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不敢!”下颚微颔,唇角略抬。
“嘭”的一声,马匹一声嘶鸣,破蹄而出,我抓着缰绳,微微加紧了马腹。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八旗女子的另一面,平时的温柔娴淑,到了比赛的场合里,一个个都是要强而坚决,没有丝毫的妥协。而她们的骑术,也基本不相上下,即使没有繁伊的精湛骑术,可也绝对是个中高手。
我轻叹口气,只得不断的加速,始终保持着与她们不相上下的速度。
草场上早已插好了路标,在拐过一道道标识后,陆续有人跟不上队伍,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我们三人,却始终不分伯仲,并驾齐驱着。
清风吹过,打乱了额前的长发,我不禁眯起眼睛远眺,却赫然发现,正前方不远处,一抹墨蓝色的身影安然的骑在黑色的骏马上,好似已经等了很久一般。
身旁的两匹马也倏然降低了速度,视线同我一般,不解的望着挥手的方向。
弯角临近,她们终于快速的奔过,而我,则没有掉头,直直的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的奔去。
“你怎么在这里?”喝住马,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月儿,你想要那柄玉如意吗?”他答非所问,明朗的笑容,似骄阳般热烈,渐渐照进了心底。
我快速的摇头,“不太感兴趣。”
我中肯的回答,那些所谓的荣誉,对我来讲,并没有丝毫的实质意义。金钱,我现在有很多!
“那还等什么,跟我走吧!”他挑高了眉梢,斜睨着我微笑,脚下用力,追月迅速的飞了出去。
望着他渐远的身影,唇边不禁溢满了欢愉,连忙喝马跟了上去。
阳光下,两匹骏马,一黑一红,在绿色的草原上,不住的驰骋,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进着,渐渐远去,终归,化为两个浅浅的黑点……
两难境地
午休过后,阳光暖暖的照在地面上,芳草的气息清浅扑鼻,我朝着德妃的营帐缓缓走去。
刚到塞外时,京里就来了消息,说是四贝勒府里的弘晖甍了。接到消息后,德妃的身体顿时就虚弱了很多,心情始终缓不过来。这些天可能又受了凉,镇日的咳嗽。
这个消息,我还是近来知道的,胤祯怕我伤心,一直没有说,要不是那天明宣无意间提起,我想我可能直到回京后才会发现。
弘晖,那个曾经拉着我吵闹着玩耍,那个生病时坚定的大叫“我要像阿玛一般”的孩子,便如此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应该怪生命的无常,还是……
无奈的叹息,满口的苦涩,却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通报过后,我调整情绪,慢慢的掀帘入内。
“凌月给额娘请安。”走进帐中,我看着德妃身旁的红梅,微蹙了眉头,连忙福身请安。
“嗯,起来吧。明宣啊,快给福晋看座。”德妃掩嘴轻咳着,指了指另一边的位置。
我脚步微动,冲着红梅略一点头,到德妃的身旁坐下,“额娘,今儿个身子如何了?还是咳得厉害么?”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多了一分忧色,侧躺在塌上。
“吃了你昨儿个送来的药,感觉好多了,只是感觉这喉咙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轻叹,接过明宣递来的热茶,轻啜着。
“明宣,晚膳让厨子做些清淡、爽口的食物,另外,将额娘平日里饮的茶叶换为金银花,那样也许会好些。”我侧头,嘱咐着明宣,继而望着德妃说道:“额娘,您看呢?”
