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舞 by 董圣卿
“这……”泠绝弦不解地看看李若言又回头看看卧江春。
“靠唱歌吃饭的人要注意保养嗓子,上场之前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李若言拍拍手掌“来人,把我最新秘制的清养润喉茶沏来,给江老板他们每人倒上一杯。”
等待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乐坊的茶保就用茶盘端着清一色的白底青花细瓷盖碗敬了上来。这时观众席上骚动不断,在座宾客皆伸长了脖子想一观碗中究竟。卧江春一行被李若言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却又指不出他有什么不妥,只能礼貌以待,每人接过一杯来。掀开盖子
“这是我新发明的饮料,大家请,别客气。”
李若言自己也接过一杯,掀开盖子一口一口喝起来。斜眼看着卧江春一口入喉,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江老板怎么样?好喝吧?”
“确实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太抽象了。绝弦公子给我们在座的各位观众形容一下,具体是个什么味道,好让大家知道是个什么味道。看起来怎样,闻起来怎样,喝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是啊是啊,给我们说说。”
“说说,说说……”
泠绝弦看了一眼卧江春,后者轻轻一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于是他轻启朱唇细细道来:
“色泽澄澈如琉璃照影,红中带紫。其味馥郁如蔷薇,入口酸中带甜,甜而不腻,甜味入喉即散,口中只余甘冽,喉头还有一丝淡淡的凉意,味道妙不可言,名曰‘清养润喉’果然贴切。”
“听听,听听,各位!非常感谢绝弦公子为我们解说。这回不是我自吹自擂,倾国名伶泠绝弦是保养嗓子的高手,泠绝弦都赞的润喉茶那就是真正好的润喉茶。”
李若言卖力地解说着,台下惊讶、崇拜的叹声一片又一片。
“这个润喉茶是依据上古祖传的绝密仙方制成,不仅生津解渴、清咽润喉,还对感冒引起的咳嗽,咽痛有神奇疗效,夏天可以祛火,秋冬可以润燥,而且大家看这个颜色”李若言举起喝了一半的茶碗,稍稍翻倒让在场众人看到碗里紫红的液体“这个加入了我亲手秘制的玫瑰冻,可以协调人体新陈代谢顺利进行,从而达到清除体内糟粕维持气血澄澈的功效。不仅男人可以喝,各位坐在包厢里的夫人小姐们”李若言顿了一顿,举起扇子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抗!老!养!颜!”
这回惊呼声更大了。感觉自己就像主持电视购物节目一样过瘾,李若言用扇子当麦克风,运动三寸不烂之舌,大吹特吹了起来。
“所以像我一样有生意上压力的老板,或者是在家中有抑郁情绪的夫人小姐,请喝我‘梅记清养润喉茶’。包你一口下去,提神醒脑、燥闷全消,喉痛咽痛可以喝,喉咙不痛的喝了声音会像绝弦公子一样动听。皮肤不好的喝了可以改善脸色暗陈、脸色蜡黄、脸部暗疮;皮肤好的喝了可以白里透红,晶莹剔透。请大家看舞台!”
李若言一扬手,舞台上的幕布拉开来,数名美丽的舞姬手持高高低低的白色瓷瓶瓷罐,轮流走到台前左右走动展示着,李若言称之为“走秀”。
“首先上来的这位,她手中所持的就是刚才像大家展示的‘梅记清养润喉茶’的瓷瓶。古朴单纯的白色瓷瓶最能衬托出茶汤的高雅,瓶颈处红色的就是我‘梅记’的注册商标,已获得我们永州商会的联保……现在上场的是‘梅记清养润喉膏’,它是润喉茶的浓缩版,膏体浓稠,咽痛严重者可以含吞,也可以带回家冲水喝,一汤勺润喉膏就可以冲一杯润喉茶……最后展示的物品,各位行走江湖、出外跑生意的朋友留意了,这是专门为出门在外您特制的‘梅记清养润喉丹’,固体的丹药便于携带,可以带在随身行李的任何地方,而且我们此次推出了三种形状的丹盒子,精美贴身,满足您各种不同场合的需要。
这样一组神奇的产品,它的单价总和只需要一百五十钱。但是如果大家套装购买或者一次购买单品十件以上,就可以享受最低价的八折优惠哦……诶,先不要急,还有更优惠的活动,大家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永州乐坊’挂牌开张的大喜之日,今天到场的各位可以全体享受免费品尝一瓶‘梅记清养润喉茶’,并且在开业优惠期间可以享受与其他饮料一样的折扣。在优惠期间订购还可获赠本坊送出的酒水抵用券,买得越多送得越多,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们还等什么!
