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前传之斗佛





  她的衣服那么洁白,白得如同湖上的冰,冰上的雪。 
  而她的头发则是那么的黑,黑得如同伤心落魄者的黑夜。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围的少女退在她的两旁,低垂着头。 
  慢慢地,她转过了身。 
  那该是怎样一张绝世惊艳的脸? 
  我在心里暗暗揣测。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猴子脸。 
  “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梦中捂着肚子笑醒,醒来后,又在床上笑得来回打滚,那分明是悟空的脸,居然耳边还插着桃花,腮上还染着胭脂。 
  就这样,一直笑到了天亮。 
  第二天,举国欢庆。 
  每个人都穿上了他们最漂亮的新衣,每条街道上都挂满了喜庆的灯笼。 
  辰时,三藏他们来到了宫中。 
  在那么多人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悟空。 
  他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懒洋洋地走在三藏的背后。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衫。 
  白色的衣—— 
  我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忍不住又暗暗狂笑,这时眼角余光瞥到悟空毫无精神地走过来,打着呵欠问我,“干吗笑得这么开心,昨晚做什么好梦了吗?” 
  “哈哈哈哈,是啊,好梦啊哈哈哈。”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实在移不开。 
  悟空被我盯得颇有些不自在,他扭过头,咳了一下,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开。 
  “各位爱卿,”国王牵着王后出来了,他们一脸挡不住的喜气洋洋,“今天是小女的大喜之日,大家尽情地喝酒,欣赏节目吧。” 
  “皇姐呢?”刹那仍藏不住隐隐的敌意。 
  而真正的刹夏,蒙着面纱,垂着头,局促不安地站在悟空的背后。 
  “你皇姐她当然是去梳妆打扮了。”国王哈哈地大笑着,“小子,你什么都还不懂呢。” 
  “你们才不知——”刹那正想争辩,我暗地手指一弹,他猛地咳嗽起来。 
  对不起了,刹那。我心里暗暗道着歉。小兔子说过,她今天会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的。 
  我相信她。 
  所以你就不要添乱了吧。 
  “下面,请大家欣赏捣药舞。” 
  清甜的女声响起,一队美丽的少女鱼贯而入。 
  “噗。”“噗。”我和三藏同时喷出口中的茶。 
  天,早听说西域开放,没想到他们开放得这么彻底,这么怪异。 
  若有若无的轻纱,酥胸半露;裙子开得很高,可以看到光洁紧致的大腿,而最怪异的是她们头上戴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而屁股后则一个圆茸茸的小尾巴,她们左手持着一个小药盅,右手拿着一个捣药捧,翩翩起舞。 
  不用说又是那小兔子搞出来的把戏。 
  三藏已开始用喷鼻血代替喷茶了。 
  我看得面红心跳,偷眼望了下悟空,他慢慢地摇着手中变出的扇子,时不时饮一口清茗,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少女。 
  我不觉心头无名火起,恶声恶气问他:“很好看吗?悟空。” 
  “一般般吧。”他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还看得这么认真?!” 
  “哦,我在研究问题嘛。” 
  “这个有什么问题可研究的!” 
  “我在想,同样生于天地间,为什么别人可以发育得这么好,而你就完全不会发育的。” 
  …… 
  两声哀号。 
  对着大家惊讶的脸色,我客气地笑道:“没什么,大家继续看表演吧。” 
  国王若有所悟地转回头,“我明白了,原来大唐和尚的戒疤是打出来的。” 
  “嗬,人都到齐了。“小兔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笑嘻嘻地说。 
  “夏儿?”王后颇有些惊讶,“你不是去梳妆打扮了吗?怎么还是这身衣裳?” 
