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十二少之五--笑面劣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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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护他以身挡剑。”陆麒替他接下去,想起了当年莫昭尘舍身为他挡剑的情景。

  “没错。”

  “所以莫昭尘对他念念不忘?”

  “这辈子不可能忘。”白宁抹去眼角的泪,凝重俯视他。“这样的昭尘,你还要吗?他不可能忘记为他而死的若崎。”

  原来是这缘故。恍然大悟的陆麒莫名其妙咧开嘴直笑。“如果他敢忘,我绝不会要他。”

  “为什么?”

  “我爱的莫昭尘不是忘恩负义的冷血家伙。”

  白宁倏地红了脸。

  “你脸红个什么劲?”怪女人!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爱不爱的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爱就爱,有什么不能说的!”啧!就说嘛!娘儿们就只会在意这等小事。陆麒站起身,唇边勾起笑。“哼哼,虽然老看你不顺眼,但是我欣赏你弟弟,他叫……白若崎是吧?”

  “陆麒?”他的反应让白宁困惑。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陆麒只有佩服的份。”满心的嫉妒愤怒因为明白事情始末解了纠结,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与感谢。“再者,如果没有他,莫昭尘哪能活到现在,更别说当年能在泉州买下我,冲着这点,我陆麒还要谢他!”

  谢他?“呵……崎弟地下有如一定会很高兴。”

  “总之,他忘不了才好,我就要心里帖记白若崎的他,白若崎没给的我给,来不及做的我做——总之,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这话是对崎弟说的?”

  “要不然我在你面前说干嘛?”他又不知道白若崎的坟在哪。“告诉你弟弟,有我在他可以安心待在他的阴曹地府,用不着上来。”

  “啊?呵!呵呵……”白宁捧腹低笑,夸张地笑弯腰。

  “有什么好笑的,啧!”果然是个怪女人。陆麒抿紧唇不悦地瞪着她。

  弯腰的白宁笑着笑着,鼻头没来由一阵泛酸。

  糟糕!竟然被这小子逗出泪,真是的……暗中拭去泪,白宁不认为陆麒这小子会懂得怜香惜玉送上一巾方帕,她敢说,这小子要是看见她这模样一定会狂笑调侃。

  “喂,笑够了没?”

  拭去泪水,白宁站直身。“这话你自己跟崎弟说去。”

  “我又不知道他的坟在哪?”

  “我告诉你不就得了。”白宁眨眨眼,朝他勾勾手指。“难道你不想知道?”

  好奇心被勾起的陆麒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靠上前去。

  ※  ※  ※

  照着白宁说的路走,穿过一片竹林走到尽头处,果然看见一坯坟土,以及先他一步来到坟前对着墓碑自言自语的莫昭尘。

  一时好奇,他并没有出声,悄悄接近,直到能隐约听见声音的距离为止。

  “陆麒以为你是潇湘楼的姑娘呵……真像个笨蛋是不?”像在抱怨,也像跟往生的死者撒娇,只有在这墓前,莫昭尘才允许自己露出真性情。

  笑脸迎人的面具之下,他莫昭尘不过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呐。

  说他是笨蛋?躲在一旁偷听的陆麒不满地抿紧唇。

  “本想解释的,偏偏他来去就像阵风,我话还没说完他人就走了,拦不住……若崎,他不像你呵,没有你的沉稳内敛,直来直往像头没脑子的山猪……”

  山猪?偷听的人双眉不悦地挑得老高。他说他是山猪,还是那种没脑子的?

