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归舟
还是那两个丫鬟,宋尘没想到这种画舫竟然一点声音都不隔,他的求饶、哭泣、呻吟,外面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咬紧了牙,又羞又气,身子一阵阵哆嗦。
寒青奇道:「你怎么了,我现在又没弄你?」
宋尘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几乎忘记自己还在他的手里。心想这人竟是这般无耻,明明知道船舱外有人,却毫不避讳。
下人很快把饭菜摆了一桌,两个丫鬟拿了软垫,寒青把宋尘放到那坐位上,看他皱紧眉头显然还是不舒服,又把宋尘拎回来放在他腿上,给他夹了菜放在面前的碗里。
宋尘发怒,「我不要吃你们这些人的东西。」
寒青全不在乎,只笑了笑,带着少年的淘气,「原来你还有力气生气,那为什么我抱你的时候你动都不动?」
宋尘被他气绝,「你……你……」
寒青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好了好了,吃吧。」
宋尘其实也饿得厉害,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被寒青这样的折磨,实在难以坚持。
但他憎恶寒青入骨,咬紧了牙关不肯吃,无奈鼻子里却觉得桌子上那碗粥的香气越来越厉害。
也不过就是一碗碧梗粥,他在心里劝自己别吃,千万别吃。
寒青笑嘻嘻地喝了,大声嚷着丫鬟再盛一碗。
宋尘的那碗都快凉了,却似乎越来越香,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寒青忽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再不吃,我就喂你。」
宋尘哼了一声:「恶心。」
宋尘伸手拿了勺子,他已饿得很了,却仍是慢条斯理地咽下去。
寒青搂着他,等他吃完饭让人收拾了。屋子里只剩两个人,寒青伸手在他衣服里面摸索,人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尘觉身上疼得厉害,缩在他怀里,腰身几乎折了一样的支持不住。
寒青察觉他的瑟缩,给他按揉了几下。「你白生了好骨架,却没有学武。」
宋尘神色冰凉,「学武和你做一样的事,欺侮人么?!」
寒青才要说话,丫鬟敲门进来送了封信给他。
寒青把信展开,宋尘忍不住偷看。
寒青指窗外,「看外面。」
宋尘哼了一声,有心不从,已感觉到寒青的手渐渐到了他的大腿上,连忙望向窗外。
寒青看了那信,丫鬟拿来灯盏让他就着火苗把信烧了。
寒青让她们退下,舔了宋尘的耳垂,「宋谨冥顽不灵,要钱不要命,他不稀罕你这小儿子,你就跟着我吧。」
宋尘张大口:「你竟然……你竟然骂我爹。」
宋谨在他心目中真正天神一样的人物,哪里容得了别人出口诋毁。
「我说实话罢了,怎么算骂。你爹盘剥百姓,破坏新法,黑心的事难道做的少了?」
宋尘气得哆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寒青笑道:「不过这些事,我也不在意。既然你有力气骂人了,估计也可以做一次。」
寒青将宋尘轻抛到床上,宋尘闭上眼睛,只当落下来一定摔得厉害。却彷佛有人抱着自己放在床上一般,还未反应过来,人已伏在床上了。
寒青悠闲自在地走了过来,看宋尘吓得发抖。「我是不喜欢你乱发脾气,别怕,昨天做了一夜,现在要是还能再来一次,我都要佩服我自己了。」
宋尘被他羞辱戏弄,又听得父亲不赎自己回去,悲从中来,眼泪滚落下来,在脸上画了两道泪痕。
寒青心里不喜欢看他哭,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皱眉。「好了,别哭了。你跟着我不好么?」
宋尘气极,大声反问:「你觉得好么?!」
寒青没想到他也会发这样脾气,笑着把他抱起来在他的眉眼上亲了亲。「乖,不生气了。」
他自己也不比宋尘大,却用这样哄孩子的语气说话。
宋尘咬牙,「你干脆杀了我,我不要受你侮辱。」
寒青在他的唇上轻按。「我怎么会杀你。」抱紧宋尘,拿了斗篷给他系好,将帽子放下来挡在他的脸上。
