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舞 by 董圣卿
“撑住!”
心中纵是万般不忍,但前后两人不敢有丝毫分神。中空的银针从百会直冲而下,顺着任脉渐下。在刚刚进入心脉之时,久病孱弱的身体无法承受锥心刺骨的疼痛,李若言美丽的脸扭曲着,冷汗如雨,半睁的的眼中尽是混沌与恐惧。他神志不清,颤抖地张合着嘴,痛得叫不出声,血脉受到波及而渐渐流出鼻血,竟就样浑浑噩噩地又痛昏过去。无声地动着唇,但再醒来时,却依旧是同样的情景,垂死地挣扎在黑暗的夜中。
就样过许久,庞大的山庄在幕夜的黑暗中沉默着,仿佛过个世纪那么长,破晓的曙光才渐渐地将东方的际染成微白。阿昌沉默地守在院子里,伫立的身影仿佛棵落地生根的树。他远远看着际,等待黎明的到来。
突然,东苑地上房内传出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道利刃般,划破黎明凝滞的空气,直插每个人的心房。阿昌扶着剑柄的手紧,夺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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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同样迷蒙的晨色里,柳如瑾背着琴,身负内伤,急急地运起轻功,奔走在荒郊野路上。模糊的夜色中,他冷峻的脸上如既往地没有表情,而气血翻腾的怀里,揣着杨思修最后刻塞进他手里的书信:
柳兄弟
汝最可靠。所以吾才没有拜托汝那个半残废的大哥和那个拖泥带水的三弟。想想吾竟然不能将最后封书信写给心爱的言言,真是带进棺材里面的遗憾啊。
如吾所料不差,试蛊成功之后,吾将无力再施贯脉之法,届时吾之好友可代吾行针。如吾猜测有误,就请用吾之残身为言言换脉。阴阳双生蛊虽是致命,却是毒走血肉四肢,不入经脉,因此吾之经脉无毒。倘若试蛊过程有异,好友必定心脉俱损,时无法运功行针。但吾相信楚家老爷不会袖手旁观。吾曾用贯脉针打入他体内,相信以他之修为,参破其中奥妙不在话下。如此来,言言无性命之忧矣。
而吾要汝代办之事,关乎言言的安危。汝须前往养生馆第三丹药房内,东面第二行柜子,上数第六排左数第十九列的抽屉内取生血养心丹的瓶子。此物乃年前吾亲手所制,只得十枚,有增强心脉之效。先前言言体质太虚,不敢妄用。待他毒解甦醒之后,每日午后丸,服用时忌铁器与生腥,不出旬便可痊愈。若好友有呕血迹象,可分他丸,否则勿睬他,免得糟蹋吾之丹药。吾只能安排至此,今后请代吾好生顾守言言。
最后拜托之事,只有最可靠之汝能办妥。吾要汝告之言言,吾在回紫湖山庄的途中遇上美,陪美人同游山玩水去。别人骗他骗不过,但是汝撒谎不会面红,所以汝去骗他。还有,吾死后不要上等棺木,上等棺木皆是柳木所制——柳木、柳木——会让吾想起汝,吾不想到地下还与汝作伴,那样是会闷死人。替吾买副李木的棺材。笑~ 思修。
“思修,会让见到他的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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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柳如瑾身负内伤,总是根基过人,但连日奔波,终究还是耽搁时日。
当真正的春霞染,燕雀在紫湖山庄树树的桃花下穿游嬉戏时,山下的世界早已是绿胜红伤。当柳如瑾乘坐运送货物的船登上岸来,再次踏上通往紫湖山庄的层层石阶时,在漫山飞舞的桃花中,与他不期而遇的,竟是身披缟素的送丧队伍。
送君去,情浓莫问情归去,情归去,相逢足慰,不求朝暮。
沉重的棺木自面前经过,柳如瑾默然以对地看着脸憔悴的清音和雨花剑。但随后,他突然两眼圆睁,推开两人,死死地看着队伍后面另具柳木棺材。
“啊……啊……”
他扑上去,难以置信地举起双手,仿佛为确定是否存在般,颤抖地要去触摸那棺木。
不对!不对呀!怎会是两具棺木!怎会是两具棺木啊!!
他猛地回身,迫切地看着清音,企图在他的脸上寻找个合理的答案。
为何是两具棺木?杨思修明明他性命无忧,却为何仍是两具棺木!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不该是样!不该是样啊!!
