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骥 疯诉






  大家疑惑地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想请教三位前辈,榻上的小风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小风……”我讶然地上前想去扶他,却被傅千山一把拉住。

  “不要靠近他!”

  怎么?!

  只见小风站立起来,慢慢朝我们走过来,眼睛开着,却不见神采,奇异地暗淡……他在离我们三步开外停下,原本不知望在何处的眼突然扫过各门各派的人最后停在舒兰山的魁首铁英身上,其中异芒大盛,嘴里低沉而充满诱惑地吐出三个字。

  “杀了他!”

  话音刚落,铁英周边的六个人不由自主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同时攻向他,而铁英竟然无半点反应,任由他人宰割。

  我大惊,身子已然开动,一指点向离我最近一人。

  人影翻飞。

  铁英和那六个人几乎同时倒地。兰若大师、傅千山、水颜、天魈分别立于他们身后。

  “他们怎么了?”很显然,天魈已经回过神且冷静下来,犀利的眼直直凝视着一旁神色异常的小风。

  这时,小风低垂的眼又抬起,滑过三位前辈、“飞”四姐妹和我,那眼神……好陌生!小风诡异一笑,又吐出三个字。

  “杀了他!”

  心头大震,只觉得手竟然莫名其妙自己抬了起来,脑子里激狂地回荡着三个字“杀了他”,出现的影像却是天魈!

  天!那是什么?!我猛闭一下眼,急忙运功强压下那股妖异的蠢动,看向三位前辈,却发现他们三人已然盘膝坐下,神情肃穆,似在尽力抵御什么。

  “飞”四姐妹却已和天魈动上手,幸好天魈并不像铁英那般毫不抵抗,瞬间,将“飞”四姐妹逐一击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魈惊怒地问我。

  “我不清楚,但,肯定是摄魂术,那人控制了小风,小风却控制了我们!”我努力把我的意思表达给天魈,虽然心底奇怪天魈为何没有任何症状,“你没事?”

  天魈的手猛然一抖,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我的心刹那沉落到谷底。

  
[疯之从心卷:六十三  魔牙子]


  哼哼……我冷眼注视着品花楼里发生的一切,果然不出我所料,好戏开场了!

  我幻月神教的幻影杀手早已乔装来到河洛,便是为了防止计划发生意外,现在正好用上了。

  “慕冰留下。其他人去后院,出现在品花楼里的人,一个不留!”我下死命令。

  “是。”幻影杀手领命而去。

  “魂灭”果然不愧为幻月神教收藏的上古秘术,竟连兰若、傅千山,甚至天魈都难以抵挡。我和慕冰双双含住夜萝草制成的药丸,以防休眠花的药性。“魂灭”效果如此惊人,大半是因为安似风吸入了我加在他枕头里的休眠花的香味儿。

  我对慕冰吩咐道:“你在门口看着。”

  然后,飘然进入那已乱作一团的品花楼前厅。

  “天魈,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我瞥了一眼一旁僵立似行尸走肉的安似风,悠然地看向天魈。

  “你究竟是谁?!”天魈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我究竟是谁?好问题!我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我不是隐,他是被允许可以站在阳光下的那个,而我,只在黑暗中出没,就像是他的影子……不错,我和隐是孪生兄弟,但这世上知道我存在的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隐,另一个就是把我变成影子的那个肉体上所谓的“父亲”。

  嘿嘿嘿嘿……他谋划着整个天下,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曾放过,谁知……不过,我既然已在这条路上,绝不会浪费了他多年的经营,尤其是在天魈为栖凤仙殿聚敛了巨大的财富之后……如此说来,天魈也是有功劳的,只是,他不该招惹隐……

  不过,我并不怨恨成为影子,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隐比我小,当然得由我来照顾他。可是,我没有料到我的这个决定却让他有机会认识天魈并爱上了他!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让他恨我,也不会让他见到天魈,而我,从来就只有隐……