请大家认准‘梅记’商标!永州商会担保,天下第一名医杨思修协助开发!泠绝弦说好的润喉茶,才是真正好的润喉茶!‘梅记’商标,因为名牌,所以信赖!谢谢,谢谢……”
“姓杨的!你背着我偷偷摸摸搞了什么鬼!”
“我”杨思修心虚地用扇子遮住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若言眉开眼笑,就差没在自己脑门上写上两个字“奸商”。
卧江春虽说是来找他麻烦的,可是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大牌的明星,平时花钱请也请不来,这回人家自己送上门来,还替策划他办活动,免费送上门的代言人,他怎能不趁势把握商机。这就好比黄金时间插广告,奥运期间做推销,他不赚钱谁赚钱。一方面可以赚钱,另一方面还可以拖延时间,让君悦好好准备后面的好戏,一举两得,一箭双雕,这么好的事情,他没有不做的道理。
他想自己也忙活半天了,怎么也得让对手也郁闷一把。周董唱得好,“在我的地盘儿你就得听我的儿”。怎么也得让比赛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场比赛他要赢,钱他也要照样赚,就算赢不了,钱也一分也不能少赚。如果输了比赛又亏了营业额的话他会非常心痛的。
眼看着卧江春又是不解又是郁闷的神情,他心里暗笑:
“你们就郁闷吧,我郁闷一上午了。大家心理状态差不多,这才能公平。”眼看一碗茶汤见了底,李若言放下杯子,挺挺发酸了腰杆,朗声说道:
“茶喝完了,绝弦公子休息好了吗?”
“自是好了。”泠绝弦不愧是见过场面的,虽然等了很久又不知所以,却始终静静低垂着眉等候在一旁,平静恬淡的脸上不见任何不悦和不耐烦。
李若言暗自赞道:看看人家那素质,举手投足什么时候都是美美的,当明星就得这样,君悦和青桐要能有他的一半,自己现在也不至于又要当选手又要当主持。
“让各位久等了,现在比赛继续进行,有请绝弦琵琶泠绝弦为大家带来动人的一曲……呃,什么歌?”
“立东风。”
“一曲琵琶立东风。掌声欢迎……”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观众拍起掌来。
泠绝弦缓步走上舞台,一掀斗篷轻轻坐在舞台中央摆好的椅子上,对着台下浅浅一笑。这一笑,醉倒众生,本是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皆静候他的演奏,静默的气氛让李若言顿感压力。
沉声屏气之际,弦动琴响,一声裂帛划破凝滞的空气,缓缓在耳边荡漾开来。
李若言觉得自己一颗心就这样沉啊沉,沉到了脚底下。因为泠绝弦不是弹得很好,而是弹得非常好,他与自己就像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区别。李若言觉得自己就算用所有空闲的时间去学琵琶再加上自己的小聪明,也永远赶不上他。
“立东风,断魂南国。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忆当时、酒恋花迷,役损词客……”
泠泠琴声动人心弦,如月华照雪、川流石上,行云流水、清风拂尘毫无造作。他曾经听人形容过,好的演奏会让人有起鸡皮的感觉,而现在泠绝弦的琵琶,颤动得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瑾,你认为他弹得如何?”
“无可挑剔。”
“连你也认为好……”
“我听你在这放屁!我就觉得小美人会赢”雨花剑屁股在椅子上坐不安稳,索性站了起来,冲着李若言咋呼道“小美人,小美人,小……”
“坐下”清音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咬牙切齿地低语“你给我安静点!”
“姓月的,这个泠绝弦不简单。”杨思修用扇子指指台上。
“嗯,连二弟都认可的人,言儿要赢,恐非易事。”
“不如这样,你力气大,一会儿他弹完了下来,你就过去,趁人看不见,一脚将他踢那个小门里,我在里面好好用针扎他几下,叫他一会儿回来给言言叩头谢罪。”
“哼哼……”
“你冷笑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被言儿冷落了,脑子也跟着结冰了?”
