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哪里有鬼





他记忆没有出错,一个躲在衣柜里打算吓妈妈的死小鬼有什么好骄傲的?  
话才说完,何弼学像是陷入回忆中脸色渐渐刷白,呼吸莫名急促,不安的情绪具有传染似性的渗入殷坚身体里,害他也跟著紧张起来。  
「怎么了?」殷坚扫了扫何弼学背脊,平抚、平抚他的情绪,後者朝他微微一笑,那深深的酒窝不知多久没出现了,殷坚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想念那对让何弼学看来有点傻气的酒窝。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我记得那时…我躲在衣柜里很久,结果我就睡著了,然後…然後衣柜的门突然自己打开,有……有个血红色眼珠还有撩牙的妖怪在外头瞪我……」何弼学觉得很无稽的苦笑,然後顺手拉开衣柜的门解释给殷坚听,只见後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退了一步,何弼学让他的神情吓了好大一跳,跟著就是一声高八度、高频率的尖叫。  
「妈咪——!」一个身高不到一百公分的小孩穿过何弼学向外跑去,留下何弼学跟殷坚两人惊魂未定似的瞪著对方,刚刚看到了什么?  
「那……那是什么?」殷坚竟然结巴,在这种地方遇到妖怪叫作正常,可是在这里遇上一个不到两岁大的小小孩,这才叫做可怕啊!  
「小……小孩子?」何弼学咽咽口水,让他心跳停了半拍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回应那个小小孩的叫唤,而且,用著让何弼学差点脱口回应的叫唤方式……  
『小学。』  
殷坚跟何弼学两人一前一後奔下楼,忽明忽暗的光线让民宿的客厅看起来不很真切,好像何弼学他们所在的空间仍偏灰暗,但不知从哪里透出来的灯光下,客厅那头看起来色彩鲜明又温暖。  
「嘘嘘嘘……小学怎么啦?」一个拥有圆圆脸,大卷发的年轻女子,温柔的拍著那个小小孩,心疼似的将人拥进怀里轻轻摇著,替那个小小孩筑起一道安全的避风港。  
「妈咪、妈咪。」那个小小孩拚命的将自己埋进那个年轻女子的怀里,小小、短短的手,指著殷坚跟何弼学的方向,那个女人随著他的动作抬头看向他们,有那么一瞬间,何弼学的心跳漏了一拍,而殷坚则是觉得不可思议似的看看那个女人再看看他身旁的这个男人。  
「那里什么都没有啊!小学不怕、不怕。」那个年轻女子轻声哄著,未了牵著那个小小孩走进餐厅里,隔著墙可以隐约听见她的声音,带著娃娃腔的哄著小小孩,又是多多、又是点心的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个……是?」殷坚心情还无法平复的张口结舌。  
「是……」何弼学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呆呆回应。  
「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管彤拉开大门探头进来,一脸笑意的蹭到殷坚身边,打扰别人的好事是他的强项啊!  
殷坚终於回过神,民宿里又恢复成灰灰暗暗,自然找不到那个温柔的女人和那个小小孩,如果他猜想的没错,刚刚他们经历了一次时空交错,就像当初他们在鬼屋里打转一样,只是这一次更特别……  
再给他一百颗脑袋,他也不会料想到遇上三头身Q版的何弼学。  
「你们遇到小时候的何弼学?」重新在民宿里会集的一行人惊叫,纷纷将目光停留在主角身上,何弼学只好尴尬的看著自己的鞋带。  
「喔?可爱吗?」其中最镇定的是殷琳,居然还有心情问了一个最不相干的问题。殷坚先是一愣,跟著看了何弼学一眼後,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对小动物真的很没辄啊!  