“嗯,就依凌月说的吧。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德妃唇角微动,朝着明宣略一点头。
“额娘,您也要多休息,这塞外的气候变化大,早晚更要多注意些。您这身体一病,胤祯每天都惦念着呢,让我常来看看您。”气氛有些尴尬,我只得随意的找着说话的借口,以免自己沉默的闷坐在这里。
“额娘,您看凌月多细心,怪不得十四弟心心念念牵挂着呢!”一旁的红梅不自然的笑着,有些牵强。
“嗯,额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她淡笑着,眼神温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
凝视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我抿唇,微微一笑。抬眼的瞬间,却对上了红梅深沉打量的目光,那里,早已不复永和宫内的柔和、清澈。
“额娘,看十四弟这些日子,笑得都合不拢嘴,莫不是有什么喜事?”她眼中快速的闪过什么,渐渐浮起一抹欣愉。
“他啊,哪天不都是一个样嘛!不过要说喜事,还真是有,那天来信时你不是也在么?正好今儿个凌月在,我也和她说说。”德妃脸上的笑容顿时亮了起来,多了一丝红润,侧过身柔和的看着我。
“前些个日子,我已经派人送了补品过去了,等回京后,你也多帮衬着些,府里的事情别让胤祯费心。”
我凝思,望着德妃唇边骤然舒缓的笑意,渐渐蹙起了眉头。心底忽然觉得重重的,仿佛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额娘,府里有什么事?”良久,我才呐呐的开口,指尖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
“十四弟还没和你说么?”红梅唇角的笑意更加深刻,看着我不解的面容,眼底却浮现出一抹解恨般的得意。
“说什么?”心底惴惴的,吵着让我赶快离开,可是理智却让我坚定的看着德妃,一字一顿的问了出来。
“这孩子,怎么没跟你提呢!还不是你府里的墨绮,前些日子来信说有了身子,给塞外的胤祯报个喜信。”
‘嘭’的一声,仿佛炸弹在脑中引燃,所有的思绪顿时化为乌有,脑海里仿佛浆糊一般,混沌不清,根本无法思考。心口突突的,莫名的烦躁。
那晚,小李子送来的加急信件,他看信时面色的不自然,身体的僵硬……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而我,却是最后一个人!每当我甜蜜的享受他给与的幸福时,是不是,别人都在背后嘲笑我的愚蠢?她们是不是都想看到,独宠的我如何面对这种狼狈的情景?
握杯的手不住的颤抖,杯盖发出的碰撞声,击打着心底。心头硬生生的疼着,蠕动的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茫然的盯着溢出的茶水。
自从圆房那晚以后,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孩子应该是早些有的。对于他的过往,我应该理解的,因为那时的我,并没有要求他的忠贞。可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却该死的在意,该死的难过!
谁能不在乎,怎么能不在乎?
孩子,一个他与别的女人的小孩?
“凌月?”德妃的声音如警钟般敲进脑中,我瞬时清醒,神色木然的看着她。
“唉,这孩子!额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依胤祯这么疼你,你也不用着急的!”德妃宽慰的看着我说道,暖暖的笑容却似寒风般凛冽。
“额娘,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我迅速的起身,佯装镇静的看着她们。
“凌月,你是嫡福晋,有些事情自然要放宽心。你们现在是新婚不久,所以我也任着你们过,不过,要是长久下去,额娘却不得不说你了。身为人妻,无妒无嫉,胤祯糊涂你可不能跟着糊涂啊!”
我猛地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颤抖的双唇说不出话来,垂在两侧的手却紧紧的攥起,直到用尽了力气,酸麻了筋骨。
“额娘,我不懂。”一番挣扎后,我终于说出了心底徘徊许久的话,“也不会那样做的!”亲手将自己的老公推到别人的怀里,我,一辈子也做不到!
“你——凌月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多子才会多福,想想弘晖,就这么去了,你四哥府里本来就……”说起弘晖,她有些哽咽,旋即又收敛了神色,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胤祯成婚也有一年多了,现在府里只有弘春一个子嗣。虽说墨绮也有了身孕,可是我听说胤祯现在根本不去她们的屋里,这样下去可不成!你身为嫡福晋,却霸着独宠,像什么样子!”
我凝视着她,心底原本的浮躁归于平静,麻木的心头渐渐失去了知觉,丝丝悲哀却止不住的冒出来,渗入了骨血,晕染了双眸。
大家都是女人,做到无妒无嫉,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倘若真的没有嫉妒,红梅眼底若隐若现的得意是为了什么,繁伊不停的挑衅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不惯别人的恩爱吗?
我无畏的轻笑,嘲讽挂满了唇角,“额娘,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如果我霸着独宠,那么,墨绮的身孕又是从哪里来的?”