  然而两年前,隐出事,我费尽心力才取出他体内的“月芒”,那支“月芒”顺着他全身的血脉游走差点刺穿他的脖子……好不容易将他救醒,谁知……他却像傻了一般,整日痴痴地坐着,不时傻笑,嘴里还喃喃不休。

  我仔细听了很久,唯一可以辨识出来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安似风和天魈。

  天魈为什么被隐记得我可以理解,可安似风算是怎么回事?他可能让隐念念不忘想起来就唇角含笑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么?正常一点的话,隐该恨他入骨,欲除之而后快才对!就像两年前他听到风声,不顾一切要将安似风弄到手一样!

  “隐就是我,我亦是隐,嘿嘿……若一定要将我们分开……你可以喊我……魔牙子!”既然“名”是隐的,那“号”自然指我。

  “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何必多此一问?你应该心知肚明的……”我缓缓逼近他,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倒是楚问悔死死盯着我,眼里尽是防备之意。

  这两个人的关系……嘿嘿……还真让人想不明白……

  我怎么忘了……虽然适才天魈说了一番混乱不堪的话,让我对他跟安似风的恩恩怨怨更加糊涂不明,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清楚天魈最在乎的不是他自己的命,而是安似风!

  倏地顿住身形,我故意朝安似风瞥了一眼……果然,他们俩的脸色双双变得难看异常。

  “嘿嘿……嘿嘿……”我非常愉快地举步走向安似风,他二人想都不想拦到身前。我心中默念术语,安似风猛地抬头,拳头打到天魈和楚问悔的后心。

  他二人是何等的武功,竟避不开没有半点武功的安似风?嘿嘿,只不过怕伤到他罢了。

  很好……

  又下了一道指令,不过,这次我直接说出了口,“命令天魈和楚问悔……自相残杀!”

  他二人脸色大变,只见安似风眼睛徒然一亮,滑过一抹幽幽蓝光,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浅笑。

  天魈和楚问悔各自闷哼一声,退开数步,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很显然,他二人在竭力抵抗“魂灭”的奇诡力量,可惜……

  突然,一道指风从我身前掠过,直点我身后的安似风。

  兰若!

  糟糕!怎么忘记另外三个人了!

  突——

  我应声接住被点住|穴道的安似风,哼!想这样就解除天魈和楚问悔的困境?做梦!我会让他们更加痛苦难堪!

  他二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个趔趄,靠墙喘息不已。

  “嘿嘿嘿……不怎么有意思……我看,还是来点缠绵的……如何?!”手起掌落……

  哗——

  “魔牙子!!”

  那还有神智的五个人几乎同声怒喝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我仰天狂笑,享受这奇妙而乐趣的一刻,“果然很诱人哪……”

  此时的安似风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赛雪肌肤,锁骨柔和,勾魂夺魄……我故意揽他入怀,呼呼地在他脸上吹气,一手捏住他的下颚眼看就要吻上他的……

  “你放开他!!”天魈激狂愤怒,眼看就要冲到跟前与我拼命。

  “你给我站住!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下巴!”我一拽安似风,狠狠瞪向天魈。对安似风,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天魈气到全身上下颤抖不已,可仍得束手无策地生生站住。

  “你要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我不会眨一下眼!但,你必须放开他!”

  “啧,啧,啧,啧……安似风对你就那么重要?居然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很爱隐,可以为他付出许多许多,包括名,包括利,包括整个天下……可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他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是我欠他的……你不会明白……你以为人生在世最在乎的始终是你自己,是不是?”天魈的脸上出现一丝讽意,继而眼神却深邃难明起来,“那是因为你不曾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你面前……”

  这是什么话?!

