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 by 雾容






  顾君初可以等,莫惑不能。考虑到他的病体,顾君初也不担搁:“好,准备吧。多准备两份。”

  交代完毕,见菜刀那小子仍在盯着自己,他便解释:“这位是苏瑛的二哥。”

  “咦!原来是哥哥?”菜刀一下子和善不少。对付大师兄已经够吃力了,他就怕又多一个人抢师兄。

  他瞧瞧莫惑,老实不客气:“真瘦,你都没有吃饭吗?”

  莫惑对这孩子有亲切感,就如同他对三子有好感一般。于是唇角笑弧柔柔上弯,温和地微笑:“嗯,有一很长段时间不能按时进食
。”

  听这般说法,菜刀拍胸脯:“没事儿,交给我吧!肯定让你越长越壮。”

  壮?

  连莫惑都要瞄瞄自己了,他们倒不奢望变胖什么的,只要别这么瘦就好。

  肖云蛟却冷漠地睨了莫惑一眼:“不差。”

  “什么不差?!”菜刀抬脚踢云蛟,但这家伙却只是微微一动便躲过去,惹得他好恨:“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世上还有我
苏菜刀养不胖的人吗?咱们走着瞧,不出一月,我肯定能让这位大哥长得白白胖胖的。”

  “哼。”这一回木偶人干脆发出一个单音,宣示他的不屑。

  结果门外的事件重现,小个子又巴到高个子身上去僵持。

  莫惑惊讶:“这……这是……”

  顾君初只是瞄一眼罢了,这种风景在洛山上从不缺。洛山太平静,大家百无聊赖,又懒得到后山林子里去看猴子,就经常逗得菜刀
吱吱叫,当是茶余饭后的娱乐。然而一旦事后被莫名或肖云蛟知道,那群人又会被整得吱吱叫,那叫恶性循环。

  “别管他们。”顾君初率先离开,领上莫惑吃饭去。

  结果那俩人也没担搁多久,随后也到饭厅吃饭。相较于另三人的吃相斯文,苏菜刀却是边吃边骂。每道菜都吃一遍,就每一道菜都
批评一遍。

  三子在旁边侍候,就觉得这跟他年轻相仿的家伙张狂,这等毒言毒语要是被厨子听到了,还不拿刀劈掉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这是人食吗?师兄肯定也瘦了。”菜刀一脸怜惜,继而义愤填膺:“从今天开始,有我菜刀在,一定不让师兄吃这种猪食!”

  他的宣言只有莫惑礼貌地停箸倾听,另两人则完全不当他是一回事。菜刀深刻地感受到血脉的重要,抹一把泪:“你叫莫惑吗?你
果然是师兄的兄长,跟师兄一样好呢。别的人都是混蛋!”

  混蛋们正淡定,一桌子山珍海味,吃得是津津有味。莫名不在,不代表莫惑不被照顾,顾君初点点莫惑跟前的桌面:“吃吧。”

  莫惑颌首,并规劝菜刀:“苏公子,尽管伙食不如人意,但为着身体着想,还是要吃的。”

  云蛟突然瞄了莫惑一眼,再次垂眸以后,往苏菜刀碗里布菜,也没说什么。

  菜刀已经对莫惑生起敬重之情,一来他是莫名的兄长,二来是他的态度让菜刀感受到尊重,当下也难得地乖巧,果真坐下进食。

  即使如此,菜刀还是要剁剁剁,静不下来:“师兄什么时候才回来?“

  想起莫名,莫惑突然食欲全无。莫名从早上便出门了,一直到如今音讯全无,他只期盼此次莫名能平安无事,尽早归来。

  然而莫名的处境,却不如莫惑期盼那般乐观。

  母是堇萝国的女王,子是堇萝国刚才归宗的八王子。在别人眼中这对母子是在为了一个男人而斗法,然女王和莫名都清楚,他们并
非只为一人而战,他们也在赌,就赌未来。

  莫名的胜算并不高,只是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如若谈不妥,就歇尽全力逃跑;如若真的不幸被捉就等顾君初营救;如若命丧于此
,也算天命所归。有着这般想法,他也不惧于女王,反正他不可能交出嫣鸠。

  夕阳西下,殿内一片暗沉。这掌灯时候,却没有宫侍敢点起灯光,女王就在黑暗中,脸容渐渐模样。莫名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便
握住嫣鸠的手,不让他在黑暗在迷失。