“你说什么?”
“言儿自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好看,你别惹事。我不懂乐理,但我知道言儿是个中高手,他的事从来不劳你我费心。”
“他脸色不好看,那是因为你一直跟那个琵琶美人眉来眼去。”
“我没有。”
“我看见你们对看了。”
“我没有!”
正说着,台上泠绝弦抬眼向这边看来,也许有心,也许无意,淡淡地一笑转过脸去,继续唱道:
“别有眼长腰搦。痛怜深惜。鸳会阻、夕雨凄飞,锦书断、暮云凝碧。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
月如辉与杨思修正指着台上对骂,两人四眼同时对上泠绝弦。被他的笑容闪到,两人顿时被天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完了……”
“这回真正眉来眼去了……”月如辉心虚地瞟了一眼李若言,后者正闭目静听,如入佳境。
“呼……还好,没看到……”杨思修松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衫坐好。
“让你别闹了,刚才要是让言儿瞧见误会了,你我就是多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瞧你说的,言儿温柔体贴,哪会这般小气。别说了,听曲吧,一会儿就该轮到言言了。”
“我最讨厌听曲了,又听不懂,当当当的烦死了。还是言儿唱歌跳舞好看。”
其实李若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斤斤计较、分文算计才能积累财富,这是他最常教导学生的理论。刚才两人与泠绝弦对看的瞬间,不偏不巧被他瞧个正着,他当下已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胸口一口闷气久久吞不下去,全身也跟着颤抖起来。当下扭过头去反复深呼吸,稳住情绪。
“不可以,不可以动气,等我收工了再慢慢收拾你们……”
不刻,泠绝弦一曲终了,在喧哗与掌声中走下台来,幕布也暂时拉上。众人正要请李若言上台,却忽然发现席上已空无一人。
“嗯?人呢?”
“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人交头接耳,探头探脑,在座皆无人见到李若言的踪影。
出奇制胜
第八十章
凌绝弦退下台去之后,舞台最靠前的一排幕布便缓缓拉上。此后再无间场的表演,也没有再上丝竹鼓乐。这种空场的状态是李若言即将登场的标志。
依他的话说:“出场要气派,赚钱要低调。”
当他得知古代人欣赏桀骜不驯的作风时,就毫不客气地耍起了大牌。演出之前要清场,只用固定舞群,上台不亮相、只谢幕,他在台上的时候台下必须保持安静。于是,他就成了最大牌又最多人捧的梅大老板。
观众等待多时,适才还有些狂热的脑袋渐渐冷却下来。席上气氛逐渐归于平静,高声的攀谈也变成了窃窃私语。众人翘首以盼地看着台上深红色的丝绒幕布,仿佛能把那幕布看穿个窟窿。
“哎,来了!”
“快看……”
人群小声惊呼。
只见闭合的幕布缓缓拉起,李若言长衣坠地,端坐台上。怀里抱着引人瞩目地抱着一个形状怪异的乐器。颈似月琴颀长却有着巨大的葫芦形共鸣箱,琴头长方,指板与琵琶一般有品,但却拧着六根弦。
好奇吧,没见过吧,你们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若言心里得意地笑。他自出名的那天开始就把一部分演出收入拨出来,花钱请了城里手艺最好的乐器工匠,在研究了琵琶和月琴等弹奏乐器的基础上,亲自绘制设计图,挑选木材。反复地更换材料,反复地试验,反复地较音,终于生产出怀里这把并不十分成熟的古典吉他。
本该再多练习一段时间,但事发突然,他只好提前将它拿出来见人。
适才没有人看见李若言怎么走到后台去的,因为他是滚进去的——趁大家眼睛看着台上,不注意的时候弯腰一扑,趴在众人看不见的舞台侧面,咕噜两下从地上滚了过去。然后再让人拉上幕布,扶了他到台上坐了,端端正正把他的瘸腿放在吉他专用的踮脚凳上用衣摆盖起来。就这样外表风光地出场了。
“我会让你们听到怎样用一把琴,演奏出一个乐队的效果。承绝弦公子的立意,这首曲子叫‘东风破’。”
他活动活动指头,左手握了握指板,右手五指伸展一下,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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