  “你就这么轻飘飘地站在我眼前,近在咫尺……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你一刀刺在自己的心上,好狠!血,狂喷汹涌……到处都是……到处都是!我甚至还感觉得到你身上的热气……可是刹那之后,冷似寒冰!”天魈的眼始终不曾离开安似风,所说的字字句句竟也仿佛只在对他一个人说。

  “为什么要死呢?如果恨我,就杀了我!如果怨我,就来揍我!如果要报复我,就狠狠地折磨我,也把我关进疯人院!可是,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让我面对你冰冷的尸体……如果……如果反过来是我这样死在你面前,你……要怎么办?啊?!会不会如我一般,选择与你相同的死法?!即使下到黄泉也无法释怀?!”天魈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说的话也越来越诡异。

  “你告诉我!”

  我觉得非常不对劲,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难道天魈也疯了不成?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叹息自我怀中响起……

  “对不起……”

  
[疯之从心卷:六十四  兰若]


  心里和身上的浮燥渐渐散去,我正想起身,却被水颜轻轻按住,她摇头示意我和傅千山静观其变。

  莫非……

  说实在的,今日我非常震撼!

  想来认识从心也快两年了,跟他下过棋,品过画,言过诗,赏过花……从未遇到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此令人惊叹的,何况,他还拥有天下无双的善良之心!而一般人看见的却往往只有他精灵般清丽娇妍的容貌。

  每每见到他跟叶射一起,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情思涌动着,不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却绵延出更令人感动的情意……

  他平日温雅、谦和,偶尔会显出少年人的顽皮,呵呵……很是让人喜爱的孩子!也曾在他眼里看到过迷惘、感伤与恍惑,总以为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却到今日方知是我倚老卖老,太想当然了!他所经历的一切,绝不是我所能想象的!

  他们的对话我都一一听在耳里,直到最后那句“对不起”自从心口中逸出,我突然省悟过来!今天确然有人设了局,目的仍是天魈和从心,不过到了现在,恐怕设局之人反入局啊……我或许不了解以前的从心,但他们只怕更不了解现在的从心。

  只是,我不清楚今晚发生的一切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因为心神震颤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就算身经百战如我,亦从未有过这般没把握的时候,感觉自己完完全全掌握在别人手中。若从心没有被控制住,那他要如何感知魔牙子的心之所图?

  光影只在瞬间。

  从心翩然脱离了魔牙子的钳制,轻轻拉好被扯开的衣襟,动作娴雅自然,卓立于一旁。巧笑嫣然,泪凝于睫,眉目间再无一丝一毫阴郁。

  “对不起……”

  天魈摇头,一眨不眨盯着从心,眼角晶莹微闪,“傻瓜……连反驳我都不会么?”

  从心笑得益发灿烂,“你没教的,我自然不会……”

  其中涌动的情意,眼盲之人亦可嗅出缠绵的味道。这种滋味儿我也曾尝过……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非此即彼的……那时,我不明白,以至于……

  我很自然地看向另一边的楚问悔,却发现水颜正轻拍他的背,且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楚问悔原本有些黯然的脸终于又恢复了几分生气。

  水颜,这也是你想要的吧?

  “哪里跑!”傅千山的一声暴喝令我想起还有魔牙子这个人存在,却见他已然闪出屋子。

  脚下一点,掠出门外,却有一缕暖风柔柔和和地从我身边飘过。我心里的惊讶,难以用言语形容!

  从心很少显露他的武功,所以就算在天渡岛上,知道他会武的人依然没有几个,我曾有幸见过也是碰巧。那日他为了悬崖上一朵不知名的花儿不小心施展了他的绝世轻功,令我惊为天人!因为我听水颜提过他之前被废了武功,但,当我故意搭上他的脉门以测他的内力修为之时,却发现他根本毫无内力。

  这绝不可能!唯一的解释是,他练就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他人的武功,收放自如,来去无踪,且高深莫测!

  在天魈和楚问悔的脸上里我亦看到了相同的颜色。

  “傅爷爷,让我来……”一句话让傅千山的脸又垮了下来。

  我们追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一幅绝美的风景。

  夜如水,月写意,风轻诉……

  他点落在一棵沉香四溢桂树的枝丫上,随风摇拽,身上一袭水蓝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