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死我虽然不怕,但是死亡或可轻于鸿毛,亦可重于泰山。我虽然不能选择伟大的死亡方式,但是我也不愿意因为谋杀而亡,尤其原因只是一个可笑的绰号!
长叹一口气,我略带祈求的看着两位小爷。
“十六阿哥,那个故事奴婢是真的不记得了。”就是记得我也不会再说。
“那你找我们什么事?你又有好玩儿的了?听说除夕那夜你在十三哥那里玩什么砸福蛋,你都没有叫我们过去,哼。”
“哼!”十六看着哥哥不屑的轻哼,也连忙装腔作势的将头撇向另一边,那动作,那表情,真的很可爱,恨不得让人狠狠‘蹂躏’一番。
“十五阿哥,这您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是无辜的。”看来今日来这里等他们,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哼,反正我不管。你给他们玩儿的,我也要,不然,不然……”十五一个劲儿的不然,却迟迟没有下文,我蹲在一旁,小腿酸疼,仍可笑的看着他。
“我也要,不然我们就不理你了!”十六猛地开口,得意的扬起下巴,骄傲的说,仿佛想出个不然有多么的了不起一般。
“对。”十五想了想,随声附和。
我一顿,唇角微撇,灵动的转着眼睛,沉默一阵后,缓缓开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既然两位爷这般说,奴婢会有分寸的。”卑顺的垂着眼帘,掩去眼底计谋得逞的笑意,我起身向他们福身,退身离开。
转过身,看着面前高高的红墙,嘴角不经意的扬起,心底默默的算着数字。
——10
——9
——8
——7
——6
还没数到5,身后就传来了十五阿哥清脆的童声,地面传来摩擦的声音,我忙隐去笑意,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像普通的宫女一般,受宠若惊的看着他。
“十五阿哥,您叫奴婢什么事?”双唇微张,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却换来他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皱着两道好看的浓眉,黑黑的瞳眸直直的看着我。
“十五阿哥,您——”
“你到底找我要商量什么事,说就是了,别给爷摆出那副表情,看了就倒尽了胃口。”他打断了我,紧紧的抿着嘴唇,顺便瞪了我一眼。
我迟疑片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子,开口说道:“奴婢只是想和两位小爷打个商量。”
“说吧,别兜圈子了,要不是看你……算了,你快说。”十五阿哥像是想到了什么,厌烦的说。
“奴婢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想求两位爷以后别再叫我‘小月子’。”我咬着牙说出那三个字,表情严肃,眼色认真。
“为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我缩了缩脖子,看到十六阿哥也有些战栗,忙把他们带到一旁的背风地儿,紧了紧他们的衣领,探了探他们手掌的温度。
“两位阿哥,或许奴婢说的话你们根本不懂,或许不屑于去懂,但是奴婢知道,你们对我是宽慰的,是真心喜欢和奴婢一起玩耍的。但是,我们在玩乐的同时,也要学会去尊重别人。奴婢不喜欢那个名字,所以,当然不希望别人拿它来开玩笑,尤其是我在乎的你们啊!”我尽可能说的婉转,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的苦衷,两个小孩只是噘着嘴,直直的看着我。
“凌月,你真的不喜欢啊,我以为那样叫你,会和别人不一样,就像十三哥一样。”十五认真的看着我,眼神诚挚,不似那些成年的皇子,早已失去了这份童贞。
原来,十三和我的关系,在这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唯一的区别,只是了解多少而已。
“十五阿哥,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但是奴婢对两位阿哥的关心可并不会因此而减少,不是么?”
“可是十三哥——算了,凌月,我们可以答应你,可是你要补偿我们。”倏然十五阿哥脸色一变,嘿嘿的笑着,浓黑的眼眸看着我。
“说吧!”我颇为豪迈的说,凡是物质可以搞定的东西都是容易的,最难的也是我最怕的,便是人情债。
他们两人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我的豪迈与爽快,微张着嘴巴,傻傻的站在我面前。
久久,十五阿哥率先反应过来,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凌月,我想要十三哥房间里的那把佩剑。”
佩剑?难道是我除夕之夜舞的那把?我蹙眉,凝想着。
“那是两年前皇阿玛赏赐的,剑套上镶了两颗宝石。”他好心的提醒我,可惜眼神里的促狭泄露了他的不良思想。
我咋么着嘴,沉思着,这个有点困难。“十五阿哥,您也知道,这皇上御赐之物怎可随便送与他人!”