  “母后,人家也要表演节目嘛,好不好?”小兔子撒着娇。 
  国王笑起来:“好吧好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谢谢父王!”小兔子开心得跳起来,“那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 
  她一边说一边向我挤挤眼。 
  “从前,天上有个仙女,她叫素娥。” 
  我微微扬起嘴角。 
  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杯酒。 
  西域的酒,色泽鲜红晶莹,香气令人心醉神迷,就如同情人的一个眼波。 
  (二十二) 
  从前,天上有个仙女,她叫素娥。 
  在某一个轮回里,素娥下凡投胎,成为天竺国的公主。她从小心地善良,活泼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在公主十八岁生日那年,国王为她举行了绣球招亲。 
  接到绣球的是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叫做达多,不仅武功超群,而且文采斐然,国王大为满意,当晚就让他们成婚。 
  可是那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公主每天晚上开始做恶梦,她梦见她被人追逐,她不停地逃,不停地逃,最后逃到了一个高高的悬崖边,在她前面,是万丈深渊;而在她后面,是一个头发干枯蓬乱,容颜苍白如鬼魅的女人,那女人的眼珠仿佛不会转动般,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喉咙里还嘶嘶做声。 
  “你这个坏女人,你抢走我的相公,你不得好死。” 
  那女人恶毒地诅咒着,突然用手将她用力一推。 
  她惨呼着从梦中醒来。 
  一身,冷汗。 
  达多被她吵醒,支起身,体贴地抚摩着她的头。 
  “做噩梦了吗?” 
  她茫然地看着达多,却是不能言语,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公主日渐消瘦,忧心忡忡的王后带她去了护国寺,祈祷菩萨保佑。 
  而护国寺,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 
  山的背后,是万丈的悬崖。 
  (二十三) 
  上山进香的那天,风很大,山上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 
  公主坐在轿子中,低着头;两手将裙边抓得紧紧。 
  她的骨节开始泛白。 
  这时山顶传来了佛号。 
  一声;一声,悠长;安详。 
  公主的手慢慢松开。 
  轿子停下来了。 
  她深深吸口气,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放松的表情。 
  外面,有人替她掀开了帘子。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头发干枯蓬乱,容颜苍白如鬼魅的女人。 
  那女人一把就将她从轿子拖了出来!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公主一边惊恐地问,一边求救地看向那几个轿夫。 
  那几个轿夫只是木木地看着她们,突然间就倒了下去。 
  七窍流血。 
  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哪见过这等情形;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那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咯咯地笑起来。 
  “你这个坏女人,你抢走我丈夫,你不得好死。” 
  她这样诡异地笑着,冲上来,双手将公主脖子掐得紧紧。 
  这个女人的脸,本来算得上清秀,现在却扭曲得十分可怖,仿佛地狱之中前来索命的恶灵。 
  公主剧烈地咳着嗽,泪水都流了满脸。 
  “救命,”“救命啊。” 
  她用尽全身力气叫着,挣扎着,终于甩开了那女人的手。 
  于是她就开始逃,跌跌撞撞地逃。 
  一直逃一直逃。 
  山路在面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山风在耳边响得又急又惊心。 
  那些树木,那些花草,一瞬间仿佛成为妖孽,阻挡她的去路,割伤她的肌肤。 
  一直逃一直逃。 
  一直逃到了高高的悬崖上。 
  无路可逃了。 
  公主仓惶转过身,又害怕又绝望地看着那个女人。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公主!” 
  那女人直勾勾地地看着她,突然笑起来。 
  她的笑声像极夜枭,那种在黑夜中凄厉哭叫的鸟。 
  “我是谁?我是达多的妻子,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是你却抢走了他!” 
  “你是达多的妻子?” 
  公主愕然道。 
  那个叫达多的男人,她并不是很了解。 
  她只知道那个男人接住了她的绣球,所以她就要嫁给他。 
  这本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复杂? 
