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茴香豆、绍兴腐|乳、霉干菜、绍兴香糕、绍兴老酒、绍兴麻鸭、绍兴大菱、绍兴鳜鱼,绍兴……”路上,我一个个的念,一家家的吃。
“禟禟,你看,这些都是绍兴有名的特产,我们可以运些回京城,摆在美食坊销售。还有啊,我刚才去找了几个老师傅,请他们到京城。”还没进门,我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今天胤禟要处理一些事情,便让丁顺陪我出去采购。
“昨儿个皇阿玛修书给我,让我们尽快赶到杭州,他们也会在近日到达。”我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水解渴,他便丢下一个晴天霹雳。
“不是还有十多天吗?”我还想去别的地方转转呢。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你准备下,明早上路。”他看着我,抱歉的说。
“哦,我知道了。”心里顿时一阵憋闷,舒服自在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吗?
由于我个人的因素,路上的行程耽搁了些,等我们到了杭州时,康熙也已经到达了杭州行宫。
行宫外,我沉默的垂首,玩儿着小指上细细的尾戒,这也是导致我们耽误时间的元凶。那日在街上看到了一家首饰铺子,掌柜的说他家的首饰打造是祖传的,不仅刻工精细,并且独一无二,每件首饰都是仅此一件。我粗略的环顾了一遍,一眼便相中了一对耳环上的清幽花纹,所以便买下,让老板按着我的意思,熔化后打造了这枚极其精致细小的戒指。
银圈很小,很细,戴在小指上,不注意便会忽略它的存在。然而,浅浅的刻纹却紧密的缠绕着,细看之下,才能看清它的纹理。
“九阿哥,凌月,皇上让你们进去。”门扉大开,李德全弯着唇角出现。
胤禟看着我,唇角上扬,瘪着嘴,无奈的叹息。
“儿臣胤禟给皇阿玛请安。”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自从踏进屋内的那一刻起,我便目不斜视,专心的看着地面,只知道屋内人似乎很多。
“都起吧。今儿的事就说到这里,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康熙沉声说着,留在背上的灼热视线也顿时消失,“凌月,你留下。”
这种结果,我早就想过了。
“凌月啊,此番江南之行,如何?”
我抬头,看着眉梢含笑的康熙,虽然他此刻的表情算得上慈祥,可是,我总觉得他的笑里隐含着其它的深意。
“奴婢谢皇上恩典。此次南行,不光看到了湖光秀色的江南之美,领略了水乡特有的柔媚,最重要的是,看到百姓生活安乐富足,实则皇上治理有方,亲民仁爱的结果。”
“哦,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想了那么多啊,呵呵,朕甚欣慰啊!”他大笑着,缓慢的捋着胡子,眼睛仿佛看到了我的心里,而我却不能闪躲逃避。
“老九这次南下都做了什么,他的那些商号怎么样?”
我笑,这才是他的目的吧!他真的关心胤禟的产业吗,他手下的情报网早就将一切情况摸个透彻了吧!
“回皇上话,此次出宫,在天津停留了五天,而后乘船南下,首先到达扬州……”迎着他的目光,我就像背书一样,将我们的旅程背诵给他。
康熙漆黑的目光里,渐渐的漾出了暖意。
“他可有见地方官员?”
“这个……奴婢不清楚。在扬州时有几天奴婢独自留在了客站,离开扬州后奴婢一直随侍在九阿哥身边,没有看到他与地方官员在一起,只是忙着巡视商号!”我知道,我说的越明白,越仔细,对我们越好。
康熙之所以会这么问,也只是一个试探,如果我连这关都过不了,那么,我的未来就堪忧了。
“嗯,你也下去吧!”
他满意的挥手,一旁的李德全赞赏的看着我,我福了福身,恭敬的退下。
在一个小太监的引路下,我回到了住所,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在院中背身而立。
我停步,“谢谢这位公公,我自己进去便好。”塞给他一块碎银,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才提步,跨进了院落。
想起他,看到他,心底仍会微微的抽痛,但是,却没有了先前那般痛不欲生。是不是真如沐锦所说,我真的是一个冷血之人,对爱情,理智永远多过于感情?