三头身的何弼学对他而言简直是正中死||||穴。  
「好了!了却心愿,你可以死而瞑目了!现在办正经事要紧,拜托你不要随便分心了,OK?」殷琳没好气,早说了这里磁场紊乱,管他是时空交错还是什么见鬼的房子、自己的回忆,总之这不是他们该关心的重点。  
「知道了。怎么只有你在这里?」殷坚切换情绪的本领跟何弼学跳跃式的思维有拼,神情、语气一变,正经八百的询问著管彤。 这个福大命大侥幸逃过一劫的狐狸精,向殷琳通风报信说殷坚被魆抓走後,随即被召回深山里,妖怪们几番讨论之下,终於说服了蛇族,决定再信任凡人一次。  
还没来得及跟心爱的殷坚叙旧,屋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殷坚跟管彤对看一眼後并肩掠了出去,期间管彤觉得很有意思瞟了殷坚几眼,似乎经过魆的战役之後,殷坚的能力爆发似的大跃升,眼神中流露出的自信与智慧,再也不像是个二十来岁、半桶水的小天师了。  
屋外,殷铣跟殷家子孙正与一青一白两位年轻女子缠斗,在这个时代,看著一群穿著时尚却又手握长剑决斗的男男女女,说实话,那画面真是诡异得好笑。果然,就有人很不识栢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那个人不意外的正是何弼学。  
「喂……你们在干嘛?」管彤手指一弹,一道银光射入缠斗的人群之中,跟著炸开一朵银花,将那些人硬生生的逼开,毫发无伤。  
「就是他!就是他背叛了姐姐!这个负心人该杀!」那位穿著青绿色缀有流苏衣摆的艳丽女子,杏眼圆瞪的紧盯著殷铣,剑尖对准他的喉咙,就像随时准备扑上戳穿,或者划断他的气管。  
「负心人?」晚他们一步的何弼学好奇的硬挤开管彤站在殷坚身旁。这个形容词太酷了,殷铣这家伙帅气归帅气,但他比殷坚更加木头,你可以用任何难听的形容词咒骂他,但是用上『负心人』就太超过了一点,这个没心、没肝又没肺的家伙哪会有女人爱他,还有机会负心?没买彩券怎么可能会中乐透?  
「青……算了,他不记得了……」那个穿著白色套装的女子微微叹口气,何弼学只能愣愣的瞪著她。形容不出的容貌,似乎是很美,但他脑中浮现的字眼叫『宝相庄严』,那个白色套装的女子会让他直接联想到狐仙小芸,只是小芸充满空灵的气息,而这个女人,是一种热情燃烧殆尽的幽怨。  
「她是谁?不会是……?」何弼学凑到殷坚耳边压低音量询问。现在对他而言,遇到妖精鬼怪已经不稀奇了,但是遇到『传说中』的妖怪还是会让他的肾上腺素狂升。  
「是,就是她。」殷坚侧著头,同样也压低音量回答。这可不同於孤仙小芸,眼前这位穿著白色套装的女子,当初发生过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她对爱情的渴求与执著,绝不是淡薄的小芸能相比的,如果殷铣是她们口中的负心人,那他觉得非常有意思了,嘴角不由得勾了勾,颇有在一旁看好戏的意图。  
「啊?是她!…那殷铣不就是……?」何弼学捂著嘴。完全无法将殷铣和那个人联想在一块,怎么看这个阴险的家伙都不像是那种会替女孩子画眉毛调情的温柔书生嘛!  
「应该就是他!」管彤点点头附和,不过内心很赞同何弼学的惊疑,殷铣真的跟那个人完全不像啊!  
这边三人事不关己的在那里看戏,那头一群人再次恶斗起来,尤其是那名青绿色衣衫的艳丽女子,剑剑都想直接了断殷铣的性命。  
「白小姐!这不是你来的目的吧?」殷琳阴森的嗓音突然冒了出来,正在混战中的那群人全都停了下来,殷家子孙不约而同的退到殷坚他们身旁,壁垒分明。  
「要不是因为他,姐姐不会差点被打回原形;要不是因为他,姐姐不用躲在塔底,一待就是几百年,都是因为他!」青绿衣衫的艳丽女子长剑指著殷铣,美目赤红的打算再扑上前来,那名白色套装的女子微叹口气的将人拦下。  
「白小姐不会被殷铣打回原形吧?虽然这跟现实很接近,殷铣就是这么阴险兼冷血,但跟『那个故事』不符合呀!」何弼学呵呵笑了两声,青绿衣衫的艳丽女子怒火高涨的直接就想用眼神将他瞪得千穿百孔,殷坚、管彤一边一个将这个白痴夹往身後,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乖乖闭嘴。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故事就让它维持凄美吧……」浅浅一笑,白色套装的女子幽幽一叹的再望殷铣一眼。  
「如果『这件大事』完成了,殷铣这小子你要杀要剐请自便!」殷琳推了她身旁的殷铣一把,後者惊吓的回瞪著她,这女人竟然为了利益把他交易出去?而她居然还有脸摆出那种『以大事为重,为人间牺牲一些是必需』的表情。  
「殷家不插手管?」一青一白两名女子异口同声,白色套装那位忧心,青衫那位挑衅,殷铣不敢相信殷琳那女人竟然点头成交了?  
