脸,一旁的小路子则要笑不笑的看着我。
“你笑什么,没见过怕冷的?”吐出的字有些发颤,不过还好应该可以听懂。
“见过怕冷的,却没见过怕到像姐姐这般的。” 小路子笑着说,被我白了一眼,正巧院里来人让我们进去,才迈步前行。
才踏进正殿,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鼻子里顿时痒得很,我忙用手捏住鼻子,抑制住打喷嚏的冲动。抬眼却看到了邪笑着的九阿哥,斜靠在宽大的木椅中,睨着眼看我。
“奴婢(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吉祥。”我和小路子赶忙行礼,恭顺的垂着眼帘。
“起吧。近来德姐姐身体可好,这劳什子天气,冷得很呐!”宜妃梳着把子头,只用了一支金钗点缀,晶亮的眼神透着干练,唇角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劳娘娘惦记了,德妃娘娘近来身体很好。因为这些天愈加寒凉,所以娘娘特意差遣奴婢给您送个暖炉来。”我接过小路子手中的暖炉,微笑着交由宜妃身边的丫鬟。
“那可真真谢谢德姐姐了,赶明儿这雪化完了,我定要到姐姐那里去谢礼。”宜妃爽利的说,又拉着我问了些有的没的,我都一一回应着,只是面上的微笑越来越牵强。
唉,这些面子工程,我仍是做不来!
……
“娘娘,那奴婢便告退了。”问话终于告一段落,我舒了口气,背朝着门口慢慢后退。总感觉两道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跟着我,射得我面上一片灼热。
跨出门槛,我轻轻闭上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步走去,才发现小路子正侧脸看着我,不禁皱眉。
“额娘,那儿子也告退了,天寒,额娘要多注意身体。”九阿哥的话音隐隐传来,我心中一坠,直觉告诉我马上离开。遂脚下加快了步伐,才跨出翊坤宫门口,撒腿便跑,不管小路子在后面大叫。
由于一直是宫道,直来直去的视野空旷,跑不了多远便会被发现,所以我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跑去。幸好路上人少,不会被人发现我这个样子,要不然八成拉到敬事房处置一番,理由是没有规矩。
七拐八拐的,一口气跑到一座假山的缝隙中,却赫然发现里面居然很干净,呼呼的寒风也被山石挡住了,减退了些许的寒气,竟温暖了许多。
我笑了笑,这个缝隙里面倒是很宽敞,可以容纳三四个人,想必曾经有人经常在这里休息。听着山石外呼啸的寒风,我在里面慢慢的踱步搓手,竟然生出一股惬意的感觉。
通红的手指轻碰山石,不时的敲敲打打,在这尚且温暖的地方自娱自乐。
“小月子,看不出来,你跑得还挺快?”戏谑声自身后传来,我猛地一怔,眼神四处乱瞟,寻找其它的出口。
“歇歇你的脑袋瓜儿吧,躲到这种地方,爷都能找到你,你认为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当然是躲到你爹书房去,可惜我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
我叹了口气,慢腾腾的转身,蔫蔫的说:“奴婢给九阿哥请安?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