  唔……真想冲出去封住那张可恶的嘴。陆麒气得牙痒痒的想道。

  “我羡慕他呵……戴着这张笑脸做送往迎来的生意这么多年确实是很累人,尔虞我诈、互斗心机,与同行、官府打交道真的是件累人的事,可又不得不做,谁教我已经一脚踏进黄河泥抽不开身,偏他不明白;说到底,他没你聪明,又蠢又呆、肠子又直、脾性暴烈、凡事不经大脑……”

  这么说他未免太过分了吧?难道他浑身上下没一点好?陆麒气呼呼想道,前脚已经踏出去想捂住那张没一句好话的嘴,不知怎的,又难得地忍了下来。

  “或许就是希望他这样,才将他交托给田兄照顾吧!”是他的私心,即使想将他推得远远的,也是为了使他保有这样质朴的性情,而将他交给性情豪爽、不懂拐弯抹角的友人照料。“海上的生活单纯,不至于弄浊他单纯的心性,如果让他继续待在潇湘楼,我担心他学会尔虞我诈的心机,也担心自己会影响他,毕竟同样是男儿身,这份感情——”

  听不下去了!“你莫昭尘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吗?”
  “你!”倏地转身看见来人,说没被吓到是骗人的。“什么时候来的?”白宁把若崎的事告诉他了?

  真是多事,他暗想。

  “你说的话我全听见了。”笨蛋、山猪、没长脑子——唉。“我在你眼里就只有那些词儿能形容?”

  “我……”都听见了?莫昭尘转了转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

  “这么贬低我难道不用说句抱歉?”

  “是你要偷听,怪得了谁。”

  “呵!倒耍起赖来了。”陆麒煞有其事的哼了声。

  “你不是已经离开潇湘楼了?”

  “谁说要离开了?”陆麒越过他,放下带来的酒,从怀里拿出两只杯,注满醇酒。

  一杯放在坟前,一杯执在手中。

  “你在做什么?”

  陆麒没有理他,盘腿坐在地上,不改粗鲁地向眼前冰冷的墓碑打一声招呼:“你就是白若崎?”

  除了适巧的一阵风吹来,冰冷的墓碑并没有回应他的招呼。

  “不吭声就当你是。”陆麒自顾自说道。

  站在旁边的莫昭尘翻了白眼。这个笨蛋……

  须臾,陆麒突然抬起执杯的手向墓碑一掬。

  “这一杯,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完,他仰首饮完自己手中的酒,再将坟前那杯洒在黄土上,重新在杯中注入酒。

  “第二杯,谢你当年舍命护他。”语毕,他重复先前的举动,再为彼此注满第三杯。

  “这第三杯——”他顿了口,将目光移向身边人,拉他坐在身边。

  “你想做什——”

  “我要你乖乖待在九泉底下看着!”他抢白,不让身边的人有说话机会,“你白若崎没来得及给他的我给,还没为他做的我做,反正就是一句话,把他交给我就对了!”说完,就干脆地喝完第三杯。

  “你——”听闻他宣告似的话,莫昭尘只有张口结舌,完全没料到他会出这一着乱无章法的棋。

  “就是这样,你不应声就表示我们说好了,今后他的事就交给我来担心。”第四杯干尽,他看向莫昭尘。“他把你交给我了。”

  “你这个……疯子……”莫昭尘掩面叹息。若崎要真能应声才叫有鬼,这大白天的……

  “这也是被你逼的。正如你所说,我笨我蠢,就因为这样,才摸不清你心里在想什么,今后我也不打算摸清楚了,只要你不把心里的话挑明说,我就照我的意思去做。”

  “你——霸道!”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不得不。”将他勾上盘起的腿,胸口贴着他的背搂在怀中,低头埋进他肩颈,轻吐热气,“你说端着一张笑脸做生意很累人,又怎么知道时时揣测你心思的我其实也不轻松?”

  “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懂,满脑子以为只要缠着你,日子一久就能知道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可是——没办法,你人前人后都一样作假,根本就摸不透你的心思,唯一的一次就是在泉州的花园里。”

  “泉州的花园里?”

  “还记得吧?那日你靠在我胸口打盹的事。”

  “记得。”

  “你绝对不会知道,那日你告诉我你怕吵这事让我有多高兴。”

  “你……高兴?”就为这点小事?