边界小镇'VIP'
第百零五章
皇朝南方临近哭山的无名小镇,因为靠近西苗地界,常年炎热如夏。作为战备的需求,十年来直是被朝廷禁止垦荒的对象。又因为西苗地界的族民偶尔越境骚扰,所以几乎没有老百姓愿意居住。也是因为个三不管的偏僻所在,朝廷的力量才鞭长莫及,许多逃脱缉捕的流寇盗匪渐渐流亡到此,靠着抢劫往来西苗与中原之间的商旅物资过活。久而久之,也就渐渐形成股游离于朝廷和武林派别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土匪。
有土匪就有土匪窝,有土匪窝就有土匪组织,有土匪组织自然也就有土匪的规矩。个所在,是除官道以外唯能进入云水的支流,经由商道进出哭山云水的商船马队,必须在里取得过路的许可,才能安然通过。因此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西苗人,如果不照规矩给“把子”献上足够的财物,就会被割下脑袋来,挖干净里面的东西,将脑壳倒吊在山寨门口的大树上风干,然后糊上蜡用来做打酒容器——据种恐怖又恶心的手法是土匪们由西苗的祭祀活动改编而来的。
到打酒,个镇方圆百里之内只有家酒店。上下两层楼,光秃秃地屹立在鸟过不拉屎的荒地正中间,既不靠近山寨,也不靠近那个破破烂烂的码头,楼上住人,楼下卖酒。没有人知道家店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没有人知道它的背景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土匪向家店收取人头账,因为方圆百里只有家店。
店里有个掌柜和个小二,自打大家知道有那家酒店开始他们就直在那儿。掌柜是个驼子,话没有好气;店小二倒是热情得很,可惜店里却没有什么能招呼客人的东西。个店里只卖种酒,方圆百里唯的种酒,就是地瓜和山芋发酵的“烧烂头”。种酒味道不香,酒性很烈,所以卖出的酒里定掺水。如果有人不掺水直接喝,喉头就会被烧烂,所以酒就叫“烧烂头”。
,太阳毒辣辣地晒着大地。山寨的癞半半儿头顶着块破布,提着他新晒好的个人脑壳走十里地前来打酒。他怀里揣着十文钱,那是他们寨子半个月前抢的票生意分的。他本来半个月前就要来买酒,可是属于他的那个头壳半个月前漏,现在手里的个是半个月前新晒上的,昨才晒干糊好。
“道谁来,不是癞子哥嘛!有日子没来”小二殷勤地迎上去,替他掸掸板凳,接过他手里的蜡封人头,举在手里赞道:“哟!新的!”
“原来的漏,是上回骰子分给的,自己晒的,漂亮吧?”
“要多少——”驼子掌柜的站在里头,不耐烦地问道。
“给打满壶。”
“九文。”
“知道,少掺水。”
“酒糟要吗?”
“给包文钱的,回去好佐着粥吃。”
掌柜的将盛满酒的人脑壳递给小二,小二捧着它交给癞半半儿。癞半半儿捧着它小心翼翼地吸两口,然后宝贝地抱在怀里,生怕它洒。再看驼子掌柜,转过身去掀开装酒糟的缸子,舀出勺来用个大树叶盛住。
“多给些,多给些,寨里两没盐,就靠它下饭呢……”癞半半儿墨墨迹迹地道。
驼子掌柜正四处寻觅着拿出个枯草准备将那树叶扎起来。
时,门外远远地吹来阵凉风,夹带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似乎有种异乎寻常的气息。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向外看去,只见荒芜的原野上,缓缓来队穿着白衣的人。各个头戴蒙着白纱的斗笠,雪白的纱衫下是尘不染的白鞋。微风吹过旷野,轻轻扬起他们的衣袖,隐隐露出腰间华丽的封带和系着丝绳的佩饰。
癞半半儿张着大嘴呆在那里,傻傻地看着。他的字典里没有“飘逸”二字,所以他觉得自己从没见过么——么干净的人!
对,干净!鬼地方来往的人多,可从没有来过么干净的人。些人,比寨子里洗刮干净做酒壶的脑袋都干净呐!