宋尘推了他一下。「不用你假好心。」
寒青邪笑,「什么真好心假好心,我不杀你,因为我杀人是收钱的。」
宋尘为之气结,咳嗽了两声。
寒青给他拍了拍背。「好大的脾气,我不气你了,你也不用这样,我这就带你回家去。」
宋尘畏惧至极,惊慌问:「回谁的家?我不要和你走。」
寒青并起两指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把宋尘软绵绵的身子抱起来。
***
宋尘从未离开过扬州,这番路途颠簸,着实难过。寒青所找客栈已是上上之选,他住不惯外边,折腾了半个月,已经憔悴消瘦。眼前景物全变,分明是离家越来越远,真恨不得杀了寒青。
寒青见他恼怒愤恨,也不撩拨他。有时候闲了才晃到他身边去,无非是抱抱摸摸,再也没有亲热过。
这一日到了泉州口岸,宋尘看见碧蓝的大海,无边无垠,心中悲痛难当。他心底其实是坚强勇敢的个性,但这样的遭遇本来就让人难以承受,何况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少年。
海边停着许多来往商船,高者胜如平地的五层楼。寒青一行人带着宋尘登上一座楼船,甲板上有几位美丽的少女看见他们来了,笑着迎上来。
寒青笑问:「二师叔还没回来么?」
船舱里有人大笑,「难得难得,你这兔崽子还能惦记着二师叔,咱们可就是等你来好开船了。」随着话音走出一个中年人来,常年的海上奔波过早地在他脸上留下风霜,却多了一股常人没有的豪迈之气。
寒青笑,「二师叔这趟差使办得好快。」
那中年正是他的二师叔吴烈。
「我听说你假公济私,弄了个孩子回来。」
寒青拉过宋尘。「师叔看看。」
吴烈点头,「真是个漂亮孩子,长得和青儿有七分像。只怕你带回岛去,师兄不能容他。」
寒青笑,「这就要请师叔千万帮我说说话。」
宋尘咬牙,「你们……你们……」
吴烈大奇,「青儿,你还没有收服他?」
寒青把宋尘拉回来抱在怀里。「我一路忙得很,他碰不都愿意让我碰。」
吴烈苦笑,「原来真是你抢的人,快放了人家回去。」
寒青倔强,「我不放。」
宋尘听这寒青长辈的话风,似乎他仍然有机会,挣扎着要脱开寒青的怀抱。
寒青抱紧了他就是不肯松手,对吴烈恳求:「师叔,我喜欢这个人。虏了他也有理由,你先开船我慢慢再和你讲,爹总不会太怪罪。」
吴烈看他长大的,素来相信他做事有板有眼。何况他们做的本来就是黑、白两路的生意,笑了笑,挥手下令开船。
船身微微摇晃,宋尘一路来的惊恐和畏惧瞬间达到极点,竭力挣扎,绝望地叫喊。寒青吓了一跳,不敢再点他的|穴道,抱紧他吻下去。
两个人一起在甲板上滚了几滚,直到船行平稳了,宋尘才渐渐安静下来。吴烈见寒青这样,便带人进船舱去了,留下他和宋尘在甲板上。
寒青给宋尘擦了眼泪,扶他坐起来。宋尘哭得乏力,过了一会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寒青没有躲闪,叹了口气,「你迟早要离开家独当一面的,难道要一辈子活在父母身边?」
宋尘听他和颜悦色的说话,怔了一下,讥讽道:「给你做玩物便是独当一面?」
寒青吐了下舌头,既然引得宋尘分了心思,也就不和他斗口。抱住宋尘,又在甲板上滚了几圈。「你从前哪见过这么宽阔的天空,这样无垠的大海?读万卷书,正该行万里路。」
寒青个性中带着三分天生的不羁,与宋尘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大不相同。
宋尘毕竟年轻,仰望头顶的苍穹,间或有海鸟飞过,一时看得痴了,忘记身在何地。
大约过了半个月,远远的已可以望见海岸线。
寒青撩宋尘说话,宋尘也不理他。
等到下午,大船停在岸边,上下一片欢呼之声。
寒青带着宋尘下船,问他:「我们岛上景色如何?」
宋尘满目皆是繁花碧树,美丽至极。却冷道:「好看又怎么样,住的是你这样的人。」
他直言大骂,寒青也不动气,于是不知什么时候改为讽刺了。
只可惜讽刺也是无用,寒青只笑笑就带着他向岛上走。
岛并不算大,建筑却颇精巧,亭台楼阁,处处看得出心思。宋尘生于大富之家也不禁暗自佩服。
他被安置在寒青的住所,寒青的那对丫鬟留下看守他。
寒奇坐在岛中的议事大厅里,脸色如冰。寒青进来时立觉不妙。