“我知道啊,所以……”他拉长了话音,看着我。
“十五阿哥,您要是真喜欢宝剑,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道您是否喜欢。”我突然有了想法,自信的说着。
“哦,什么,快说!”
“您知道奴婢最拿手的是什么嘛?”我反问道,胸有成竹。
右手拿着一把精巧的刻刀,小心的雕刻着木雕上细微的纹理,每个花纹,每个图案,都详细的画在纸上。
自从那日和两位阿哥谈拢条件后,我便开始闭关潜心修炼,虽说没有为四爷准备生辰礼物时的紧凑,但是,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耗在了屋内。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倾泻了一室的阳光。
“你回来了,不是去找你的小姐妹么,怎么这么早?”我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今儿早起,我和红梅都不当值。红梅便提起要到储秀宫看望她的小姐妹,吃过早饭便走了,还说晚些时候回来,这不,走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呢!
“帮我倒杯水,谢谢。”感觉她坐到了圆桌旁,我便开口说道。
我坐在这里一上午了,还从没起来过。没办法,工作起来就是这样,一门心思的想着速速完工,身体委屈些便好。
不一会儿,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一旁,我看也没看,像平时玩闹时一般,变了味说道:“Thank you。”
平日无聊,我又怕忘记了外语,便当着红梅叽里咕噜说一大通外语,每当她问起,我便说是南方的方言,久而久之,她也不再稀奇,只是一笑置之。
“嗳,你今天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她当值,没办法陪你啊?你要是实在无聊,我——”唇角上扬,手微微用力,刻完最后一刀,我猛地抬头。
晴朗的阳光透过窗户直直的射入,打在他日渐成熟的面孔上。仅仅半年的时间,他却仿佛长大了许多,从目光,到面孔,再到身形。
他的目光似墨,幽深而迷惘,毫不掩饰的看着我,仿佛要直直射入我的心底一般,带着不解,带着探究,带着深深的迷惑与执着。
我猛地意识到,迅速的起身,“奴婢——”
“免了,爷只是来找若含的。”
我没有抬头,听着他淡淡的声音。
“爷,若含的房间在隔壁,要不要奴婢带您去?”我微微抬起眼帘,瞥着他。
十四抿紧的唇口紧了又紧,沉默了很久,神色有丝不自在, “她不在。”
“不在?哦,今儿是她当值,她一定在娘娘跟前。”我想了想,赶忙说道。
“爷知道。”他气定神闲的绕着我的书桌,翻着桌上的书籍,偶尔翻看我日常的随笔。
“十四爷,要不要奴婢去——”
“不用,爷在这里等着就好。”他拿起我刚刚完成的雕刻,凝眉沉思着,语带不快的说。
我小心的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敢坐下,局促的看着他。
“你坐啊,看着我做甚?”十四抬头,墨黑的视线烤在脸上,阵阵发热。
“十四爷,奴婢站着就好。”
“让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他顿了顿,厉眸扫射而来,我二话没说,迅速坐下。
是你让我坐的,既然你要等,那就随你了。
想了想刚刚被他打断的思路,我翻看画好的稿件,寻找下一件要完成的作品。我工作,讲究随性,保不准呆会儿想要做什么,所以这些雕刻品也是三三两两的闲置着,等我拾起了兴趣时,自然会完成。
既然要送给两个小爷,还是按着顺序吧。
心里有了主意,便马上挑出画稿,看着整齐码放在桌上的一排刻刀。谈起这套刻刀,还有一个小故事在里面。
记得还是在我第一次偷跑出完颜府,也就是第一次遇到十三的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由于着急赶路,途经当铺门口,不巧撞上一个老伯,而他怀中的包裹也哗啦啦的散落。
我一边不住的道歉,一边帮他捡起散落的物品。这套刀具也就自然落入了我的眼中,我便寻思着怎样才能买下。没想到老伯本来便打算将它当掉,而我也就捡了便宜,高价将它买下。
“你这套刻刀很是齐全。”
我的手指正在刀柄上轻划,像是弹琴一般,他的声音却倏然滑出,我一惊,抬头看他。
“凑合吧,虽说不甚完美,但在这里,也已经是上上之选了。”我中肯的评价,不再理他,专注的雕刻起来。
“你雕这些,有什么名堂,还是……想要送给谁?”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我撇了撇嘴,本不想回答,但是想到他是十四阿哥,不觉幽幽的叹息。
“既然是礼物,当然是要送人的。你难道没有看到剑柄上的字?”