“胤祥?”站在他的身后,我轻轻的唤着背影僵直的他。
“盈盈。”略显苍白的面孔,隐着淡淡的憔悴,“那日我去找你,可是绵玉却说你突然不见了,我以为,我以为皇阿玛他——”抬起的手臂僵直,最后仍是黯然的放下。
我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哥让我放下你,可是,怎么放得下呢?告诉我,要怎么办到?”他激动的看着我,墨黑的眼眸中透着丝丝殷红。
我退后一步,嘴角抽动。“胤祥,过些日子,你要做阿玛了吧?”我淡淡的说,眼中迅速的闪过一抹不适,被我很好的掩藏。
胤祥,我之所以可以做到放下,是因为我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我……”他转身,轻轻的呢喃着,丝丝吹拂的春风,掩盖了他的声音。
你的事情,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清楚。
不是我不够努力,只怪绝望后的自己太理智!
摇曳的枝叶,压弯了枝干,随着风声,我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飘散。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梦断江南
去年南巡,皇太子在德州病重,康熙曾召索额图前来奉侍。但因为太子染病时久,所以导致康熙长久停留德州,不日便启程回到京城。
所以这次的南巡,主要是为了完成去年没有做的事情:视察河务,指示河工善后方略。这次随侍的皇子有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这些天一直在内室侍奉康熙,除了才到杭州那日见过胤祥以外,我没有再看到任何人。
这天,康熙视察完杭州的政务,决定回銮。途经江宁,稍作停留,江宁织造曹寅奉旨接见。
曹寅,字子清,一字幼清,出自《尚书》“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不过,使得我认识他,还是源于他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孙子——曹雪芹。
曹寅十六岁时入宫,为康熙的御前侍卫,也有人说他曾经做过康熙的伴读,不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倒是不感兴趣。我想,曹寅一生深得康熙信任,肯定源于他们幼年时期建立的良好关系。
可是,当我第一次看到曹寅的时候,却又不免失望。他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微发福,略显老态。我根本无法透过他的面孔想象曹雪芹的样子。
自古以来,十里秦淮便是富贾云集,文人墨客留恋聚会的胜地。
“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江南锦绣之邦,金陵风雅之薮”,美称“十里珠帘”的秦淮,在夜晚,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河水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
今晚是在江宁的最后一夜,晚膳后,康熙突然想要夜游秦淮,所以便吩咐曹寅下去准备。
在曹寅的带领下,一行人登上了画舫,凭栏望去,十里秦淮上,灯火点点,燃着数不尽的花灯,停靠着一艘艘画舫。
岸边人声鼎沸,围满了人,倏然,一阵清幽舒缓的乐曲传来,喧嚣的人声顿时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的视线,跃过镂空的窗,望向琴音飘来的地方。
“老爷,今儿是秦淮曲会,众多的歌姬都会聚在这里,争相舞曲。”一旁的曹寅尽职的回答。
由于画舫上有歌姬,所以大家一律称康熙为老爷,各位皇子为少爷。
“曲会?这倒是新鲜,只是这曲会可有奖赏?”康熙显然很感兴趣,脸上漾满了兴然。
“哟,这位老爷,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吧!”画舫内一位红衣女子翩然起身,笑着看向康熙。
康熙笑而不语,向曹寅微微摆手,曹寅便迅速的退到他的身旁。
“这秦淮曲会,每年一次,由秦淮河畔最著名的‘飘香坊’举办,凡是拨得头筹者,皆可获得她们准备的奖赏。而今年的奖赏,正是古琴——九霄环佩!”