果真寒奇一见他便大怒,「畜生,还不跪下!」
寒青吓了一跳,不情愿的跪在地上。
寒奇厉声喝骂:「我问你,你为什么去招惹宋谨?!」
寒青不服气,「他这样的伪君子,有何不能惹?」
寒奇气道:「你还强嘴,我九霄一派自退居岛上,除江湖,再不问其它事。宋谨与江湖有关系么?」
寒青委屈,「爹,难道就白白放过这个伪君子,当年小姑……」
寒奇冷道:「你姑姑不守岛规,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寒青咬唇,「我抓来一个人,是宋谨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寒奇怒气更甚,「我说了这么半天,你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么?!私自带人回岛,更是大错!都是我惯的你,再不管教,只怕九霄将来要毁在你的手里。」
寒青看老父脸色铁青,再不敢分辩。
寒奇厉声问他:「我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寒青咬牙没有说话。
寒奇一向知道这个儿子脾气倔,这次是实在生气,对外面唤:「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重责一百杖,谁敢手下留情,就多打一百。」
他执法严厉,门派中无人敢违。两旁走出执法弟子,将寒青按倒。
寒青咬紧了牙,一声没出地挨了过去。等这一百杖打完,汗已把衣服湿透了。寒奇倒也暗自喜欢儿子的骨气,吩咐人将他送回房去养伤。
宋尘换了衣服,坐在窗前无聊翻寒青的书。
听得人声喧哗,两个丫鬟迎出去。寒青却是被抬回来的,自背及臀,全是鲜血,染得衣服都红了。那两个丫鬟吓得掉魂,急忙问原因。
来人说是门主因为少主虏了人回来,坏了岛上的规矩,因此打他,把寒青放在软榻上便告退离开。那对丫鬟急忙给寒青解了衣服上药。
宋尘远远的坐在一边,等她们都收拾好了出去扔血污的衣物,才走过来蹲在寒青身边。寒青的脸上一层冷汗,睫毛湿润润的,宋尘伸指去在他眉毛上涂抹了一下。
寒青疲惫地睁开眼睛,秋水似地闪耀。
宋尘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竟伸手去摸寒青光滑的肩、背。寒青因为他的碰触微微呻吟一声,宋尘忙收回手。
门声响动,那两个丫鬟回来了,痛哭哽咽,「少主,你吩咐的东西好了,要不要吃一些?」
寒青微微摇了下头,看了宋尘一眼。他手下的人服侍他多年,根本不须吩咐也明白他的意思,红着眼睛出去让人把东西摆上来,是几样扬州菜,精巧的笼屉里装着四只蟹黄小笼包,盛好了的碧梗米粥。
那两个丫鬟对宋尘却不如何客气,把筷子给他摆好就去照顾寒青。正要劝寒青多少吃点,有人来通报,掌门召段情和段缘去问话。
寒青看她们害怕,勉强撑着安慰:「去吧,爹不会为难妳们,问什么都说实话。」
宋尘自下船还没有吃过东西,早已饿了。他这一路行来,船上饭菜不合胃口,一日三餐缩成一餐,就连一餐也吃不了几口,日渐消瘦。现在闻到家乡的气息,拿起筷子夹了一点煮干丝,菜还没有咽下去,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他伏在桌子上哭了一会,猛地站起来跑过去抓住寒青。他从来没打过人,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是用力地握住寒青的手臂。
寒青被他牵动伤势,才擦去的冷汗,又出了一身。
宋尘看他疼得皱眉,压在他身上用尽全力抱紧他。
寒青苦笑,「你连打人也不会么?真是愚蠢的法子。」
宋尘也不说话,过一会感觉身上衣服湿漉漉的,低头去看,寒青的血已透过他盖着的薄丝被,将宋尘的衣服染透了。他哪里见过这样事情,惊叫了一声,松开寒青。
寒青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下柜子上的药瓶。
宋尘心里犹豫,迟疑着不肯。「我不管你,你死了才好。」
寒青微微蹙眉,声音低弱:「快点,一会她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