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裤子弟 by fox^^





        「你一定很讨厌让别人感激你。」他喃喃地说,「见鬼,我得准备买房子了。」
        「最好有室内游泳池。」雷森说,法瑞斯几乎能从那语调里听出一种叫「愉快」的情绪。
        他转过头,严肃地看着他,「先生,有没有室内游泳池是我的事,你该不会继续赖在我家不走吧容我说一句,我现在已经没有『家』这东西了。」
        「可你不是准备买吗?」雷森说。
        法瑞斯吸了口气,「我觉得那只蛇不会再来找我了,它被你折磨得这么惨,确切地说,就银器对魔物来说,可谓非常之惨,我想我已经安全了!」
        「我不会走的。」雷森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家酒店。」
        「是『我』需要一家酒店。」法瑞斯强调。
        「但它对你很感兴趣,」雷森说,「感兴趣得超出我的想像,谁知道它找你想干什么呢,我们必须查清楚。」
        不,不,只有你自己想查清楚,法瑞斯恨恨地想,不要把我拖下水!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到来,那么今晚发生的只会是:笛兰拎着从超市里买的菜出现在他家里,然后帮他做上一顿美味的家乡大餐,如果他要求,他还会做法国菜和西班牙菜,而不是在他的门外被银器剥了皮,丢了一颗头,自己的房子还被烧成了废墟!
        「我已经不想查清楚什么了,这些天我受够了,我以我父亲的生命发誓,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法瑞斯嚷嚷。
        「可我没地方住。」雷森说。
        法瑞斯瞪着他。
        黑发男子无辜地回视,「当然,对那只蛇我也还是有点兴趣的。我们选家酒店吧。」
        这是某种请求吗?法瑞斯狐疑地想,他从不觉得雷森脑子里有「请求」这种概念,也不认为这世界上,弱者会有选择权。
        消防队呼啸而来,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周围一片吵闹,水龙冲向火海,虽然很快会被扑灭,但多半也不留不下什么东西了。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冲过来,手里拿着毯子,眼中满是同情。「请靠后一点儿,先生们,火势很危险。」他说。
        「谢谢。」雷森有礼地接过毯子。「倒不是太冷,火灾现场总是会有点儿热。」他说,但还是顺从地退后,坐到消防车后面,那个年轻人又递了两杯热咖啡给他们。
        「你们有地方住吗?」他关心地问。
        两人对视了一下。
        「我们住酒店。」雷森说,「或者你还有别处的房产,法瑞斯?」
        「那是我唯一的房子。倒是雷森帕斯家,我听说有很多地产。」法瑞斯说,当然他绝对不会去就是了。
        「你带着信用卡吗?」雷森关。
        这句话倒是说到重点了,法瑞斯呆在那里,然后张开双臂,展示一身的睡衣,「你睡觉带着信用卡吗?」
        「那么你需要明天去挂失,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找到地方栖身。」雷森说。
        「天哪,我身份证也在那间房子里!」法瑞斯突然叫道,无助地看向消防队员,后者同情的摊摊手。
        「你们可以住到救济所里去。」那人说。「如果你什么都没有,那恐怕拿到钱得等一小段时间了,先和你的保险经纪人谈谈吧。」
        「等一下,你还有那笔生意的尾款,雷森!」法瑞斯叫道。
        「我们没有完成工作,法瑞斯,我没找到那个裂缝在哪里。」雷森说。
        「那订金呢!你还没有花它,也许那家伙会再付一张支票给你,毕竟雷森帕斯家信誉不错」
        「第一,他给我的是支票,而我没有身份证。第二,我不知道罗伯特的地址,去『天堂』的会员卡也被烧成液体了,火焰这东西真是不解风情的典型。」雷森说,无奈地看着火场,「我的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里,手机在我的卧室里。」
        「你难道不懂得背常用号码这种东西吗?」法瑞斯绝望地叫道,「还有,那是我的卧室!」他转过头,同样恨恨地看着火灾现场。
        「如果你爸愿意在你离家出走后继续给你钱,一定不会介意你再管他多借一点的。」雷森说。
        「不要说得好像你自己的钱一样!」