“啪——”
茶杯顿时飞出,落于地面,化为片片碎片。
“你给我跪下!”德妃怒斥的声音,夹着间歇的咳嗽传入耳中,帐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一旁的红梅也惊得不敢乱动,呆滞着看着我们。
唇角微扯,叹息着双膝着地,可是眼眸中却闪着不服与坚定!垂眸看去,茶水的痕迹印湿了地毯,浅绿色的茶叶舒展的贴在白色的布面上,像是一幅精致的贴画般美丽,只不过,透着隐约的忧伤。
“额娘,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只要胤祯愿意,他尽可以去做,我绝对不会加以阻止。可是,倘若要我亲手将他推到别人身边,原谅我,永远做不到!”话落,心头竟觉得松了很多,不再憋闷。
“你——”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到!”高全儿的声音猛然传入,打断了德妃盛怒的话音。
“他来的正好,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真真气死我了!”
“额娘,您别气坏了身子,相信凌月也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红梅恍然,连忙凑到德妃身旁,小心的顺着她的背。
我抬眸,唇角漾起冷冽的笑丝。
“额娘,我——月儿?”脚步声走近,胤祯欢愉的声音顿时转为惊讶,“月儿,你怎么跪在这儿?快起来,地上怎么会有碎瓷片?明宣——”
“叫什么叫,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了?”德妃捂着心口,痛心的看着胤祯。
“额娘,您先别气,这是怎么回事?”温淡的嗓音,拂去了德妃乍起的气愤,她顺着胤祥的手坐于位上,指着我的手不住的颤抖。
“她简直要气死我了!我当初怎么会觉得她……”
“额娘……”胤祯扶着我,却被我反手搪开,望着我沉静的眸子,他慌张的喊着德妃,声音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
“为什么不告诉我,墨绮有了身孕?”我冷冷的看着他,低声说道,脸上一片平静。
“月儿,我……”他惊颤的后退,手背上泛起了凸起的青筋。
“你给我回去,反思好了再来见我,胤祯你留下!”许久,德妃才顺过气,看着我狠狠的说。
唇角慢慢的掀起,心底豁然,“额娘,我只是说出了你们不敢说的话而已,何错之有?”
“你——”德妃气愤的起身,胸膛不住的剧烈起伏。
“月儿,你闭嘴!”胤祯着急的看着我,随即担忧去搀扶德妃。
“你真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会……会……”她死死的抓着胤祯的手腕,凌厉的眼神怒视着我,忽然,眼皮一番,昏了过去。
“额娘——”
“快请太医!”
帐内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众多的宫女在身边快速的穿梭。我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起身。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强求!
如果,在一个地方摔倒一次称为运气不济的话,那么,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要称为什么?
膝盖传来隐隐的疼痛,低眸看去,点点猩红印在膝盖的裙摆上,嫩黄|色的衣裙仿若盛开了朵朵绚丽的梅花,叹息着、哭泣着,怒放着。
我深深的吸气,抑制着疼痛的漫延,踉跄着脚步转身,然而走到了门口,却仍是忍不住的回眸。
紧蹙的眉头,抿紧的唇口,一脸担忧的看着角落软塌上的德妃。倏然,他猛地抬头,焦急的看着面色平淡的我,想要上前,却被德妃的手阻止了步伐,只能痛心的看着我,眼带乞求。
我浅笑,瞬间仿佛看到了未来,胤祯,我们真的有未来吗?
掀帘的瞬间,阳光顿时射入,晃痛了眼眸。
无论人生有多无奈,多惨淡,阳光始终都会这般光亮夺目,不是吗?
“主子,您这是……”才回到营帐,春、夏一见到我便大叫了起来,连忙搀扶着我坐到塌上。
“我这就去请太医。”
“春,回来,药箱里有药!”大声制止了走到门口的春,我躺在塌上微微的叹气。
望着她们忧虑的面孔,唇边却溢满淡淡的笑丝,拿起一旁的剪刀,在她们的惊呼声中,迅速的将膝盖下的裙摆剪去。
“看什么看,难道要我自己动手?”
坐靠在床侧,看着春、夏小心的清理我的双膝。
“主子,要是疼您就说出来吧!”夏哭丧着声音,握着药水的手不住的颤抖。
“说出来就能不疼吗?不能!那么,说出来又有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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