  嫣鸠抽了口气,缓缓贴近莫名,二人站得很近。

  皇座上的人影缓缓而动,突然开口:“除了八王子及单于嫣鸠……余下的都退下。”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大殿,急忙逃离这凶险的地方,只等明日探听八王子是否身首异处。

  剩下三人,女王示意转移,莫名和嫣鸠都不清楚她有何打算,于是跟随她在宫侍簇拥下去到御书房。

  华灯溢彩,香烟萦绕,一盏灯一壶茶,恰恰是化去桌面空虚。然而热茶和沉香都不得人心,三人都只乘着光亮探看对方神色,一桌
子上并非闲情逸志,而是尔虞我诈。

  女王不悦,却从容不迫;莫名不爽,却笑意盎然;嫣鸠不安,却沉默不语。

  “王儿,孤对你很是失望,不想你为色所诱,竟敢忤逆孤。”女王平静地说着,难辩她话中掺着多少怒愤。

  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忤逆会有多伤心,莫名不知道,但他现在也伤心,因为这位母亲一再的不谅解和找茬。

  他虽然轻咳连连,却笑容不改,气势高昂:“母王,儿臣并非为色所诱,只不过他是儿臣的人,如若连自己人都保不住,儿臣又怎
么保存自尊呢?母王该谅解儿臣。”

  女王蹙眉,却又在一瞬间抚平,只是瞄向嫣鸠的眼睛又是狠辣的。

  “王儿,你要莫惑。孤谅解,他始终才德兼备。你要顾君初,孤也赞同,他毕竟出色。但你要单于嫣鸠,孤不能接受。那样一个阴
险毒辣的人,只会给你带来伤害。”

  听到这说法,莫名只是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女王平静的脸容挂不住了,她沉着脸注视莫名,想弄清楚这是否说笑。但莫名笑容始终如一,却让女王看不出端倪。

  “他有何值得你一再袒护?出身寒微,动机不纯,无耻之尤。有的不过是几分色相,你若喜欢,母王可以赏赐你同等姿色的美人,
替代他。”

  嫣鸠侧眸,探看莫名神色。

  莫名拎着扇子,轻轻敲击桌面,他礼貌地压抑自己,等母亲说完了。这才说话:“出身他无法选择,无耻也非他本意,就那几分色
相我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替代?母王,人真能随便替换,那儿臣是不是可以开始考虑被替换之时,该如何自保?”

  “他又岂能与你相比?!”女王重拍桌面。

  “怎么不能?”莫名冷笑:“他在你心中或许就是微尘,不足挂齿,弹拂即灭。但他在于我却是一个人,人该得到什么?至少我还
知道。”

  “就算他有意伤害你身边的莫惑?”女王也冷笑:“你记得他好,怎么不记得莫惑的凄惨?”

  不提这还好,提及这里,莫名笑容益发的灿烂:“母王,别忘记你可是伤莫惑至深的人,从你口中听说你认同他,还真让我心寒…
…即使再喜欢,再认同,必须的时候还是要牺牲吗?”

  女王暗惊:“王儿,谨记慎言,莫惑一事孤也只是秉公办理。”

  “秉公?哈!”莫名这下真的笑得前俯后仰:“公?嗯,母王的确为了江山社稷而牺牲莫惑。儿臣也无话可说,但作为一国之君,
可不能一味推卸,还要陷他人于不义。”

  “……”

  “为何一再针对嫣鸠?为何急于处理单于氏?容儿臣大胆推测,或许所有一切事情都出自母王一手操作?如若是,那儿臣钦佩母王
任重道远,竟然花费多年时间设计圈套,重重环绕,线线牵连。只需选择时机,一动则大事成就……果然有先见之明。”

  “……”

  “那么,容儿臣再问一句。请问母王接下来准备如何运用儿臣呢?请问母王准备何时出卖儿臣呢?也请母王体谅儿臣心中惶恐……
毕竟伴君如伴虎。”

  “……虎毒不食儿。”女王绷着脸,念了一句。

  “呵,是吗?”笑意掺着冷澹,冷漠淡然似乎能冻伤他人。

  一回谈话,旁边听着的侍从一个个抖得如筛糠。

  女王看着莫名,莫名不躲不避。事情至此,他也知道该是审判的时候了,手背上感觉到暖意,垂眸便见覆着他的手,顺着那红袖将
视线上抬,见着一人甜甜的笑容,仿佛透着纯真。莫名微讶,在这生死时刻,他不想嫣鸠还能有这般笑容。想着或许是淡看生死了,但
他只能苦笑,毕竟还有人在宫外等他。

  唉……

  “走吧……立即。”

  “咦?!”