  “我当然高兴。”收臂搂紧怀中人,莫昭尘毫不挣扎的顺从让他觉得满足。

  “你忘了吗?你说过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我记得,但那不过是件小事,你——”

  “我想,大概从那天起,自己就对你动了心。”他坦言,脑中想起那日他靠着他入睡的情景。“只是当时并不懂,不懂那种溢满全身的暖意是所谓的动心。”

  厚掌掬起他一撮发摊在两人面前,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撮柔软。“那日你的发搔得我直想打喷嚏。”

  他的动作像挑逗又似无心,让把这举动看在眼里的莫昭尘不知如何反应。

  “船离岸的时候——”往事重提的声音将莫昭尘失绪的心神拉回。“我扯开嗓子喊你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他的问话提醒他那日的记忆,揪痛了心。

  “为什么不回头看我?”背对他的白衫身影让他懂了心痛,明白何谓心碎,才知道他在他心里是何等重要。“你竟然就这么走了,连回头都没有!”

  “不能回头。”被压在他胸前的头颅冒出蚊蚋似的细微声音:“一回头就会后悔自己把你送上船,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回头。”死别他尝过,原以为生离的悲痛再怎么样也不会强过死别,然而,那一日彻底推翻他的以为。

  原来,生离和死别一样让人痛彻心扉。

  “现在呢?”

  “什么?”

  陆麒将他的手压在自己摊开的掌上。“看看,我的手掌比你的还大,甚至能一掌扣住你两只手。”

  “那又如何?”

  “我已经大到能保护你了不是?所以——倘若此刻旧事重演,你愿不愿意回头看我?将我留在你身边?”

  莫昭尘垂首不语。

  “说话啊!”等待最是折磨,莫昭尘迟疑得愈久,陆麒的心就吊得愈高。

  等了好半天,还是不见他吭声。

  “莫昭尘!”

  “你不是跟若崎说好了?”头一句话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说是说好了可是你又没有——”闪过的灵光堵住他的话,难掩喜色盯着洁白的头背。“难道你——”他答应了?

  莫昭尘转身,回眸看他。“我现在不是回头了吗?”

  啊?陆麒愣了会儿,脑筋好不容易转了过来,恍然大悟。

  啊!呵!“哈哈哈……”

  “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卸下心防任由自己靠上因笑而颤动的肩,说不上这是什么感受,只是莫名有种将抬高在半空的腿放落在踏实的地上的放心。

  也许,他早该这么做才对……

  狂喜中的陆麒没那份小心眼去在意莫昭尘的调侃,也来不及注意躺在怀中的人闭上眼放心的微笑,狂放的笑声充斥在竹林间,净是得意。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要他当傻子也无所谓吶!

  ※  ※  ※

  “慢着!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他有没有听错?韩昱猛眨眼死盯着大刺刺坐在桌边喝茶的男人。

  “我、要、把、船、交、给、你。”一字一字说,够清楚了吧。

  他要把船给他?

  “我不要!”韩昱想也不想就拒绝。“要我成天在海上奔波晒太阳,不如一刀劈了我!”

  “是你说的。”陆麒起身,在房里左右张望找东西。

  “你找什么?”

  “刀。”

  “喝!”韩昱收起扇子缩身一跳脚。“你玩真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来着?”找不到,干脆摊手向他。“拿把刀来。”

  “别玩了!上岸才不过几天啊!你突然没头没尾就说要把船交给我,天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事非同小可!一艘船哩!还有上头近百人的兄弟!“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要留在厦门。”

  留在厦门?“为什么?”

  “你知道我到厦门为的是找人吧?”

  “知道啊,难不成——你找到了?”

  “嗯。”

  “那带上船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做吗?“不过多双碗筷的小事,用不着你抛下整船的兄弟吧!”

  “你也应该知道我对出海的事并没有多大兴趣,当初要不是该死的老田说我没有自己的船就不准我回去,我不会去抢下那般船还惹来你这个麻烦。”

  说他是麻烦——太过分了吧!“喂喂,老兄,当我的面说我是麻烦不觉得伤人?”

  “你真的是麻烦一个。”

  “知道我是麻烦一个还放心把船交给我?”

  “以毒攻毒,以麻烦对付麻烦,我倒觉得很好啊。”

  看来是说真格的了,但韩昱还是不甘心地再问:“你真的要留在这?”

  “嗯。”陆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