  “是的,我是他的妻子。”那女人凄然道。 
  “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说到达多,那女人脸色渐渐缓和,甚至,还带了点温柔。 
  “达多,他对我很好,他为了我什么都肯做,他在我爹娘面前承诺照顾我一生,他要我为他生一个胖胖的儿子,一家人幸幸福福生活一辈子。” 
  她痴痴地讲着,声音里带着伤感的甜蜜。 
  “但是现在,我的爹娘已经死了,我和他的孩子,也已经死了,不管你是否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那女人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叙述下去。 
  “那天,如果不是你扔绣球,如果你没有砸中他,如果你在成亲之前拒绝这桩婚事——”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她苦涩地笑起来,抬头看着公主,安静地说:“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公主。” 
  公主不安地点了点头,“你说吧,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一定去做。” 
  “请你,”她眼睛里一下子涌出了眼泪。 
  “请你去死吧。” 
  那女人这样说着,毫无预兆地,突然就朝公主冲了过去! 
  公主头脑中一片混乱,她惊慌地想要闪躲;可是身子僵硬着仿佛动不了。 
  她终于挪开了一两步。 
  那女人冲到她面前,扑了个空,一时重心不稳,竟直直栽向悬崖! 
  千钧一发时公主反应出奇地敏捷;她飞快地抓住了那女人的手。 
  那女人大口喘着气;慢慢平息下来。 
  她看着公主,又开始微笑,诡异至极。 
  “我诅咒你。”那女人柔声地说着。 
  “你将永远地扔着绣球,日复一日地扔着绣球。” 
  “而接到你绣球的人,都会死去。” 
  那女人说完后,毫不留恋地挣脱公主的手。 
  她的身子急剧坠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 
  公主想喊,可是她喊不出来。 
  她茫然地趴在悬崖边上,两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 
  她觉得她这一生中的所有力气在此刻都已经用尽。 
  (二十四) 
  “夏儿!”王后的声音将我们从故事里拉回了现实中。 
  只见皇后不悦道:“大喜之日,你讲这个做什么?” 
  小兔子狡黠地笑了笑,“看来母后也知道这个民间传说。” 
  “别打岔别打岔,”国王显然是听入了迷,“那公主后来怎么样了?她又回到天上了吗?” 
  小兔子摇了摇头。 
  “那公主,在一个下雪天后,就消失了踪影。” 
  “后来,很多年后,老去的达多在骑马走过一座高塔时,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红红的绣球,他诧异地抬头望去,看见了一个头发雪白,容颜凄伤的老妇。” 
  “那瞬间达多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仓皇打马逃去。”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他坠马而死,尸体早已冰凉。” 
  “这就是素娥的故事。” 
  “她承受了那诅咒,从此再也无法返回天庭,生生世世,在人间的某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地抛着绣球。” 
  小兔子讲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至于那个民间传说,母后不如告诉大家吧。” 
  皇后有点不乐意,“大喜之日,讲这个多不吉利。” 
  不过她还是说了,“夏儿讲的这个故事,我没听过,但我却知道这个绣球的传说。” 
  “小时候,老人们常说,在我们天竺国,有一个被诅咒过的绣球,拿到绣球的人,会在她的一生之中不停地抛着绣球。” 
  “而接到绣球的人,则会暴毙。” 
  皇后的声音有点低,她的脸上有着奇异的表情。 
  “我娘说,她小时侯见过那样的一个女子。” 
  “秀丽端庄,脸上有很深很深的寂寞。在阁楼上怔怔地往下掷着绣球。” 
  “但没有人去接,那绣球落到地上,就像雪一般地融化掉了。” 
  “人们都说,她是一个不祥的巫女。” 
  “后来,很多年后,我娘又看见了她。那个女子仍然在掷着绣球,只是,已经白发苍苍。” 
  大殿上像是飕飕一阵冷风吹过。 
  然后我们听到了一声叹息。 
  轻轻的,很长,很凄凉的叹息。 
  像是从坟墓中传出来的一般。 
  我愕然回头。 
  在悟空背后,刹夏慢慢地掀起了面纱。 
  “原来是这样吗?”她茫然若失地看着地面。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关于素娥的那个故事,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二十五) 
  “啪!”很多人手中的杯子同时碎在了地上。 
  “夏儿?不,你是?”国王惊讶得赫然站了起来。 
  “她就是刹夏。” 
  小兔子在旁边微笑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