        「在我看来,『老爸的钱』都是一样的,不拿白不拿。或者你有没什么亲戚。。。。。。」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把你往他们那里带,我还没有仇恨家族到这个地步!」
        「可是救济站是单间吧?我不想和你住在一个房子里。」
        「难道我就想吗!?」法瑞斯提高声音。
        「显然,」消防员说,「你们决定去救济站了。」
        法瑞斯长长叹了口气,「那里环境怎么样?有热水喝吗?你们有什么车子搬行李吗?我们孑然一身、身无分文,是两个穿着睡衣的穷光蛋,只有。。。。。。」他低下头,看到那个滚到脚边的小可乐瓶子,里面的东西竟然还没逃走,也许因为瓶盖被拧紧的关系。他弯下腰把它拾起来,「只有一株植物。」他说。
        「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说明你很有钱,先生,你本来该多买一处的。」消防员奉劝道,转身离去。
        「我忘了。」法瑞斯长叹,雷森从他手里拿过瓶子,拇指横着切下三分之一的瓶壁,他的手指像刀子一样,塑胶被整齐地切割开来,只剩下小半截的瓶子,和里头瑟瑟发抖的植物。
        「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招待你到我家的旧宅子住。」雷森说,「那里环境不大好,没人打理,我也不想被父亲知道我去住。」
        也许因为他也想把你杀了,法瑞斯想。「但至少比救济站好。」他说。
        「这倒是。」雷森说,他把塑胶瓶子递给法瑞斯,「明天下午的火车,还有弄些土来,我们要带根草搬家了。」
        第七章
        当天晚上,两个男人带着一个简陋的塑胶花盆暂时搬进了救济站。
        绝大部分发生火灾的人都不至于没地方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们会有亲戚,有朋友,有同事,或至少能弄些钱来住到酒店。但是人总会有例外。
        对于失去财产暂时栖身的人,这里的布置的确做到了尽量的简洁,只有两张床,一个共用的床头柜,还有一张桌子而已,被子不知多久没晒了。简易花盆被随手摆在窗台上,雷森敲敲窗子,随口道,「快点长大,长大了带你回家。」
        法瑞斯发现植物迅速站直了身体,连叶子都变得格外翠绿,一副准备沐浴阳光茁壮成长,迎接美好未来的样子。
        「你不觉得欺骗一个儿童的感情很过分吗?」他忍不住说,没有人会蠢到再回它的「家乡」。
        「有没人和你说过,你有时说话的语气很像家庭主妇?」雷森说,坐到自己的单人床上,那东西发出一声悲惨的呻吟。
        「没有。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有时说话的语气很像变态杀人狂?」法瑞斯说。
        「没有。好,现在我们扯平了。」雷森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说真的,我很少在昏睡的状态中,和另一个人待在同一个房子里。」法瑞斯说打量,这小小的房间。
        「我从没有过。」雷森说,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我也没喝过罐装咖啡。」
        「味道怎么样?」法瑞斯说。雷森喝了一口,想了一下,「和磨出来没什么区别。」他喃喃地说,他的姿势那么优雅,至少在外观上,把即溶咖啡喝出了和精工磨制一样的效果。
        「哦,你味觉有问题。」法瑞斯说,抱着双臂,一想到和这个人这么近的待上一晚,他就浑身不舒服。「如果你肯和你的某些亲戚保持良好一点的关系,我们现在就不用待在这里了。」他抱怨。
        雷森又喝了一口咖啡,自语道,「真的没区别耶,我干嘛要喝那些做起来麻烦得要死的咖啡?」
        「也许你家人想让你转移一下注意力,陶冶一下情操,别老想着杀来杀去。」法瑞斯无精打采地说,「但朽木不可雕,你始终分不出饮品和泥水的区别。」
        本来以为雷森会反驳,可那人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这句话。
        「如果这里的客人不是这么多,我们能分开睡了。」法瑞斯抱怨,在冰冷的床上躺下,「难民一到冬天就格外多,天气杀戮起来,比毒气规模可大多了。」
        他闭上眼睛,立刻觉得有些睡意袭来,他不习惯睡着时,另一个活人离他不到两尺,但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没用,当需要睡眠时,就算死神站在你的床头也照样睡得着。