看著夹在当中的殷铣那五味杂陈的表情,何弼学用力的咬著下唇才能克制自己不大笑出来,那扭曲的五官堪称一绝,平日里嚣张得欠扁的殷铣也有今天。  
「这样好吗?」最晚到达的吴进关心的疑问,他大约是最不在状况内、最有同情心但是最没观察力的一个人了,因为在场的没半个人担忧殷铣的安危,打从那个被称为白小姐的女子看见他的第一眼,那缱绻缠绵使出卖了她,她不会杀他,她舍不得伤害他。  
□  
「真是不敢相信,殷铣跟白小姐……」吴进拿著纸笔抄抄写写。略为打扫过的民宿还隐约可见当年的舒适、奢华,殷家的子孙跟『他们』去商量事情,身为平凡人的何弼学跟吴进没被邀请只能无奈留下,幸亏何弼学目前是长生石的持有人,天下间可能没有第二件护身符比长生石更具有攻击性了。  
「白小姐那么温柔美丽,殷铣就算是木头好了,那也只是根木头而已,我很难想像他会背叛白小姐。」何弼学不解的摇摇头,他虽然讨厌殷铣,但不可否认,这家伙还算正直,个性机车不代表他就会出卖女友,况且对方是修练上千年的蛇精啊!被出卖、被吃了还比较有说服力。  
「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被唤做『青』的那名艳丽女子突然冒了出来,吓得何弼学、吴进两人差点翻下椅子,就看她风情万种的坐在破旧吧台的另一端,眼波流转间漾出诱人的光采。  
「青小姐。」吴进咽咽口水,面对著这名艳丽女子,他总会莫名的心跳加速,虽然他心底一再告诫自己,最爱的是殷琳,但只要多望她一眼,无法抑制地口乾舌燥起来。  
「有人姓青吗?」那名艳丽的青衫女子咯咯笑著,何弼学很惊讶的发现她微吊的三角眼竟然非常性感。  
破旧吧台这头的两个男人突然警觉的猛甩了甩头,看来善於勾引人的狐狸精遇到对手了,那名青衫女子得逞似的眨眨眼,艳丽之中混杂著顽皮神态。  
「其实……他一开始很好、很好的,我从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能如此坐怀不乱,虽然有时让人觉得闷了些,但姐姐就爱他正直、严肃的模样。」青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口里缓缓勾勒出当年的情景,断桥、细雨还有那把竹纸伞•  
「不会就因为一把伞就一见锺情了吧?」何弼学翻了翻白眼,就算是他跟CK都没那么浪漫。  
「很可笑吧?一个修练了上千年的蛇精就这样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手里,姐姐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这么爱他。」青微微叹了口气,她陪著她修练了五百年,她陪著她经历风风雨雨,可是她在她的心中,地位始终及不上他。  
「反正有的是时间,可以说说吗?」吴进推了推眼镜,这位考据狂的可怕症状阻止不了的发作,青点点头、笑了笑,她也憋了数百年,难得有机会让她渲泄。  
「他和姐姐的感情很好,虽然没有轰轰烈烈,但姐姐求的就是那份平淡。本来—切都很好的……直到……直到他死而复生……」青幽幽诉说。  
「死而复生?」何弼学跟吴进愣了一愣,现在是怎样?死而复生很容易吗?  
「并不是真的死而复生。他大病一场,就好像…就好像三魂掉了七魄一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姐姐愁得都白了头发,正想上昆仑盗仙草救治时,他又突然好了,只是……清醒过来……他人也变了……」青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的痛楚仿佛当年的争执又再重新体验一遍。  
「他醒过来後,性格大变?」何弼学狐疑,未了跟吴进对看一眼,他也认识一个从昏迷中转醒进而变了个人的家伙,心底浮现一些不好的推测。  
「是的,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蛊惑姐姐,害得姐姐真的为他去盗仙草,得罪了昆仑山众仙,他抢了姐姐的仙草、打伤姐姐後一走了之,留下姐姐遍体鳞伤的等死,最後不得不躲入塔内重新修行。」青摇摇头,这正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恨殷铣,她万分心疼那个痴心、痴情的女人。  
听著青的幽幽叙述,何弼学与吴进不难想像当年的种种场景,如同故事般恩爱的夫妻,因为一场大病之後全变了样,而那场病却来得诡异。  
「我现在开始担心,你们可能怨错、恨错人了。」吴进严肃的说明,何弼学不能再同意更多的点点头。殷铣可能早在『大病一场』的时候就被害死了,而醒过来的还会有谁,九成九是那个天杀的殷司,真没想到这老鬼早在宋朝就是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