“九霄环佩?”我大呼,继而赶忙捂着嘴巴,心里懊悔不已。
话一出口,便成功的将画舫内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
“哦?凌月既然知道,就给我们讲讲。”康熙看了我一眼,眼神含笑,看来心情不错。
“在唐朝,最有名的古琴制作便是雷霄、郭亮、张越和沈镣四家,而这九霄环佩便是盛唐的雷威所作。它的声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其琴形制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相传为‘伏羲式’,比明刻本《古琴图式》多一内收弧形。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发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鹿角灰胎下用葛布为底。”我将我知道的尽可能的说了出来,因为我妈妈是古琴爱好者,而我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有古琴中,我最喜欢的,便是九霄环佩。
“呵呵,这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
“奴婢也是听说的。”我赶忙澄清,想要减少聚集在身上的视线。
湖面上,琴音袅袅,盘旋不歇。就连我们画舫上的歌姬都争先恐后的弹奏,想要夺得那把古琴。
时间淌着乐曲,缓缓流过。
而我,则想着古琴的样子,心动不已。在现代,九霄环佩早已被故宫博物馆收藏,别说是摸,就连看都异常困难。
“凌月,凌月?”
“啊?”我出声,有些茫然的看着康熙。
“这丫头,想什么呢,叫了你那么多声也没听见。”康熙调侃的笑着,大家也马上配合的笑起来。
我看了看,太子显然对画舫上的歌姬更感兴趣;
四爷淡淡的面孔里,瞧不出情绪,目光深远;
九爷噙着嘴角,戏谑的看着我,发现我的注视,竟然眨了眨眼睛;
十三的眼神飘然,看着远处的灯火,神色木然;
十四绷着面孔,看着胤禟,再看看我,嘴唇抿得死紧,垂下的右手握成了拳!
我赶忙移开了视线,“奴婢只是在想,这九霄环佩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照实回答。
对他们来说,九霄环佩只是一把好琴,可是对于我来说,拥有它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的,难道你也没有看过?”胤禟收起了玩笑,正经的说。
“奴婢也是听来的。”
“既然想要,就自己赢过来,也让他们看看,我大清的才女。”康熙突然开口。
我惊讶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康熙竟然让我参加?捂着嘴,我震惊的看着他。
“老爷,这——”曹寅想要说什么,被他挥手阻止了。
“老爷,这实在不妥!参加曲会的都是歌姬,岂能让凌月——”十四猛地开口,眼神坚决。
“咱们比的是技艺,无关身份。”康熙打断了十四的话,转身看向我。
“我可以将它买下来。”十四不悦,大声说道。
“这位公子说笑了,‘飘香坊’岂会缺银子?”红衣女子走到十四身边,柔声说道。狭长的双眸,温柔似水,却被他眼中乍起的怒气吓退。
“凌月,你认为呢?”康熙唇角高扬,眼睛里溢满了笑。
“老爷,奴婢想要,而且一定要得到!”如果就这样和九霄环佩错身而过,我想,每每想起的时候,我都会懊悔不已。
“好,好,朕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样子!”康熙开口,众人顿僵,瞬时将目光齐齐聚在我的身上,脸色各异。
“谢老爷。”我才懒得理会那么多,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九霄环佩。
“还有没有要比赛的!”琴声乍歇,河岸旁的斜楼上,一位曼妙的纱衣女子询问着,声音似清谷幽泉,清澈干净。
“当然有。”跨出一步,我缓缓朝着船头走去。
“看姑娘的样子,不像这里的人。”隔着河畔,她倚着栏杆打量我。
“难道这曲会曾明文规定,非秦淮人士不得参加?”
“嗯……这倒没有。好吧,不知姑娘想要弹奏什么曲目。”她考虑良久,忽而媚然一笑。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这首词,不禁说了出来,“既然来到江南,当然要演奏江南。”
“姑娘请?”
翩然施礼,我来到画舫的乐器处,借用船上歌姬使用的古筝。
“可否将萧借我一用?”低声询问旁边的歌姬,她回我浅浅一笑,将萧放入我的手中。
“凌月啊,你可要争气!”身后传来康熙沉稳的声音,我转身倏然一笑。
轻缓的吐纳,将萧放于唇上,酝酿情绪。
嗡然而起的声音,似风声,似流水,透着淡淡的伤感,悠远绵长。
简短的前奏后,我单手执萧,吹奏最后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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