        又或者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并不会真的伤害他,如果他真想那么做,自己也无处可逃。
        他快睡着时,雷森的呼吸仍很清醒,他也许整夜都不会睡。法瑞斯突然觉得这场景真是奇特,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真正更有力量的,反倒是更为恐惧的那个。
        他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的?他想,那里让他神经紧绷,满怀恐惧,让他嗜好杀戮,冷酷独裁。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有钱,你的姓氏越是拥有漫长的历史,你家族的教育方式也就越古怪,因为他们有太多骄傲过去的积累,而从不愿意用电视上那种简单有效的方式进行教育。
        雷森帕斯家,虽然拥有钱和力量,但那肯定不值得羡慕。
        第二天醒来,法瑞斯睡得相当不错除了他夜里被冻醒好几次。每一次醒来时,房间都黑暗冰冷,死气沉沉。而雷森,总是醒着。
        他坐在他旁边的床铺上,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面前的黑暗。他的眼睛比那里更黑,法瑞斯想他以前一定经常直视这样的黑暗,直到他变得更加漆黑和冷酷。
        「早安,雷森。」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天还没有全亮,天空堆积着层层的乌云,半黑不白的,像头顶着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周围悄无声息,偶尔有些早起者的脚步声,但大部分空间仍被静默所充斥。一切都像在默默忍耐,等待天亮的时刻,这灰暗的墙壁,冰冷的空气,漏水的水笼头,或是那些无声的人。
        那人转过头,仍是那副冰冷有礼的样子,「早安。」
        「今天有什么节目?」
        「火车是在下午的时候,上午我准备为你采办些装备。」
        「我以为我们只要去你家的旧宅子。」法瑞斯说,陈旧的楼房毫无力量抵御外头寒意的入侵,法瑞斯打开门,走廊十分阴暗,两侧的屋门紧闭着,刚一打开门,一阵寒风就顺着走廊灌过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我还以为他们为了省钱连暖气都没开;现在看上去说不定已经开到最大功率了。」他抱怨,没想到人界的冬天如此寒冷,外头的天色阴沉又冰冷,风穿过缝隙的呜呜声清楚地传过来。
        一面破碎的镜子竖在走廊上,落满了灰尘,像这个世界一般阴着脸,展示着破败的身体。
        法瑞斯从镜子前走过走廊,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寒意,他猛地转过头。镜子里空荡荡的,映着走廊寡淡的脸色。
        「怎么了?」雷森问。
        法瑞斯慢慢走到镜子跟前,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一切还不到一秒钟,而且只是眼睛的余光瞄到。可是法瑞斯从不认为自己会看错任何东西,他从懂事起就在学习如何迅速发现试图隐藏自己的东西了。
        那是一只眼睛,正透过镜子看他们。但是现在它已经逃走了。
        「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他说,拿起一小片碎镜子,放进口袋。
        雷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有时候法瑞斯想,自己还真是挺喜欢他这一点。
        他们穿过走廊,这里已经够冷,可是外面还要冷上很多倍。那是一种阴沉沉的让人不舒服的寒意,草叶上落着霜,沟渠都结上了薄薄的碎冰,虽然魔界的温度理论上更加要命,他却从未真正感受过。
        但现在,他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冷,特别是在你根本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的时候。
        走到门口,「我们得叫辆车。」雷森说,左右看了一下,这个时间没什么车子。
        「可是你有钱吗?」法瑞斯问,他裹紧大衣,寒风却仍无孔不入地试图夺走人的体温。
        雷森转头看他,法瑞斯皱起眉头,「等一下,如果一分钱也没有,我们要怎么去那家可以赊帐的店?」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