  这样的答案让莫名真正讶异,他以为还要面对更为凶险的情况,却不想竟然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不敢相信,却也识时务,怕再生枝
节,就连忙扯起嫣鸠撤离,连行礼都省了。

  见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女王将脸深深埋进掌中,叹息:“真像他……或许孤的选择真的错了。”

  女官只随着主子叹息。

  往事不堪回首,后悔又有何意义?

  第四十四章 爱不爱

  “莫名,你恨我吗?”

  黯黑中传来低声问话,然闭目休憩的人却似乎没听见,车厢内一片死寂,闷闷的。嫣鸠撩起车帘,试图化去此间的沉闷。

  夜幕至,风透传微弱丝竹奏乐声幽幽,不知是何处笙歌起。大道两边高墙过了一段又一段,见墙内树影婆娑,偶尔看见朱门及红灯
笼映照,守门人皆陷寂寥。

  夜风怡人,但嫣鸠记得莫名怕冷,连忙又放下帘子。他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害怕责备,却又期待答案。他不敢像平日那样玩笑,手
足无措。

  他这般别扭,莫名哪能不注意,只是他又不是圣人,嫣鸠曾经伤害莫惑,虽然是为势所迫,心里始终有疙瘩,要他马上谈笑风生,
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想责备这人,于是只能装作看不见。

  待过了好一会,莫名也觉得继续这样也不是办法,人是他保下来了,道理他也懂,既然如此,又别让人难受了。这才决定:“这事
,你还是得解释。”

  “嗯?”嫣鸠闻声抬首,注视着莫名,听清楚以后微愣:“解释?”

  “对,给莫惑解释吧。他若原谅你,我也没话说。”说罢,莫名看见嫣鸠发愁的脸,不禁失笑:“你愁?别愁,我这不是给你放水
了。莫惑好说话,他肯定会接受道歉。而且这宫里的事我也要给他说说,你跟我一起去就好,用不着发愁。”

  “……”嫣鸠只是抬眸看他一眼,又敛下,轻叹。

  眼睑半磕,睫毛弯弯覆落透一线冷光。赤玉簪绾青丝,垂落数绺披肩,绛红衣袍锦叠绣重,争艳夺目。美人的确让人赏心悦目,但
是突然想到名册的存在,想到就是这等绝色勾魂摄魄,不禁升起一丝异样感。

  想着,莫名不觉抬手捏起一绺青丝。

  睫羽轻扬,一双赤色眼瞳映出微光,不主动,只是遥遥探看。

  莫名手上一紧,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直让那双探索的眼眸中透出微讶。

  “为难了?但你必须得说,跟莫惑好好谈一回,恨与不恨要弄清楚了,你才能重来。”

  “重来?”嫣鸠听着,唇角微扬:“让我从良?那我该依靠谁?”

  “……”莫名扬眉,左手如电挥出,却只是轻轻拍落那张脸上。此般动作吓着了嫣鸠,他正捂着脸颊,一脸呆愣。

  “哪来这种没出息的想法,不靠谁,就靠自己。”

  莫名是真的想教训嫣鸠,这家伙平日里骄傲得像只孔雀,却只是虚有其表。万一触及要害,这家伙绝对是一触即死,连反抗的念头
都没有。

  “你今天所作所为让我改观了,你简直是笨得要命。抹脖子?即使前方疑似无路,也不该轻言放弃。”

  嫣鸠不语,他不以为莫名能明白,那一刻便是他的绝路,如果不是被扯了一把,死亡就是今天的结果。只是熬过了这一劫,眼前豁
然开朗,他的未来也该有所改变了。勾唇一笑,嫣鸠听见耳边不断话语,眉梢轻扬,笑容愈发深刻。

  “真罗嗦,像个老妈子似的。”随口便是讽刺。

  莫名原本还在念叨着生命诚可贵这道理,哪知道嫣鸠竟然不识好歹,原本的满腔热诚化作碧烟消散,冷笑马上浮起。

  “笨小鬼,不听老人言,终须泪满襟。”

  嫣鸠听罢,一挑眉,浅浅地掠量莫名一番:“年轻人,莫忘记我比你年长。”

  “可惜白长了。”

  “……你也没好多少。”

  两目相对,正当电光灼灼时,突然互相了解到一个事实……他们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于是不觉失笑,张狂地笑,也不管会否惊扰
他人。

  “喂……”嫣鸠笑靥如花,一把将莫名推倒,压上去便伏到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