“莫邪?”他不解,反复看着。
“还有这干将,他们是一对。”我随意抽出一把木剑,递到他面前。
十四看了看我,没有接过,只是垂下眼眸,就着我的手,看了起来。
“你很喜欢篆体字?”他抬头,目光清澄,眼底映出了我清晰的面孔。
“嗯,因为我只有篆体写得好。”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难以启齿。
他们这些人,自幼和毛笔打交道,我的字放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不思上进的典型代表。
“你习柳体?”
“啊?嗯!”
“十三哥的柳体写得极好,连皇阿玛也总夸奖他。”
“就是,哪有人毛笔字写成那个样子,简直天妒人恨,亏我跟他学了一年多,竟然毫无长进,喔!”我猛地捂住嘴巴,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向他。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我明明进宫不到一年,怎么可能和他学字一年多。
沉默,沉默,我始终不敢抬眼,手中的刻刀不自觉的转了起来。
“呵,你的字太过随意,不讲求风骨,所以才总是形散神散。”他突然轻笑,看着我桌上抄的诗经,眼神过分专注。
我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呵呵傻笑。
沉默,再次沉默。
谧静的房间里,仿佛掉落一根针,都清晰可听,心里总是觉得别扭,可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哄他出去。只盼望他觉得无趣时,可以早些离开。
“刻这么多剑做什么?你要是喜欢,可以派人去铸。”久久,他绕到我的身后,弯着身子,看向我的手中。
我大气不敢喘,执刀的手微微的沁出汗液。他的呼吸轻轻的拂在我的颈项上,我莫名的轻颤,却不敢回头,也不敢兀自开口。
铸剑,我弄那么多兵器做什么?又不是要去打仗或是平定紫禁城!再说,我一个丫鬟,谁会给我铸剑?
但是,提到这几把剑,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一番的,即使某人的呼吸清晰的喷到我的脑后。或许,可以借助它转移我的注意力?
“十四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几把剑合起来,被誉为古代十大名剑。这十把剑分别为:轩辕夏禹剑、湛泸剑、赤霄剑、泰阿剑、七星龙渊剑、干将莫邪双剑、鱼肠剑、纯均剑、承影剑。而您手中拿的正是干将莫邪剑,也是我最喜欢的两把剑。”我身体靠前,回头看着他笑说。
“为什么?”他看了看剑,又看向我,眼睛里闪着疑问。
“干将、莫邪是两把剑,没有人能分开它们。干将、莫邪是两个人,同样,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干将、莫邪是干将、莫邪铸的两把剑。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干将是丈夫,莫邪是妻子。干将很勤劳,莫邪很温柔。”
我起身,到桌边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自己则靠着桌上对视着他。没办法,当初讲课时习惯使然。
“干将为吴王铸剑的时候,莫邪为他扇扇子,擦汗水。三个月过去了,干将叹了一口气,莫邪也流出了眼泪。莫邪知道他为什么叹气,因为炉中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剑就无法铸成。干将也知道莫邪为什么流泪,因为剑铸不成,自己就得被吴王杀死。干将依旧叹气,而在一天晚上,莫邪却突然笑了。看到莫邪笑了,干将突然害怕起来,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笑,于是他对莫邪说:莫邪,你千万不要去做。莫邪没说什么,她只是笑。”
我一顿,笑着看向十四,却发现他蓦然一怔,蹙眉深深的看着我。
“干将醒来的时候,发现莫邪没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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