“真白呀……”
“愣着干嘛!还不招呼客人!”驼子掌柜推把小二,自己将那坨酒糟用树叶包好丢在案上,自己掀开柜台的盖板往屋后走去。
那群人慢慢走进店来,癞半半儿才回过神来。他会儿总算发现四个人哪里不寻常,他们的身后跟着八个脚夫,肩上扛着两和沉重的大木箱子,每个都能装下两三个人的。
他两眼滴溜溜盯着那木箱子打转,猜测着里面装着什么好物。那些脚夫抬着那大木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他才看清,木箱不但精致,上面还盖着好几层绫罗绸缎,周围贴满黄灿灿的纸呐。虽然很想上前摸摸那漂亮的丝绸,但他瞥见领头的其中人,腰间佩着弯刀,癞半半儿认得那种刀,那是西苗地界有身份的人才能用上的窄身弯刀。他现在只有个人,虽然怀里揣匕首,但也不敢妄自上去抢,他心道,单看些人的打扮也知道身份不般,箱子里必定是好货,他不若就在里喝会儿酒,听听他们都些什么,回去向“把子”禀报,晚上好好干他票大的。
于是他抱着酒,拖条板凳到门外的阴凉处边吹风边“兹兹”地喝着。
除脚夫,带着面纱的共有四个人。其中个身材最壮实的背着个长长布包,怀里抱着稀世珍宝样搂着个不大儿的少年。另外个瘦的走到桌子旁边,从袖子里抖出块大白帕子,在板凳上铺好,那个背包袱的才将那少年放下来,扶着他在椅子上坐好。时那三个人才围着桌子坐下来,摘掉斗笠,露出脸来。
癞半半儿看得呆去,三个人,是他抢过的人里最好看的。怎么个好看法,他形容不上来,总之就是好看,很好看。包括那个西苗人,癞半半儿凭长相就知道他是西苗地界的人。浓眉深目,梳着辫子,耳上还穿着银环。他所知道会穿耳洞的人只有两种——西苗人和土匪。前者是为装饰;后者是为便于将从尸体上扒下来的细软随身携带,从而空出两只手来搬更重的财物。
再看那个背对着他的少年,始终没把斗笠摘下来。但是个明眼的人看就知道,那个少年才是队人马的东家。别人的白衣裳就是白的,只有他的衣裳,白底还绣着金的银的花,从肩上和腰上还垂下宽宽的带子,上面全都绣着盘曲的花纹,就连袖口也垂着那种带子呢。再他那顶帽子,癞半半儿可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帽子,高高的、层层叠叠的像座宝塔样,每层上都缀着金色和白色的花,角上还系着亮晶晶的铜铃铛,垂下的带子上栓着两个金色的环。下面系着两朵白绸子做的花球。
四人坐定之后,店小二已经屁癫儿屁癫儿地端着缺口的酒碗摆上来。
“除位小爷,每人碗酒,拿些充饥的东西,再炒几个素菜来,不要太咸。茶叶们自己带,去烧壶开水来。再备些干粮们带走。”那个有些瘦的俊公子边,边动手将包袱里的茶壶茶杯翻出来。青瓷柔美的光泽看得店小二和癞半半儿直泛晕乎。
走条水路行商的,多半是些江湖黑道。贩卖精铁、硫磺和食盐到西苗换取白银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死罪,因此行此路的商人,多半也是被迫妄命江湖的穷人。先前惊鸿仙子控制下的船帮,也是偷偷将禁物转卖黑市倒手而来。至于里的土匪就更穷,若是抢到还能上西苗换些肉和米;若是遇上功夫强的,无功而返不,还要死票弟兄。癞半半儿是在山寨长大的,金银珠宝就见过死人身上的戒指耳环,茶壶也只在把子那里见过个缺口的。像样闪闪发光的东西他还是头回见。
“个……真对不住。咱们个乡野小店,只有酒卖,文小碗。您要那些,咱儿没得卖。”
“嗯?店里不卖,们开店的也不吃饭?”
“个……您稍后,待问问掌柜的。”店小二转身,就见驼子掌柜慢吞吞地,从后面出来,怀里抱着个簸箕,里面小山样地堆满热气腾腾的煮地瓜。
“吃吧。”
驼子掌柜将簸箕放在桌上,用那满是污垢尘土的手在每个人面前摆个水煮地瓜,然后又走到那两桌脚夫那里,慢条斯理地分发红薯。分完之后又绕到后面舀瓢滚水,走过来倒在青瓷的茶壶里。
“诶……们掌柜的奇,平时从来不招呼客人,回怎么把酿酒的红薯给拿出来?”店小二纳闷道。
“少废话,去关门。”
“啊?”
“今儿个不卖酒。”
“为什么呀?”
“让关门就关门。”
“得,算什么事儿”店小二走到门口,开始把门板块块拼上“癞痢哥,掌柜的叫关门,也别坐儿,得收板凳。”
“……再看会儿……”
“哎呀,看什么呀……再不走会儿掌柜的又该骂人。明再来啊,把看到的告诉。”
“那得看仔细……”癞半半儿不情愿地把屁股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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